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在下驸马,有何贵干 作者:西月公子 文案 长公主的坑爹生活,从和离开始。免费得渣前夫一个,顺便附赠猪八戒一只。闲来去调戏下祭祀,没事去民间微服走访一下。一面是不羁少女唇边灿若生莲的肆意,一面是青隽少年眸中灵动婉转的风流。十里桃花误,天气晚来秋。 谁人低声吟唱: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晚秋,许询 ┃ 配角:王麓,赵昊天,赵语琴 ┃ 其它:再婚,古言 ================== ☆、第一章 良人天赐否   金銮大殿上,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伏跪在地上的新晋状元郎兼礼部侍郎王麓身上。   就在一刻钟前,皇帝赵昊天授予此次科举拔得头筹的王麓礼部侍郎职位,并且有意把烟国唯一的公主安平长公主赐给王麓。   “王麓,朕意欲赐婚于你与皇姐,你意下如何?”   本该叩首谢主隆恩的王麓却道:“启禀陛下,王麓自知配不上公主灼灼才貌,求皇上收回旨意。”   群臣不由缩了缩脖子,天子一怒,流血漂橹,皇帝这哪里是征询你意见啊,分明是已经决定好了。   “大胆王麓!你视皇家威严为何物!”赵昊天呵斥道。   礼部尚书咽了口唾沫,还以为风水轮流转,皇帝终于拨给自己个人才,哪知道嘴还没咧开,就出这么一档事。长公主驸马啊,别人求都求不来,这小子还想着拒绝,他这是接手了个烫手山芋啊。   礼部尚书瞄了瞄面色不善的皇帝,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   “准!”一声带着怒气的声音,吓得礼部尚书腿软了一下,“皇上,今年祭天仪式的单子已经拟好了,今年还是祭祀一职空悬吗?”礼部尚书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瞥王麓。   “此事再议,退朝!”赵昊天一甩袖子走了出去,礼部尚书一屁股坐到地上,拍了拍王麓,“年轻人,好好想想吧。”   礼部尚书爬起来走了出去,徒留王麓坐在地上,汗水止不住地流,他寒窗苦读十数载,那人又已经不在了,自己何苦葬送了自己?   此刻御书房中。   “一个小小的状元郎竟然拒绝朕的赐婚,朕可以给他状元,也可以拿走!”赵昊天把镇石一把扔了出去,脸色不善。   “皇弟,我不想嫁去世家,再说,我不是求了一卦姻缘吗?”赵晚秋在赵昊天扔砚台之前把砚台拿到了手上。   “梦里非雾非花,何曾踏雪入画,就凭这两句,他王麓就是良人了?还是他在庙里对你做过什么?”赵昊天微眯着眼睛,眼睛里的狠厉一闪而过,自己的皇姐一向聪慧,怎么会单凭一卦姻缘签就认定了这个人。   赵晚秋微微笑了笑,“皇帝不用担心,他要是敢强迫我做什么,估计今天早朝你也看不见他了,我已经岁数不小了。”   说完,赵晚秋把砚台放回原处,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赵昊天眼睛眯的更重了,随即,重重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皇姐决定的事情,不好更改啊。   御花园池塘边。   赵晚秋把手上的鱼食一点一点扔进了池塘,思绪却飘飞了出去。   上月十五,晚秋又微服出宫去鞍山寺上香,她的贴身大丫鬟明珠和明铛拉住了她“主子,主子,你看有卦签的,咱们也去求一卦吧?”   晚秋拗不过这两个,就去摇了一卦。   “梦里非雾非花,何曾踏雪入画。”解签师傅看了一眼,“施主,姻缘近了,却……”   “阿琪,是你吗?是我眼花了吗?”一声温润的男声响了起来。   晚秋转过身,看到一个身着白色长褂的书生急急奔了过来,鬓角还有一丝汗迹,略略狼狈的喘息并没有掩盖他温润如玉的长相,眉飞入鬓,面似堆琼,虽看到自己一脸失望,却并没有失礼,不正是赵语琴拿给自己的画本子上的翩翩书生郎吗?   “小姐见谅,小生认错了人,小姐的背影肖似故人。”如玉书生低头一揖。   “语琴见过皇姐。”一声清脆的唤声把晚秋拉出了回忆。   “语琴,你怎么过来了?”晚秋把鱼食都撒了下去,拍拍手,转了过来。   “皇姐,我再不过来你就要被这鱼儿勾魂啦,”赵语琴轻捂唇角,吃吃笑了起来。“皇姐,我给你带来了新的画本儿。”   赵语琴是先皇从宫外抱回来的女儿,虽说封了郡主,却是个没有封号的,对外称语琴郡主。宫里的女人都是可怜的,皇后看着语琴可怜,又与晚秋同龄,便抱回了和晚秋一同养在膝下。   想当年,先皇出游,曾宠幸一青楼女子,后迫于朝臣言论,放弃了这名女子,后来该女子竟产下一双女儿,但是只送回一个女儿赵语琴,直到几年前,该青楼女子病入膏肓,这才将另一个女儿赵语棋送至皇宫。   先皇自觉对不起这颗遗珠,对其宠爱有加,可是不出一年,赵语棋香消玉殒,坊间有传安平长公主容不下这个妹妹。   晚秋是先皇嫡女,又是当今皇帝嫡亲的姐姐,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过,虽有些行事无顾忌,但本性温良,对语琴也是极好的。   “皇姐,皇姐?怎么又出神了?是画本子里的郎君勾了魂儿了吗?”   “尽胡扯,我撕了你的小嘴儿!”晚秋一回神就听见语琴打趣自己,自是闹成了一堆儿。   “皇姐,我听说那王麓在金銮殿上没有答应皇上的赐婚,那,你还嫁不嫁了?”赵语琴眼神亮亮地看着晚秋。   “放肆!金銮殿的事情是你能议论的吗?”赵语琴听罢,慌忙跪倒在地,眼中却划过一丝了然和不寻常的笑意。   礼部侍郎府书房。   “少爷,这圣旨已经到了,怎么办?”管家雷老双手托着圣旨,战战兢兢地问道。   “雷老,准备办喜事儿吧。”王麓眼睛丝毫没有离开手上的那图画。   雷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瞄了一眼王麓手上的画,一声不发地退出了书房。   王麓抚摸这画中女子的眉眼,眼中的温柔快要漾了出来“阿琪,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世人眼中的无上荣光呢,你放心吧。”   王麓小心地把手上的画收好,放进书房暗格中。   大婚当日。   “老李,你听说了吗?长公主大婚,当今圣上竟然大赦天下了!”   “是吗?是吗?看样子皇上很宠爱长公主啊!”   “哎,哎,我听说驸马当时还不想娶公主来着!”   “嘘……老邢,你不要命了吗?公主的轿子马上就来了,你还敢说,听说公主暴戾得很呢!”   “不会吧,我听说公主性情温良啊。”   “你这就不知了吧,公主曾经打杀了自己的妹妹,就是民间遗落的明珠语棋郡主呢!”   “我去,宫内辛密啊,怎么得来的消息?”   “我大舅子家邻居的儿子的同僚的姑姑的小叔子在宫里当差呢!”   “猴赛雷啊!”   “公主銮驾,闲人避开!”   “公主銮驾,闲人避开!”   “公主銮驾,闲人避开!”   街上看热闹的人群齐齐让开一条路,只见一尊八抬大轿从远处缓缓走来,轿帘随着摆动轻轻掀起,一抹倩影若隐若现,添一分则胖,减一份则瘦,大红的嫁衣和裁宜剪,少女的香气隐隐飘散,看呆了一群民众。   “公主千岁千千岁!”一种上位者的压力,民众纷纷跪倒。   轿旁随性的驸马面容皎皎,眼神如一湖平静的水,并没有任何涟漪,没有笑靥妍妍,更别提喜形于色,更让茶间坊肆填一抹谈资。   侍郎府门口,胸前挂着大红花球的新郎官踢开轿门,等待公主把手递给他。   晚秋缓缓伸出了柔荑,若凝脂之肤不由让王麓愣了一神。   婚房中,众人皆已退下,公主大婚,谁敢闹?又热闹却又缺少热闹。   王麓站在晚秋对面凝视着她的盖头,这个场景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中,如今,床上坐着的,却不是梦中之人。   “驸马,在想什么?妾身的盖头还没有挑起呢。”少女的声音响起,好像山涧流水潺潺,轻灵曼美,过耳而不忘。   不知为什么,王麓眼前突然出现了那天在庙前认错的少女,二人后来谈笑风生,问其家世,少女但笑不语,一脸神秘。   王麓甩甩头,轻柔揭开了盖头,可是脸上的温柔并没有到达眼底。   啪嗒,挑杆掉到了地上。   “是你?”   “对的,是我。”   “安平,我就如你所愿。”王麓唇角一抹讽刺的笑,原来如此,原来竟然如此,那回眸中相似的背影,那抹不去的爱恨。   帐幔落下,掩了一室风光。   “公主,您怀着身孕呢,别在这里吹风了,小心着凉了,皇上该担心了呢。”明珠小心地扶着晚   秋,好似捧着一把琉璃。   “明珠你说,驸马是不是心里压根没有我呢?自从知晓我有孕,再也没有进过我的房间。我当初决意要嫁给他,是不是错了呢?初遇的时候,我明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对我的爱惜,半年前还你侬我侬呢,还以为他会像画本子里书生那样怜惜我一辈子,哎,皇家的生活我已经厌倦了,盼着可以脱离那种步步为营的生活呢。”   “公主,您别多想了,驸马那是忙。”明珠小心翼翼地回着话,却却想起了那天在凉亭里看到的场景。   就在公主大婚半年,明珠想着驸马夜夜宿于公主房里,对公主百般呵护,公主真是慧眼识郎君,恰逢最近桃花开的正正好,想去折一枝来插在公主的房间,于是去了后花园,不想却在后花园的凉亭里看到了驸马和语琴郡主。   “给驸马姐夫请安了,语琴来看看安平皇姐。”赵语琴对着王麓轻轻一福,却是微微含胸,露出一抹雪色。   “郡主有礼了。”王麓本是无心应酬,却在语琴抬头的瞬间愣住了。“阿琪……”王麓喃喃出声。   “驸马姐夫说什么?语琴没有听清。”赵语琴轻轻侧身,靠近了王麓,一缕香草的气息飘了过来,不同于晚秋身上的蔷薇香气。   “阿琪……阿琪!”王麓梦魇一般一把抱住了赵语琴。   “驸马姐夫,你要做什么?”赵语琴弱弱地挣扎着,推脱着王麓的拥抱。   一声驸马姐夫当头劈来,王麓清醒了不少,送开了一点赵语琴,“你说,你是谁?”   “驸马姐夫,我是语琴,赵语琴。你是不是把我当作我的双生子妹妹语棋了呀?可惜,我那妹子福薄……”这说讲着,眼眶便红了,柔柔地好像湖水里的摇曳青荇,让人不由心生怜意。   王麓轻轻递上自己的汗巾子,眼神里却有一丝怜惜“郡主不要伤心了。”   “驸马说的是,公主皇姐这么幸福,我怎么可以想起语棋。”赵语琴红着眼眶却强挤出的笑容更让王麓心中一振。旋即想起安平,不由心中一阵烦闷。   就在这时,府医急急赶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赵晚秋:五一节快乐,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天气晚来秋》,希望大家喜欢我! 许询:过节没拿到盒饭,不开森。 王麓:啦啦啦,我拿到了第一笔盒饭,我用事实证明,鄙人拿到男主角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咩哈哈哈! ☆、第二章 闻君有两意   “恭喜驸马,贺喜驸马,公主有了!”   “什么?”王麓一脸震惊,“你是说真的?”   “千真万确!”府医连忙汇报。   “好啦,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王麓说完就转身望了一眼赵语琴。   “皇姐有了?真的是太好了,我正要去看她。”赵语琴像只蝴蝶一样飞了出去。   “明珠,你发什么呆,驸马来了还不赶紧请安!”明铛猛地一扯明珠,吓到明珠一个激灵回了神,赶忙跟着明铛行礼请安。   “见过公主,不知公主找王麓何时?”王麓朝着公主行了个礼。   “驸马不必如此客气。”赵晚秋拉着王麓坐在凉亭中。   “公主,找我何时?”王麓任凭赵晚秋拉着坐下,问道。   “驸马,明天我想去庙里还愿。”赵晚秋抚摸着自己还没有凸出来的肚子,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   王麓沉默了一下,答道,“明天沐休,我陪你去吧。”说完王麓起身走开了。   赵晚秋望着王麓丝毫不留恋的身影,弯起的嘴角慢慢拉了下来,脸上的幸福也变成了落寞,虽然他也答应陪她去庙里还愿了,可是她是这样的不知餍足,她还是想要他更多的关心,她想知道他是不是和她一样期待孩子的到来。赵晚秋叹了一口气,可能是他不善于表达吧。   第二天一大早,王麓骑着马等在公主府门前。   “王麓见过公主,公主怎么就这样子走了出来,虽然胎已经稳了,但是公主也要注意身体。”王麓一见赵晚秋从府门走了出来,赶忙下马迎了上去,紧紧牵住了赵晚秋的手,丝毫不顾及这里是人来人往的街上。   “劳驸马挂念了。”赵晚秋脸红了红,他果然还是念着自己的,赵晚秋回应似的握回了王麓的手,忽然感觉天气好晴朗。   王麓体贴地扶着赵晚秋的腰,小心地护送着赵晚秋走到马车旁边,那姿态,好似赵晚秋是一块绝世美玉。赵晚秋小鸟依人地依靠在王麓身上,脸上掩不住的甜蜜。昨天还以为他是不在乎她和孩子,现在看来,他是如此得小心翼翼,一定是她太不够贤淑,不能体贴他的心情和繁忙。   走到马车旁,王麓依旧没有放开手的迹象,说了句“公主,得罪了。”打横抱起了赵晚秋,一跃跳上马车,把赵晚秋放进马车中,嘴里还温柔地交代,“公主,请多加餐饭,你太瘦了。”言罢,转身转出马车,对跟在后面的明珠等人斥道,“明珠,你们怎么伺候的主子?还不赶紧上来!”   已经准备爬上后面一辆车的明珠愣了愣,看着驸马跳下了马车,赶紧转身跑回了赵晚秋的马车,“驸马,您不要和公主共乘一车吗?”   王麓冷冷地看着明珠,完全看不到刚刚的温柔神色,“让你伺候公主就去,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   明珠委委屈屈的爬上了马车,看到马车里紧紧握着拳头的赵晚秋,连忙安慰道,“公主,明珠本来就是来照顾您的,驸马一个大男人,来马车里照顾你不合适。”   赵晚秋摸了摸明珠的丫髻,“明珠,你受委屈了,我刚刚不能出去替你说话,毕竟在街上,我要给他面子。我知道他不适合照顾我,他能抱我上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明珠赶忙点点头,“明珠知道,明珠不委屈。”   山路并不是很好走,不一会,马车的摇曳颠簸就让赵晚秋面色发白,一阵阵恶心之感袭来。   明珠一面帮着赵晚秋顺气,一边朝着外面喊道,“停车!停车!快停车!”   王麓打马快走了两步,装作没有听到,示意车夫继续前进。   赵晚秋吐得力气尽失,浑身绵软。靠在垫子上,她脑子里一会儿晃过早晨王麓抱着她上车的温柔缱绻,一会儿又晃过刚刚王麓打马走开的冷漠决绝,她拼命告诉自己,王麓一定是急着赶路没有听到明珠的喊声。   “夫人,到了!”外边车夫喊道。   明珠一拉开帘子,赵晚秋一眼就看到站在马车下朝自己伸出手的王麓,这时一旁有人惊呼:“快看快看,那边有位貌若天仙的夫人!”   赵晚秋闻声往四周一看,旁边进香的人络绎不绝,压根就没有遣散百姓,她记得她昨天就对王麓说过这件事情了。正想着,王麓倾身上前,拉住了赵晚秋的手,用力往下一拽,赵晚秋身体止不住地倒向了王麓身上,王麓一把抱住赵晚秋,言辞宠溺地说道,“夫人,这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不要这么任性。”   赵晚秋原本就发白的脸色更加不好,眼前仿佛又看到王麓打马走开的样子。在别人的角度看来,她不是被拉下来的,她是恃宠而骄不顾及肚子里的孩子跳下来的,万一被人知道她的身份,任意妄为这个帽子就被她的夫君亲自扣到她头上了。   王麓揽着赵晚秋朝着庙中走,状似亲昵地小声在赵晚秋耳边说道,“是我没有遣走民众,是不是这些小民污了你的眼睛?你要现在下令遣走他们?”   王麓的话刺得赵晚秋一阵心痛,可是在外人开来,只是二人耳鬓厮磨,如果她敢现在赶人,一定会被冠以嚣张跋扈,虽然她不在乎这些名声,可是她不能让自己的宝宝有这样一个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娘亲。   赵晚秋强撑着脸上的笑容,看着前方一个同样被丈夫扶持着来上香的女子脸上的真挚笑容,她竟然有一丝丝的嫉妒。小腹忽然刺痛一下,赵晚秋赶忙深呼吸了几下,安抚地摸了摸肚皮。前几天太医已经说了,自己要保持心情平静,不能胡思乱想。   王麓搀扶着赵晚秋上完香,其间一直呵护着赵晚秋,一幅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样子,这世间本来就是男子多情,像这种扶着怀有身孕的妻子上香的举动,无疑得到了所有人的赞赏,没有人注意到他怀中面色不虞的赵晚秋。   “夫人,你要吃了斋饭再走吗?”王麓扶着赵晚秋往庙外走,问道。   赵晚秋看了一眼身后的寺庙,这都已经出来了,她还能怎么回答?车上应该有点心,而且马车颠簸,她应该还是会吐吧。赵晚秋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王麓依旧把赵晚秋抱进马车里,打马返程。   “呕……呕……”赵晚秋抱着痰盂吐得肠胃都快出来了。从寺庙出来也没有用斋饭,本来就有点晕车恶心的赵晚秋彻底受不了了,好不容易挨到公主府门前,她都没有心情跟驸马寒暄道别,直接拉着明珠疾步走回了公主府,顾不上问赵语琴为什么在她房间等她,就抱着痰盂开始了。   赵语琴拍打着赵晚秋的后背,看着她吐得眼泪都滴了下来,“皇姐,你怎么吐得这么厉害?”   赵晚秋摆了摆手,让下人们都下去,接过赵语琴递过来的茶,漱了漱口,回答道,“我中午没有用午膳,没事儿的,吐出来就好了。”   赵晚秋看着赵语琴担心的脸,心头的委屈全部涌了出来,正准备跟赵语琴说今天的事,就听外边下人喊道,“公主,驸马来了。”   赵语琴还没来得及回避,王麓已经一把推开了房门。   “见过驸马。”赵语琴翩翩半蹲,与王麓请安。   王麓朝着赵语琴点了点头,看向了赵晚秋,“安平,你现在好点儿了吗?我很担心呢,我从驸马府带了个善做药膳的厨子过来,今天做顿药膳好好补补。不知语琴郡主是否赏脸吃个便饭?”   赵语琴赶忙福了福,“语琴叨扰了。只是吃完饭就太晚了,语琴只能继续烦着皇姐了。”   赵晚秋拉着赵语琴的手,说道,“皇妹哪里话,自己皇姐府上,随意住就好。”   王麓上前揽住赵晚秋,“安平,我好久都没有留宿你这里了,今晚我就不回去了吧?”   赵晚秋看着王麓真诚的面孔,点了点头,虽然他对自己忽冷忽热,但是每当一脸温柔地看着她的时候,她依旧心动。   夜里,晚秋睡到一半醒来,摸了摸身旁冷冷的床,心里一阵难受,驸马还是没有陪她睡,即使他在语琴面前故作亲昵地留了下来。   一滴眼泪滑落在赵晚秋脸颊,她看着窗口洒进来的月光,眼前又浮现出庙前那个女子的笑容,脑中浮现出她的母后孤单站在宫门口遥望远方的身影,耳边又恍惚听到赵语琴问她,皇姐怀孕了,驸马姐夫有没有收暖床丫头的声音。   小腹突然一阵绞痛,赵晚秋弓起腰抱住了自己的肚子,一阵眩晕,大声呼道:“来人!来人啊!”   呼声惊动了在外间休息的明珠,明珠一骨碌爬起来冲进了里屋,看到赵晚秋双腿间的刺红,明珠转身跑了出去,边跑边喊:“来人啊!”。   王麓从外面匆忙跑了进来,抓着明珠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珠好像终于看到了主心骨,哭道,“公主流血了!”   王麓推开明珠,朝房中走去,吩咐明珠道,“快去请太医。”   赵晚秋靠在王麓身上,听着王麓的心跳,略有一点心安,这时王麓俯下身,在她耳边小声喃道,“自作孽。”赵晚秋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王麓,王麓仍是一脸急色,好似刚刚并没有在她耳畔说过什么。   此刻,御书房中仿佛装下了整个星空,星光闪烁迷人眼,在星星中间,却真真站了个比星光还要耀眼的男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似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墨色头发用一根银色带子松松束起,并没有带发冠,一袭银白色长袍席地,长袍上还有点点亮光,与星光辉映。   “许爱卿,推演结果如何?”赵昊天看着眼前的男子,忽然感觉一阵心慌,揉了揉眉头问道。   “回陛下,江山锦绣一片,陛下福泽深厚。”祭祀许询仔细看了看星象,脸色微变,一撩衣襟,跪了下来,“陛下,请恕臣言辞无罪。”   赵昊天一双利目盯着许询,看着许询一动不动地伏跪在地,“恕你无罪,说。”   许询抬起头,“陛下,长公主今晚恐有血光之灾,长公主命格中没有这个孩子。”   赵昊天拍案而起,“大胆!”   许询复又跪伏下去,“陛下,臣不敢欺君。”   赵昊天眯着眼睛看着许询,朝外喊道,“来人!”   门外小石子听着皇帝带着怒气的声音,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连滚带爬进门来。   皇帝看了一眼缩着脖子的小石子,“给朕备轿子,朕要去公主府!”   小石子心里叫苦不叠,战战兢兢地问道,“陛下,宫门已经下匙了。”   赵昊天一脚踢了过去,“这皇宫是朕的还是你的?”   小石子挨了一下,滚了滚,赶紧跪爬着往外走,“奴才马上去备轿子。”   赵昊天阴森森地看着许询,“许爱卿,跟朕一起去公主府吧。”   许询依旧跪伏在地,“臣遵旨。”   赵昊天迈步走了出去,“还不起来跟上!”   赵昊天赶到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府灯火明亮,喧闹不止。   “皇上驾到!”小石子看到乌泱乌泱的公主府,再看看一脸面色不虞的皇上,赶紧大喊道。   大约有半柱香的时间,王麓才带着赵语琴赶到公主府门口,跪倒在地,大声喊道,“臣,恭迎圣驾!”   赵昊天扫视一眼,怒气沉沉地道,“长公主呢?为什么只有王爱卿出来?”   王麓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声音微颤地回道,“回皇上,长公主动了胎气,太医们正在医治。”   赵语琴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赵昊天,小声说道,“皇上,章太医说,救人要紧,没让太医们出来接驾。”   这么明显的挑拨,赵昊天眯着眼睛认真地看了赵语琴一眼,这个女人是真的傻还是装单纯,宫里出来的又有几个单纯的女子,这是赌自己会不会迁怒太医吧。   赵昊天一挥袖子,“朕进去看看。”走过赵语琴的时候,赵昊天哼了一声。   赵语琴低耷着脑袋,听到这声哼,差点瘫倒在地,还是自己莽撞了。   靠近赵晚秋屋子的时候,只见丫鬟们正端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屋中赵晚秋一声声哀嚎让赵昊天不由心焦,但面上依旧风轻云淡。   赵昊天抬脚就要进门,正巧一身血迹的章太医拉开门。章太医一看皇帝,立马准备跪下,赵昊天一把拽住章太医,“章爱卿不必多礼,都不用跪了,长公主如何了?”   章太医咽了口唾沫,还是跪了下来,“皇上,臣无能,孩子没保住。”   “混账!太医院养你们这群废物干什么!”皇帝一听,头嗡地一声,怒火冲上来,抬脚就要踹过去,就听到了赵晚秋微弱的声音。   “皇上,皇上息怒。”   皇帝立马赶到榻前,握住了赵晚秋的手“皇姐别怕,朕发落了这群庸医。”   晚秋摇了摇头,还没开口,泪落了下来。   “皇姐,别伤心了,孩子还会有的。”赵昊天坐在赵晚秋榻旁,替她擦了擦眼泪。   赵晚秋拉住了赵昊天的袖子,“皇上,就算你把太医都诛了九族,我的孩子也回不来了。再说,你发落了太医,以后谁来治病啊?皇上,别怪太医了。”   赵晚秋看了看跟进来的王麓,他低着头,看地出来的懊恼,但是没有痛心疾首也没有扼腕叹息。她眼底浮现出一丝水光,他还是没有爱上自己吗?她不相信,明明她爱他爱得那么卑微,明明他那么呵护她,让她以为自己终于打动了他。她相信王麓心中一定有她的位子,但是她又觉得这是自欺欺人。   赵晚秋芊芊玉指揪着被单,对王麓说道,“王麓,你有没有爱上我?”   王麓低着头,没有回答。   赵晚秋揪着被单的指尖已经开始泛红,她忍了忍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复又问道,“王麓,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王麓依旧低着头,不发一言。   “啪咔”一声,赵晚秋食指的指甲由于太过用力而齐根折断,她依旧没有松手,十指连心,她好似无知觉地揪着被单,“王麓,你抬起头看着我,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王麓抬起头飞快地看了赵晚秋一眼,移开了视线。   赵晚秋心中一阵抽痛,王麓这是默拒了自己吧。她转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皇上,臣妾请赐和离。”   王麓猛地抬起头看向赵晚秋,一脸难以置信。   赵昊天皱着眉头看着赵晚秋,“胡闹,婚姻大事能由着你说和离就和离啊?”   赵晚秋依旧揪着被单,没有抬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略带嘶哑地“求皇上恩典。否则臣妾下床跪到皇上同意。”说着,赵晚秋就要下床。   赵昊天按住了赵晚秋,又看了看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的王麓,沉声道,“朕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赵晚秋:感谢小西的地雷、手榴弹以及火箭炮!跪谢跪谢! 许询:今天我终于拿到了盒饭!听说西月的好基友既望十六也在一起码字耶,文文的名字叫做《当葡萄成熟的时候》,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围观围观。 西月:我是亲妈,我是亲妈,没有卖掉许询打广告! 许询:我都不敢说,西月威胁我,不打广告就关小黑屋,嘤嘤嘤嘤~ ☆、第三章 卿本佳人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正值清明时节天转暖,柳絮纷飞花争妍。赵晚秋正手持一卷书斜坐在窗边,脑中王麓掀开盖头时愕然的脸、抱着她时小心翼翼的脸、袖手旁观她的孩子流失的脸、默然拒绝她的脸,交织在一起,让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见过皇上。”外间传来明珠一干下人的请安声,赵晚秋笑了笑,自打和离之后,赵昊天时不时微服来公主府。她打帘走了出去。只见皇帝换下了平时的龙袍,仅着一袭雨过天晴色袍子,袖间隐隐可见一丝龙纹,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上别着一块玉珏,手持象牙的折扇,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赵晚秋盈盈一拜。   未待赵晚秋拜完,赵昊天就扶起了赵晚秋,“皇姐多礼了。皇姐,今日恰逢清明踏青,朕思量着,难得有几个女子上街的时节,今天皇姐就和朕一起出去走走。”   “臣妾明白皇上待臣妾之心,可是臣妾一介和离之妇,恐不便出行。”赵晚秋说道,提起和离,虽然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心中一想起那天他的沉默,还是会隐隐痛。   “有朕在,皇姐不必顾虑。”皇帝说着就拉起了赵晚秋,一边唤着明珠、明铛,“来人,给皇姐更衣。”   晚秋宠溺地看了皇帝一眼,任他把自己推进了闺房。当初先皇皇后去世的早,留下他们姐弟二人,先皇嫔妃众多,表面上踩死一只蚂蚁都会尖叫半天,暗地里下黑手毫不留情人命如草芥,在宫中长大的孩子都是九死一生,在皇帝年幼的时候,晚秋拼死相护,也正是这样,晚秋在民间的声名狼藉。   再说回来,晚秋被皇帝推进了闺房,明珠从箱柜里翻捣处一条明黄色的裙子“公主,这件怎么样啊?刚好和皇上的衣服颜色相配。”   晚秋走到箱柜前,从里侧拿出一件湖蓝色男袍,手指在袍子上摩挲了几下,好似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就它吧。”   明珠爽利地答了一声“哎!”欢欢喜喜地拿了过来。   当初公主从皇上那里求了一匹番外进贡来的绸缎,那色泽好似湖水流动,手感好似抚摸玉石,风起流动好似夏日里的一片竹林,让人不由沉浸。公主废寝忘食地花了七天的时间,不假他人之手做出了一袭袍子,哪知没过几日,公主就跟驸马和离了。公主出了月子之后,对着袍子发了半天的呆,然后就动手把袍子改了。   半盏茶功夫,晚秋从房间里转了出来,一袭湖蓝色袍子,腰身松松系起,腰间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更显得慵懒,头上未戴金冠,仅用一只碧玉簪簪起,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好!”赵昊天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赞道。   “谢皇上夸奖。皇上又要微服出去跟那些权贵子弟聚会?也不知道如果有天他们入朝为官会不会吓尿。”晚秋抿嘴一笑。   “知我莫若皇姐。”看着与和离之前无甚差别的皇姐,皇帝爽朗一笑,微微放心了一些。   赵晚秋云淡风轻地笑,“这段时间我也好好想过了,虽然是我当初执意要嫁给他的,但是现在事已至此,我就算天天唉声叹气也没用,倒不如活的潇洒点,哪里跌倒的,哪里站起来。”   皇帝深深看了晚秋一眼,拉起她走了出去。   公主府门口。   “臣拜见皇上,拜见公主。”许询脸色带着温润的笑容朝着赵晚秋欠了欠身。   “皇姐,这是我朝新任的祭祀许询,那日血光之灾,就是他占出来朕才及时赶过去的。”赵昊天抬了抬手,示意许询免礼。   “原来是祭祀大人,不知原祭祀大人何辰何老先生是许大人什么人?”赵晚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不似何辰那般仙风道骨,却是另一番不食人间烟火的温雅。   “回公主的话,何辰是家师。”许询回答道。   “不知许大人是否有何老先生的信物?”赵晚秋看着许询,年纪如此之轻,不知是否可以担此重任。   “回公主的话,家师没有给询信物。”许询看了看赵昊天,回答道。   “皇姐,时间不早了,何爱卿有写举荐信过来。”赵昊天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先一步进了马车。   一刻钟后,马车上。   皇帝看看左边扭头看向窗外看似淡定的赵晚秋,再看看右边笑意盈盈执手沏茶的祭祀,感觉气氛略有些奇怪。   赵晚秋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脑中还想着刚刚许询说自己没有信物的事情,按照何老先生的谨慎,应该不会出此纰漏,这个许询接近赵昊天看来可能目的不纯,她要盯着点儿。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从此处过,留下买路财!”听到这个肆无忌惮的吼声,皇帝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了。   皇帝揉了揉眉心,拉开了帘子,只见前方少年尚未及冠,一根乌木簪别住了一头秀发,微仰着头,桃花眼睛笑的快要眯成一条线,嘴角一边翘起,落拓不羁地跨在马上,右手搭在支起的腿上,左手动作自然而潇洒甩着鞭子,不是安定王赵昊辰是谁。   每每提起这个安定王赵昊辰,赵昊天都不由仰天长叹。先皇和老安定王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而且老安定王又是个风雅的性子,不爱权势爱美人,更得先帝之心,尤其先帝是经过一轮皇室的厮杀才坐稳了皇位,对老安定王更是宠爱。先皇薨了之后,老安定王就携王妃游山玩水去了,把爵位扔给了自己的儿子,谁知,安定王更是青出于蓝,什么都喜欢凑上那么一凑。   “安定王到此有何贵干?”皇帝不禁默默在想,今天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应该看看黄历先。   “放肆!京城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打劫!”一声呼声传来,伴着一支长戟飞了过来,直击马上少年。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立马后仰,皇帝见此却□□而上,在长戟抵达少年身侧时握住了长戟。   同时,掷出长戟的人也已上前,打头的男子穿着一袭绣暗紫纹的烟灰色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脚上穿着白鹿皮靴,“兄台身手敏捷,在下佩服,可想问,刚刚发生了何时?”   “哥哥,你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拦路救人了吗?都说了多少次了,天子脚下,哪儿有那么多坏人,还都被你遇上?”一女子的声音由远及近,清脆的好似山涧泉水叮咚,与晚秋的偏低音完全不同。至近处,方见女子二八年华,脸上还有微微的婴儿肥,微翘的嘴唇显示着此刻的不爽,粉红玫瑰香紧身袍上衣,下罩淡绿烟纱散花裙裤,腰间用丝带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松松地挽在脑后。   “公子,不好意思了,小女子李颖林,那是我哥哥李霄敏,若果有误会,我代哥哥道歉了。”李颖林说着就下了马,顺手把李霄敏也拉了下来。   马车帘子掀开,晚秋也跳下马车,顺手把许询也拉了下来。   刚一落地,那个名唤李颖林的女孩子就凑了上来,绕二人三匝,“啧啧啧,我都不知道着京城里还有如此清雅华贵的少年郎。”   晚秋不由莞尔,更是看呆了李颖林。   “啊呀,这位公子真是好看,画本子上说一笑倾城就是这样的吧?”李颖林说着,脸就快要凑到晚秋脸上了。   李霄敏看到如此场面,也不过礼仪了,上去揪住了李颖林的耳朵“让你天天不好好读书,就知道四处疯,什么一笑倾城,你都快凑人家脸上了。”   赵晚秋更是露齿一笑,如此天真的少男少女真是让人喜欢,连忙上前介绍,报出他们的化名,“李公子,李小姐,不好意思让你们误会了,我是柳弈秋,这是我大弟柳奕天,我小弟柳奕辰,这个,是我家仆阿许。”说着,晚秋小人得志地瞅了许询一眼。   皇帝赵昊□□着李霄敏拱拱手“不好意思,让李公子误会了,小弟淘气。”   “哈哈,原来是误会一场,不打不相识嘛,你们是不是也要去青龙山参加曲水流畅?一起一起走啊。”李霄敏毫不客气地揽着赵昊天的脖子就往山上走。   及至山上,看到山上水边聚集了不少才子佳人,看到他们走了过来,不少人纷纷起身招呼,看来赵昊天很得雅士们的心。   “奕天、奕辰,这两位是谁啊?”一位玄衣公子摇着扇子问道。   “这位是我的大哥柳弈秋,”赵昊天说着无奈地看了一眼赵晚秋,又歉意地瞥了一眼许询“这是许公子。”   “哎,我说,不管是谁带来的人,都要遵守规矩啊,先喝三杯赋诗一首才行。”玄衣公子旁边的另一位公子接到。   “前几日不是说琴阁抚琴的秦月公子抱恙了吗?我是特地带阿许来抚琴的,曲水流畅怎能没有琴音?”赵昊天解释道,“至于我大哥,他酒量不太好……”   “阿天,我可以的。”赵晚秋笑意隐隐地回答道。   “那,好吧,大哥,你要是不行,不要勉强。”赵昊天担心地看着晚秋。   “放心吧。”赵晚秋拍拍赵昊天的肩膀。   所谓“流觞曲水”,是选择一风雅静僻所在,文人墨客按秩序安坐于潺潺流波之曲水边,一人置盛满酒的杯子于上流使其顺流而下,酒杯止于某人面前即取而饮之,再乘微醉或啸呤或援翰,作出诗来。   说着,众人分坐于流畅亭下的水渠两侧,亭的周围木雕长窗,外面走廊环绕,古香古色。水渠周边茂林修竹,徐徐与诗境不期而遇之感,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好一处优雅之地。   赵晚秋正感叹风雅之地,耳畔响起了渺渺琴音,遥遥望去,流畅亭中许询已净手坐于琴前,轻拢慢捻抹复挑,缓缓流淌出一曲春江花月夜。   尚未开始,便有总角小童端着三杯酒来到了晚秋面前,“柳家大公子,按照规矩,您要先饮三杯,赋诗一首,让众位骚人墨客品评。”   赵晚秋看了小童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时候琴音突然拔高湍急了起来,好像故意添乱似的,切,大男子一个,还跟小女子计较,赵晚秋心里愤愤想着。   “请柳家大公子赋诗。”身后的小厮执笔相待。   “竹色松阴翠浪浮,春风吹落涧声幽。古亭当路空凉透,溪水循盘散漫流。茧纸叙诗年几换,羽觞传酒禊重修。晴岚四掩鸣琴杳,如在稽山道上游。”赵晚秋晃着酒杯,眼神迷离地念到。   “好诗!”立马就有人喝彩“柳家公子果然才华横溢!”   赵晚秋吃吃一笑,望向许询,恍惚间看到许询微微抬头看向这边。 作者有话要说:  赵晚秋:那首诗是宋代诗人董嗣杲《曲水亭》,并不是西月写的,特别鸣谢一下董嗣杲! 赵昊辰:我就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求包养! ☆、第四章 天上掉下个猪八戒   琴声再次响了起来,一只只酒觞从上游徐徐而下,在流水中打着旋,轻轻地又停靠在晚秋的面前。晚秋举起酒杯,朝着抚琴之人遥遥一举,带着讽刺的笑容一饮而尽,丫的,真小心眼。   许询还是悠然坐在琴前,风吹起袍角,带着猎猎的鼓动声,鬓角的长发向后翻飞,偶有花瓣飘过,不似人间景。   赵晚秋喝完酒觞中的酒,看着许询不食人家烟火的身姿,心里嘀咕,如果她振臂一挥,把手中的酒觞扔到他头上,天降酒觞,不知道能不能砸的他花容失色 。   “公主,今天您的驸马会从天而降,那才是您的因缘。”赵晚秋正喝酒喝得有点晕飘飘乱七八糟地腹诽着,耳畔传来许询的声音。   赵晚秋连忙甩了甩头,她这是喝多了的节奏吗,好似没有喝很多啊,花酿的味道不错,她也来者不拒多喝了几杯,难道出现幻听了?顺便又朝着许询的方向剜了一眼,小肚鸡肠的男人,每当酒觞在自己身边打旋的时候,他就停下抚琴,自己能喝这么多?   晚秋双眼迷离地瞪着许询,并没有注意到赵昊天和赵昊辰那诡异的眼神。   “呵呵”一串轻铃笑声又出现在晚秋的耳畔,“公主,不用看了,就是询在给您传音,询之前算了一卦,您的如意郎君今天会从天而降,我还在抚琴呢,这传音是我们祭祀一族的秘术。”   从天而降?猪八戒?天蓬元帅?什么鬼?赵晚秋揉了揉头,果然喝多了,看来以后要小心点,尝起来甜丝丝的花酿,怎么这么容易醉人?   “啊啊啊啊啊!”伴随着一阵凄惨的呼叫声,一个穿着藏蓝色衣衫的书童像是脱了缰的马一般冲向了晚秋,然后在离晚秋一步之遥的地方,咚地一声栽倒在地上。   这是哪一出?不是从天而降?从地里蹦出来的?赵晚秋觉得自己已经傻掉了。   “啊啊啊啊啊!”又一阵凄惨的呼叫声,晚秋一抬头,眼见着一个身着灰白色书生袍的男子从东南方向飞了过来,张大的嘴巴可以看到颤动的扁桃体,赵晚秋刚刚想提醒他的嘴张太大了,书生已经飞近了。   只听“咚——噗通——哗啦”几声,待大家反应过来,书生一头扎在水渠里,而赵晚秋已经被书生顺便扑进了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场上顿时鸦雀无声,赵昊天捏着毛笔的呆在原地,饱蘸墨水的毛笔滴滴答答滴着墨汁,硬生生毁了刚刚作好的词句,赵昊辰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嘴里的花酿沿着嘴角留成了小溪而不自知。   亭中的许询早已停止奏乐,左手托在下巴上,笑吟吟地看着下面文人墨客的反应。已过三息,所有人还是僵化在原地,许询轻咳一声“救人啊。”   在座的文人们顿时回神,手忙脚乱从水里捞出了晚秋和那位书生,赵晚秋还好,被带下去的时候尚有神志,知道闭气,所以只是在水中泡了一下,加之酒醉,捞上来的时候昏睡了过去。那位书生就比较惨了,大张着嘴一头栽进了水里,喝了一肚子水,早就晕厥了过去。   赵昊天立马上去给晚秋披上了外氅,还好现在已是初春,天气没有那么冷,衣服比较厚,既不易感染伤寒也不会被人识破晚秋的女子之身。   赵昊天一手揽着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晚秋,怒气冲冲地看向了随后跟来不知所措的几个文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昊天问道。   “柳公子,真不好意思,我们来的路上被耽误了一下,所以有点晚,就快马加鞭往山上赶,在门口不小心惊了马,把路过的书生和书童撞了出去。”一个文人诺诺道。   “岂有此理!我们先回去!”赵昊天气不打一处来,抱起赵晚秋准备打道回府。   “老爷,我在山下有个别院,不如先去我的别院吧?这样颠簸回去,大老爷身体应该扛不住啊。”许询依旧笑着拦住了赵昊天,又用眼角示意了一下晕头转向的书生。   赵昊天脸色依然很臭,想起前几天许询说的从天而降的驸马,勉强答应了。“你们俩也跟我们一起吧,毕竟撞飞了人。”走之前对书生二人吩咐道。   “好的好的。”书童赶忙替书生应道,扶着迷迷糊糊的书生就跟了上去。   翌日。   “哎呦哎呦,我的头好疼……”赵晚秋抱着头坐在床上哀嚎。   “我的公主啊,您昨天是喝了多少啊,早知道明珠和明珰就跟着您了。”明珠一边扶起赵晚秋,一边把枕头靠在明珠身后。   “公主,快来喝了醒酒汤,这里边还加了姜,是祭祀大人特地给您备下的呢。”明珰说着就端着汤走了进来。   “这是哪里?”湖蓝色的帐幔,一看就不是自己的公主府。   “公主,这个祭祀大人的别院,昨天您喝多了,又受凉了,就直接下榻在祭祀大人别院中了,皇上也在。”明珰吹着手边的醒酒汤回答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赵晚秋咕哝着接过醒酒汤。“我跟你们说啊,昨天我梦到许询那个混蛋说我的驸马会从天上掉下来。”赵晚秋说着就咯咯笑了起来。   明珠和明珰相互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你昨天不是梦到的,是真的。你的驸马我带来了。”门口传来赵昊天的声音,明珠和明珰送了一口气,连忙起身行礼。   “你俩下去吧。”赵昊天摆摆袖子,明珠和明珰赶忙走了出去。   赵晚秋坐起身就看到赵昊天和许询带着一个书生进来了。赵晚秋瞬间就觉得自己好像被许询狐狸卖了。   “是你,果真是你!你终于从我梦中出来了!”赵晚秋还没来得及说话,书生直接冲了上来,一把拉住了晚秋的手,眼睛晶晶亮地盯着晚秋细细端详。   赵晚秋连忙把书生的毛毛手拉了下来,“大胆!”   “媳妇,你怎么可以凶我?你明明在梦里说要我来京城找你的。”书生揣着小手,委委屈屈地控诉道。   赵晚秋揉了揉头,这二货谁啊?似乎感觉宿醉导致的头疼更厉害了“谁可以给我解释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天前的御书房。   “祭祀,你说皇姐的姻缘路是不是很曲折?”赵昊天双手托着下巴,出神地盯着许询。   “陛下,您不用担心,公主上一次失败的婚姻本来不应该存在的,不会影响到公主真正的有缘人。公主的姻缘明天就回出现,而且,这一次公主一定可以和驸马举案齐眉,白头到老。”许询平稳的声音回荡在御书房。   “真的吗?”皇帝一跃而起。   “是的,明天请陛下带公主出去散心,驸马会从天而降。”许询问问颔首。   “从天而降?如何从天而降?”皇帝一脸懵逼。   “天机不可泄露。”许询微微笑着回答。   赵晚秋听完赵昊天的解释,感觉更晕了,“喂,你是什么人?从天而降,你是天蓬元帅吗?”   书生屁颠屁颠跑到赵晚秋面前,又执起了晚秋的手,还不待说话,就见晚秋狠狠瞪了装作没看到的皇帝和许询,“放手,放手,有话好好说,别拉拉扯扯!”   书生瘪了瘪嘴,才回答到“我叫朱越,青州人氏,本来我是准备参加上一次科举的,结果就在我临行前一天,风雨大作,雷声阵阵,母亲撑伞走在田垄上时,不小心被雷打中,与世长辞了。我为母亲守孝三年,今年才满,在我母亲逝世之后,我每天都可以梦到你,梦到你就是我媳妇。一定是母亲托梦告诉我的,你就是我媳妇。”   “猪八戒,啊不是,朱越……”赵晚秋刚刚开口,就见朱越异常激动地拉住了赵晚秋的手,大眼睛里隐隐有泪水“还说你不是我媳妇,你都知道我的字!”   “哈?”赵晚秋瞬间有点蒙圈。   “八戒啊,我的字就是八戒呢,诗之有韵,犹屋之有柱;柱不稳,则屋必倾圮。韵不稳,则诗必恶劣。我的字就取自押韵八戒之意。”朱越眼睛眨呀眨呀。   “呃……”赵晚秋觉得自己脑容量已经不够了,“我要睡个觉,现在一定是再做梦。”晚秋说着就揪着自己的枕头盖着脑袋,一副会周公的姿态。   “皇姐累了,我们先走吧,让皇姐好好歇息一下,毕竟昨天折腾了许久。祭祀,你昨天不是说夜观天象有事禀报吗?去你书房吧。”赵昊天甩甩手,带着笑眯眯的许询和一脸不想离开的朱越离开了。   趴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的赵晚秋暗暗思忖,这个猪八戒到底是什么来头?听刚刚皇帝所说,应该是许询的人,这个许询到底想要干什么?难道要颠覆社稷?想到此,赵晚秋不禁打了个冷战。皇帝对许询貌似信任有加啊,皇帝年岁也不大,万一被贼人篡位那可如何是好?啧啧,果然人心不可测,自己千万要小心,还要试探下这个猪八戒才是,看样子应该比不上许询的藕眼儿似的心思。   正寻思着找个机会探探朱越,赵晚秋猛然想起来皇帝走之前的话,许询说有事儿要禀报?是不是又要使坏?真是让人防不胜防。想到此,赵晚秋一咕噜爬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明珠!明珰!快来给我更衣!”晚秋说着就跳下了床。   就见明珠和明珰带着一众丫鬟匆匆进来。“公主,您要起吗?”   “对,快点,快点,我有急事。”赵晚秋说着就自己一把夺过了小丫鬟手里的茶盏,草草漱了口,“快给我更衣!” 作者有话要说:  朱越:我终于出场啦,我才是命定之人,哈哈哈哈~祝大家青年节快乐!感谢小西的火箭炮和手榴弹! ☆、第五章 嫁人勿嫁祭祀郎   赵昊天环顾书房四周,东南方向有一扇形似满月的窗户,窗户上贴并不是京城里大户人家惯用的绢,而是上等的熟宣纸,宣纸上绘着一只斑竹,在阳光下发出淡淡的光。窗户正对着桌,书桌上上等狼毫笔依次序拜访,一块木胎漆砂砚摆放在桌边,与一般文人不同,桌子上并没有宣纸和圣贤书,反而放置着一尊半透明淡青□□泽的水晶球状物,底座用上等官窑制成。书桌旁边是一尊多宝架子,上面也放置了一尊淡水红色水晶球状物,旁边还有若干形状各异的奇石。   “小石子,你门外守着,别让闲杂人等进来。”赵昊天吩咐道。   “嗻”小石子连忙把门关上,转过身就脚底生风,挪步到二门处守着。开玩笑,看刚才皇上的表情就是一定发生了大事,自己还是远远守着,可别听见了不该听见的被灭口了。   “祭祀,什么事情”赵昊天表情严肃地问道。   许询不慌不忙地缓步走向了窗子,轻轻关上了窗子,并且拉上了窗子旁特制的窗帘,一瞬间,书房暗如黑夜,只闻许询淡淡的脚步声。   蓦然间,星辰铺散开笼罩满屋。   “皇上请看,”许询淡淡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月出震,惨素,云血赤,形如尸,此为丧气,当应西南,以事故死伤百姓颇多,当在百日内。再看这里,天同星虚浮不定,参宿西隐,恐有大疫啊。陛下,西南方百日内恐爆发瘟疫。”   赵昊天缓缓道:“祭祀,此次瘟疫起因在哪里?”   “回皇上,参宿西隐,应该是水的问题,具体如何去了才能知晓。”   赵昊天皱了皱眉头“祭祀,兹事体大,而且不宜大肆宣扬,恐造成恐慌啊。”   听话听音儿,许询一撩袍子,单膝跪下“臣愿意先行去西南查看疫情。”   书房外二门处。   “公主,公主,您不能进去啊,皇上吩咐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啊!”小石子焦急地拦着赵晚秋。   “让开,让开,本宫是闲杂人等?”晚秋横眉竖目地斥到。   两个像两只大公鸡一般僵持着,小石子低眉垂目地挡在门口,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赵晚秋叉着腰瞪着眼,对这个石头一般的太监毫无办法。   “媳妇,媳妇,你在跟石公公说什么啊?”朱越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头上还带着草屑,眼神清澈坦荡。   “那个,猪八戒,你来的刚刚好,给我拦着石公公!”赵晚秋眼神一亮,终于找到了帮手。   “我听媳妇的!”听到晚秋的吩咐,朱越连忙上去一把抱住了小石子的大腿,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死不动,任他在那里挣扎,小石子那个后悔啊,自己怎么守在二门,喊破嗓子皇上也不见得能听见啊。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别跟着。”赵晚秋顾及到皇家颜面,吩咐了众人才赶去书房。   近前了才发现,书房门窗紧闭,里边暗不见光,不由心里咯噔一下,古时候就有断袖分桃一说,许询长得说是国色天香也不逞多让,迷惑了赵昊天,然后从此君王不早朝,烽火戏诸侯,一骑红尘许询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赵晚秋拍了拍头,不对不对,应该是万一许询狐狸趁着屋黑风高,挟天子以令诸侯怎么办。   想到此,赵晚秋一脚踢开了门,阳光倾洒进屋,许询单膝跪地的挺拔身姿显得格外暧昧,还好赵晚秋听到许询自请去西南查看疫情,要不然真的有种断袖的即视感。   不等屋子里的人反应过来,赵晚秋灵机一动,一把扑到了许询身侧“陛下,安平愿意随行!”   “胡闹,皇姐你知道你在干嘛,去西南不是游玩!”赵昊天一见赵晚秋扑过来,赶紧喝止。   “皇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国家有难,皇上要主持大局,自然不能亲临,我作为皇家的代表,过去刚刚好啊。”晚秋振振有词“何况,我也可以看着祭祀大人。”看着祭祀大人又有什么幺蛾子。   “皇上,不妨让公主跟臣一同前往,公主有凤阁星护体,是福寿绵长之人,此行正是斩断前宗孽缘的好时机。”许询说着一挥衣袖,满室星辰消散。刚刚赵晚秋推门进来,阳光突然照进来,晚秋还没来得及注意这一室星辰摇曳以及许询朗朗如日月的眼底之光。   “不行,万一皇姐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赵昊天依旧不松口。   “皇上,我这天天闷在公主府怎么行,你不是一直担心我的姻缘吗?不出去走走怎么邂逅如玉男子?”赵晚秋目露向往地说“以往读书听闻‘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而且我也想去见识下据传萧萧肃肃,爽朗清举的西南男儿。”   听闻此言,许询不由抿唇一笑,恰似一树梨花开的笑颜印照着门外映射进来的阳光格外让赵昊天觉得刺眼。   “祭祀,你先下去吧,你两日后启程,先去探探情形,传书回来朕再派人前去。”赵昊天眯了眯眼睛,说道。   “臣,告退。”许询缓缓后退几步,走到门边轻轻甩了一下宽袖,只听哗啦一声,特制的帘子打开,顿时房间大亮,而后只听见关门的声音。   “皇姐,你老实跟朕说,你是不是,是不是心悦祭祀?”赵昊天犹豫了再三,还是开口问道。   “皇帝为什么这么问?我看起来像心悦许询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   “皇姐,朕之前的确是说过,无论你看上了哪家少年郎,只要皇姐开口,朕就赐婚。但是皇姐,这里边不包含祭祀,你,不能嫁给祭祀,更不能芳心错许。”赵昊天皱了皱眉头,语重心长地交代。“皇姐,朕知道许询,处众人中,似珠玉在瓦石间,而皇姐,又是个倾慕容颜妍丽之人。”   “皇帝,话虽如此,我依旧不知道你为何如此信任许询,在我看来,许询甚是可疑,我不放心他一个人去西南,万一他搞鬼呢?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待赵昊天说完,赵晚秋便说道。   “皇姐,祭祀是可信之人。皇姐,朱越也不差,而且祭祀说朱越是你的命定之人,你回去照看他一下吧。”这么说,就是不准赵晚秋去西南。赵晚秋一听到这个朱越的名字,更加头大了起来。   “皇帝,这个朱越,你的意思是让我带她回公主府?”赵晚秋想到朱越的牛皮糖属性,眉毛不由抖了两下。“我和朱越非亲非故,他住公主府不好吧?会招人闲话的!”赵晚秋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能让这个麦芽糖一般的人进入公主府,否则,公主府还不得被搅得鸡飞狗跳?   “皇姐放心,谁敢说闲话,朕第一个不放过!皇姐你就跟朱越好好培养下感情,今年的大举也快要开始了,朕看这个朱越也是个才华横溢之人,等他状元及第的时候,朕赐婚如何?”赵昊天跟赵晚秋商量到。   “这个,呃,以后再议吧,连续两届状元都赐给我当驸马?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再说了,这个朱越能一举夺魁?皇帝你不是要放水吧?我赵晚秋的驸马可是要真才实学的料子,不能让许询那个神神叨叨的说风就是雨。我们烟国可不能做那种自毁城墙之事寒了万千学子之心。”赵晚秋说道。   “朕看这个朱越却有才华,不在王麓之下,如果他参加上一次科举,状元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赵昊天笑着拍拍赵晚秋,“今天就带朱越回公主府吧,就这么定了。”   “臣妾遵旨。”赵晚秋捏捏额头,早知道不过来了,不仅没搞清楚许询的阴谋,还搭上了自己,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国际助产日,祝天下所有的助产士们节日快乐! ☆、第六章 两个男人一台戏   “公主,公主,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啊!”小丫头春分上接不接下气得跑进了院子。   “瞎嚷嚷什么呢,公主还在休息呢,昨天公主舟马劳顿,吵什么吵。”明珠一把拉住了春分,低声呵斥道。   “明珠姐姐,不是我要吵到公主,是花园那边辰王和天上掉下来的驸马打起来了!”春分急的满头大汗。   这时房门从里边打开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赵晚秋一脸不爽地问道。   春分一见,赶紧跪好,“回公主,辰王和驸马在花园打起来了。奴婢们不敢拉架,管家差奴婢跟公主报告。”春分头也不敢抬地回复到。谁不知道公主不喜别人打扰自己休息,说不定今天自己凶多吉少了,想到这里,春分头又低了低。   “起来吧,我去看看。” 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非要让自己带朱越回来住,诺大的京城,没有地方容纳一个书生?   “来人,快给公主更衣!”明珠一听,赶紧吩咐下去。   “不用了,披个披风吧,反正在自己府里,我怕一会儿去迟了,我的花园就变成了废墟。”赵晚秋摆了摆手。   一刻钟前公主府花园。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朱越蹲着一株墨绿色牡丹前面,右手持一本《诗经》,左手无意识地□□着可怜的牡丹。   “哟,我说这是谁啊,原来是天上掉下个猪哥哥啊~”只见墙头上跨坐着一名少年,轻佻的桃花眼眯着,看不出情绪。   朱越翻了翻白眼,这个登徒子是哪位?不认识!这个熟门熟路大大咧咧坐在公主府墙上,下人们也装作没看到,难道是媳妇的面首?想到此,手上的劲儿又加了几分,眼看着牡丹就要零落成泥了。   “喂喂喂,你的手,你的手在干嘛?”突然,刚刚声音轻佻的少年蓦地拔高了声音,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遭受魔掌的牡丹。“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弄来给安平的惊喜,只成活了一株,你,你竟然!”   听到此,朱越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行,绝对要毁掉牡丹,朱越猛地站起来,一脚踢向了牡丹。   “我跟你拼了!”只见墙头上的少年一跃而下,冲向了朱越。   下人们一看慌了,谁不知道墙头上坐着这位虽然年纪小,但是武艺精通,万一打死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驸马怎么办?好不容易从天上掉下个驸马!管家赶忙吩咐一旁呆若木鸡的春分去喊公主。   朱越紧紧盯着少年,的确,他没练过武艺,但是他也看到过他家老花狗打架啊!输人不输阵!就在少年靠近朱越的一瞬间,朱越忽然身体前倾,头一歪,一口咬在少年的手腕上。   “啊!你属狗的啊?”只听少年一声惨叫,拼命想甩开朱越,朱越反而抱着人家手臂死也不放开。少年嗷呜一声,抓向了朱越的头发,两人就如同泼妇打架一般滚在地上,你咬我一口我挠你一把。   赵晚秋赶到花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狼藉的场面,她精心照料的花园花残叶落,就连花圃边新移植的树苗也未能幸免。就见两个鼻青脸肿的男人滚在一团,衣服已经看不出来颜色了,而且战场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住手!”晚秋一脸肉疼地看着花园“你们俩个给我住手,谁在打,就给我滚出去!”看着没有停止的趋势,晚秋自觉怒气升腾,大吼一声。   此时两个人抬起头来,一个扯着另一个的衣襟,另一个拧着对方的胳膊。   “带辰王和朱公子下去收拾收拾。”晚秋扶额,招呼道。“我在旁边花厅等着你们俩,你们俩最好给我个解释!”   眼看两人被下人们扶了下去,晚秋也回去稍微洗漱了一下,就在花厅边喝茶边等着两人。   “公主,辰王和驸马的衣服都脏了,怎么办?”明珰看着公主发青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找两套小厮的衣服给他俩,本公主的公主府没有他们的衣服。”晚秋拨了拨茶盏里的茶叶沫子,“谁让你们叫朱越驸马的?记住了,叫朱公子!”   “是。”明珰偷偷看了一眼脸色更臭的公主,急忙下去安排。   不一会儿,辰王走了进来,赵晚秋仔细看了他一眼,哪儿还有翩翩贵公子,穿着一身藏蓝色的外院小厮的衣衫,由于身量比较高,不知是明珰故意的,还是真的没有合适的,反正短了一大截,露着一截胳膊,胳膊上还有一个深深的牙印,不仅如此,头还顶着个大包,嘴角也破了。   赵晚秋重重叹了口气,还没说话,就看着朱越用袖子遮着脸挪了进来,也是小厮的衣服,倒是不短,就是肥大的很,乍一看,还以为披了块布出来了。   “拿下你的手,怎么,敢打架不敢露脸啊。”赵晚秋重重放下茶盏。   朱越偷偷瞄了一眼赵晚秋,放下了袖子,这一看,不仅晚秋唬了一下,身后的明珠也抽了一口气。   两只眼睛被打成乌眼青,肿的老高,估计不止挨了一下,一边的脸高高肿起,呈青紫色,可见下手之人多狠辣,脖子周边还被挠了四道血痕。   “行了行了,都赶紧回去养着吧,我也不追究你们坏了我的花园,别戳这里了。”赵晚秋挥了挥手赶人。   “送走辰王了?”看到管家走进了,晚秋问道。   “回公主,派马车送回去了。”管家躬身回道。   “晓得了,你下去忙吧。”管家行了个礼,下去了。   辰王打小就跟晚秋亲,时不时就会来公主府串门,朱越头一次和辰王在公主府照面就搞得鸡飞狗跳,真是不知道何时是个头,想到以后不安宁的生活,晚秋更坚定了许询不安好心的想法。   天方破晓,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城门口,赵昊天一身黑衣,头戴金冠,站在一辆马车前面,正为一白衣男子送行,不是许询是谁。   “祭祀,朕就送你到这里了,一路顺风。”赵昊天说道。   “谢陛下,臣这就出发了。”许询依旧只是颔首一笑,打开帘子进了马车。   马车外边看起来朴素无华,与一般马车无二,实际上却是苏铁木制造,苏铁木质密度大,沉重如铁,制造的马车可谓刀枪不入,但是苏铁生长极慢,十年方可开花,百年方合抱,故可谓一木千金不为过。   马车里边就以舒适为主,整个车厢以花絮包裹,即使车外颠簸,车内依旧滴水不溅。马车当中还摆有一张茶几,放着一套紫砂茶具,栗色暗暗,如古今铁,敦庞周正,一双素手正缓缓倾倒出碧色茶水,瞬间茶香弥漫整个马车。   “听闻今年的雨前龙井统共进贡了三斤,没想到询有幸一试。”许询一撩下摆,坐在茶几对面,执起一盏茶。   “许久不泡茶,有点手生呢。”正说着,茶杯上飘起渺渺水汽,似梅花飞升,缓缓散去。   “听闻安平长公主泡得一手好茶,颇得先皇赞赏,甚至可以化茶为物影,今日一见,果名不虚传。”许询轻嗅茶香“公主真可谓聪慧。”   赵晚秋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继续添满了许询的茶盏。“祭祀过奖。”许询不要以为我没听出来你的讽刺之意,要不是指望跟着你的马车偷偷溜出去,我才不跟你打太极。不过我坐着你的车,你也别想指摘出去,乖乖帮本公主背锅吧,哈哈。赵晚秋心里默默地想着,不由笑了出来。   “公主因何而笑?”许询突然开口。   “笑你……”赵晚秋猛然回过神来,差点上了这厮的当,默默咽下去那个傻字,“祭祀玩笑了,本宫没笑什么。”   许询微微笑了一下,靠着车壁合上了眼睛。依稀有晨光打在脸上,许询脸色带着些许不正常的苍白,“公主自便,容臣休息一下。”   赵晚秋看着兰若明月的身影,不由心悸一下,慌忙移开视线,从茶几下抽出一本《史记》,靠在车壁上看了起来。昨夜趁着夜黑风高,自己从后门溜出了公主府,不知道公主府是不是翻天了,反正自己在梳妆台上留了书信,应该可以瞒天过海吧。   “公子,前面有个茶铺,咱们休息一下吃了晌午饭再走吧?前面是山路,再往前走就没有落脚地了。”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   “好。”许询答应着,睁开了眼睛,即使是苍白的脸色也掩盖不住璀璨眸子的光芒。   许询看向了歪在自己肩头的赵晚秋,不禁失笑。好像赵晚秋对自己防备颇深,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心大,竟然看着看着书就睡了,自己靠近了都不知道,还靠在自己身上睡了。还好这丫头还有点机灵劲儿,知道男装出行,要不自己去哪里找合她身的男装?虽然大烟朝对男女大防没有那么深,但是自己带着一个女子出行终归不方便,还是男装靠谱啊。   看着熟睡中砸吧嘴的晚秋,许询不禁玩心大起,从包袱里拿出一片小胡子贴到了晚秋人中,咋一看,有点像东洋倭国人的丹仁胡。听皇上说,晚秋对于丹仁胡很是鄙夷,说是龌龊猥琐至极。   看着晚秋的新造型,许询不由低笑出声,热气喷到了晚秋脸上,晚秋感觉一丝丝痒,不由睁开了眼睛。   一觉醒来真舒服,不对,这是靠在哪里?赵晚秋一个激灵,猛地坐直,恰好看到许询弯弯的眉眼。从来没有见过许询笑意抵达眼底,这一次,许询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皎若云间月。赵晚秋又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中邪了么,赶紧晃晃脑袋,看着许询下马车,自己也跟着跳下了马车。   刚刚车夫看到许询跳下了马车,刚准备牵走马,许询轻轻抬了一下手,只见一个身量稍小的清俊男子拉开帘子跳了下来,看祭祀的意思,还想扶一下。   车夫看看面色红润精深饱满的赵晚秋,再看看一脸苍白洛纤柔若的许询,再想想祭祀不近女色的传闻,难不成,祭祀有龙阳之好?主子的事情也不是个下人可以管的,车夫默默低下头,当做没有看到。殊不知,他这番脸色变化落在晚秋眼中,晚秋更觉得许询是个祸水。 作者有话要说:  草稿箱:大家好,我是草稿箱,西月这个周末去参加一场的考试,现在文文更新事宜已由我接手,希望大家多多指教!么么哒~ ☆、第七章 化蝶双□□   马车飞驰在山道上,略不可闻地晃了一下,又恢复了平稳,继续加速行驶着。   马车中,正闭目的许询蓦地睁开眼睛,流光异彩的目光抛向了扎在《史记》里的晚秋,忽然问道,“公主,你敢不敢跳车?”   赵晚秋从《史记》里抬起头“跳车?为什么要跳车”   许询还没来得及回答,马车忽然颠簸起来,一个身着白袍的大汉一把扯开了帘子,赵晚秋看到大汉脸上一条贯穿整张脸的刀疤。   “兄台有何贵干?”尽管颠簸,许询还是坐地笔直,微笑问道。   “安平公主是谁?”刀疤大汉皱眉问道,一说话脸上的刀疤随之动弹,颇有肃杀之气,说着,刀疤大汉呼哨一声。   赵晚秋一激灵,她出来的消息如何被他人知道的?她是瞒着所有人包括皇上偷偷钻到许询车里的。   只见许询就在刀疤大汉呼哨仰头之际,忽然暴起,右脚发力,整个人像一杆红缨枪似得弹起,手上一柄玄铁小刀划过刀疤大汉的脖颈,只见刀疤大汉眼睛猛地凸出,喉咙里发出呵呵呵的声音,想一只破娃娃一般倒了下去,脖子涌出的血飞溅了出来。   许询斯条慢理地放下刀子,好似并没有看到飞溅的热血,脸色又苍白了一分,阳光洒在许询微垂的羽睫上,起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晚秋甚至可以看清他脸色的汗毛,“公主可否把他搬进来?我没力气了。”   赵晚秋赶忙把大汉拖进车厢里。   “公主,你把他摆在车厢里,我去驾驶马车,按照这种颠簸程度,可能马车行驶的方向不妙。这把刀你拿着防身。”许询慢慢起身,把刀子递给了晚秋,走出去之前轻轻抹了一下脸,然后扶着车壁小心坐到了马夫的位子。   赵晚秋收好小刀,把刀疤大汉拖进了车厢内侧,斜靠在角落里,歪着头颅,乍一看好似睡着了一样。赵晚秋想了想,拨了拨火盆,把煮茶的壶盛满水放进了火盆。   马车有一下微颤,似乎有人跳上了车辕。   “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也要喊我做什么?难不成车里还有别人?难道是想要我收用一下?你小子是这种想着兄弟的人?”粗噶的嗓音嘎嘎笑着,也不等人回答就拽开了帘子。   “你是安平公主?”黑衣大汉瞳孔一缩,“果然是有帮手!”话没落地,只见黑衣大汉一掌出去,一阵风贴着晚秋的鬓角划了出去,赵晚秋赶忙扭头去看刀疤男,只见他胸口已经凹了进去,缓缓倒了下去。   原来前面的刀疤是个银样镴枪头,这个才是个有真材实料的。赵晚秋咽下了一口唾沫,随着晚秋的动作,黑衣大汉眼睛一亮,果然是国色天香的公主,一个无意的动作也可以做的风情无比。   “哈哈,怎么样,安平公主,你的帮手已经奈何桥旁等你了,送你上路?还是你想先伺候一下大爷?大爷爽了,可以让你无痛苦地去。”黑衣大汉狞笑着敞开了外袍。   赵晚秋紧紧握住了茶壶把手,怎么办,水还没开,许询,许询怎么还不进来。看来要拖延一下时间才好,晚秋眼睛转了转,朝着黑衣大汉绽开了一抹羞涩的笑意,仿佛柳絮一夜因风起,千树万树梨花绽,晃花了黑衣大汉的眼睛,黑衣大汉瞪直了眼睛,口水快要飞流而下。   茶壶中的水已经开始翻滚了起来,黑衣大汉痴痴地走进晚秋。是了,就是现在!晚秋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忽然一壶水就浇了上去。   大汉“嗷呜”一声捂住了脸,暴退到了车帘附近,一柄剑伸了进来,看似毫不经意的一架,黑衣大汉立马止住了身形,他明白这看似毫不经意,实际挟住了自己的命门,一动不死也要重伤。   “看来我是中计了,你不是白煞,那个被我一掌击毙的才是吧?山水有相见,做人留一线,如何?”黑衣大汉看了一眼被自己击倒在地的刀疤男说道。   “嗤,多年不见,黑煞风采依旧啊。”清越的男声从后面响起,剑却纹丝不动。   黑衣大汉,也就是黑煞,脸色陡然一变,咬牙切齿地蹦出两个字“许询!”   黑煞咬了咬牙,要不是被烫出了一脸包,看不出来脸色,黑煞一定是黑如墨“许询,今天我们黑白双煞兄弟俩都折在你手里,你不怕跟主上不能交代?”   “成,我放你走。”许询无所谓地笑笑,剑移开了一丝。   黑煞得了生机,一伸手,白煞的尸体就飞了过去,黑煞夹着白煞的尸体闪了出去。   黑煞甫一消失,赵晚秋还没来得及问,许询手里的剑已经落地,发出哐啷一声。这时才看到,许询的脸色也有一道跟白煞一样的疤痕,虽然是仓促之中乔装完成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许询看似脱力一般坐下,依旧笑眯眯地看向赵晚秋。赵晚秋被他这淡定的笑颜一激,瞬间怒火中烧,“许询,你刚才在磨叽什么?既然有剑,为什么不赶快进来救我?”   “如公主所见,询是再等待最佳时机啊,你把黑煞逼退在角落,我再剑指命门,省事省力,就是委屈公主了。”许询嘴角微微翘起,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赵晚秋指着许询,更加怒不可遏,“停车,我要下去!”   “请公主跳车出去,询马术不精,恕不能停车。”许询挑了挑眉毛,那挑衅的表情,赵晚秋快要喷火了。   “跳车就跳车!我一刻也不能跟你这种人待在一辆马车上!”赵晚秋掀开马车的窗帘,准备跳下,风吹在赵晚秋脸上,赵晚秋猛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又放下了窗帘,果然看到许询斜倚在马车门上,微合着眼,睫毛嗡动。   “许询,你这个骗子!你要让我一个人下去,然后自己去死?”赵晚秋说着就掀开了马车的门帘,果然看到许询左腿小腿上缠着马绳,左脚却卡在车辕中。   “呵,还是没有骗过公主。公主还是先跳车下去吧,询还不至于死在这里。”许询轻轻遮住赵晚秋看向自己左腿的眼睛。   “我们马车行驶的方向不对,前面恐是峭壁断崖。”赵晚秋反手拉住许询,许询的手冰冷似冰,凉的吓人。   “公主所料不假,前面确是断崖,但是公主您也瞧见了,刚刚马惊了,以询的能力,保持平稳前行已是不易,何论停了马车。”许询顿了顿,似是平了一下气息,接着说道:“公主,询的腿已经被缠死,脚也已经卡住了,动弹不得,请公主先行跳车。”说了长长的一段话,许询似是很累,又轻轻合上了眼睛,睫毛扇下了一截阴影。   赵晚秋的目光又移向了许询的左腿,只见左腿被绳子勒得密不透隙,随着马车的行驶,慢慢地锯动着,已经有红色血丝透过白色裤子渗了出来。而左脚以正常人体达不到的角度拧着,车辕辗转磨着,黑色的靴子隐隐可以看到暗色。   赵晚秋咬牙切齿地拿起旁边许询扔下的剑,就朝着马绳砍去,把这该死的马绳砍断不就可以拿出腿来了吗?略显金属碰撞之音,线却坚韧不断。   “公主,不要白费力气了。皇家的马绳为了保证坚韧,特地在线里匝上了金属,而马车用的是最坚韧的苏铁木,按照公主的力气,用这把剑,半个时辰之内不可能砍断,而按照这惊马的速度,一刻钟就抵达悬崖边上了。”许询冷静而又清晰地说道,面上的颜色有种透明的苍白,仿佛即将坠落的马车不是自己乘坐的。   赵晚秋没有答话,心里默默诅咒,干嘛把绳子造的那么结实,贼人没看到有防到,倒是要了自己人的命。晚秋继续专心致志地砍向马绳,嘴唇也因为用力咬出了齿印。许询已经不再讲话,静静地靠在马车上,那静谧的表情,仿佛山涧流水旁小憩。   马车依旧在疾驰,每震动一下,那绳子变辗转磨着许询的腿,车辕也擦着许询的脚踝,要知道,关节可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赵晚秋看了看马,最近的离自己大约有一身之长,而且为了及时到达西南,赶了三匹马,更加不可能一击击毙,自己如果冒险过去,可能自己走不到马跟前,就被车甩了下去。   赵晚秋甩开被汗水沾湿贴在眼旁的头发,她的嘴唇已经苍白没有颜色,只能看到一个鲜红的齿印,她的目光依旧那么坚定,仿佛并不知道时间所剩不多,但是目光中又透露着一点惧怕,这样的矛盾而又和谐。晚秋抬头发现悬崖已在视线范围内,而绳子还没有断开,晚秋双手麻痹,几乎握不住剑,她斩下的每一剑,反震的力量,都会随着颠簸的马车传回手上,手臂几乎失去了知觉,手却被许询握住了。   “公主,跳车吧,你不用陪着我冒险,我不会死的。”许询看着赵晚秋,眼睛里闪动着波光,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不信,如果你有办法,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让马车停?”晚秋道。   许询没有答话,依旧合着眼靠着车壁休憩,神色静谧安详。   晚秋目光闪了闪,继续砍向了绳子,发出铛铛的金属抨击之音。她不是不害怕,在生死面前谁有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呢,可是她就是不想扔下许询一个人走,可能是觉得许询被自己连累了,亦或是刚刚许询没有扔下自己一个人反而救了自己,又或是许询不知名的虚弱让她对他放低了警惕。   肩膀更加酸麻,好似关节处开始锈蚀,随时有崩断的可能。晚秋这个时候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以前看过的梁祝的画本子,两人双双化为蝴蝶,自己就这样和许询跳崖,不知道能不能化个蝴蝶。   晚秋正乱七八糟地想着,就听到许询说: “剑给我。”    ☆、第八章 皓腿凝霜雪   晚秋下意识把剑递了过去,许询从赵晚秋手上接过了剑,只见他左手持剑,身体后仰,右腿弓起,撑在车门处,整个背部后贴车壁,以卡住的左脚为圆心划了个弧形,看也不看地抛出了剑,随即身体借助右腿续起的力量,直起身体,舒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赵晚秋愣愣地看着许询的动作,就这样就行了?三匹马还在跑啊!   剑直直飞了出去,划断了左后方马匹的左前腿,而剑的飞势略减,划断前方头马的左后腿方落地,两匹马才将将踏出一步,马腿上的血便喷薄而出,两匹马因为疼痛,不由歪向了右侧,尤其是头马,后面两匹马已经习惯跟谁头马,头马歪向右侧,后面两匹马下意识也侧向右侧,而后左侧的马更加挤向了同伴,又带着头马更加偏向右侧。   车辆颠簸着向右偏转,在车轮压过被扔下的剑的千钧之际,只见后方的两匹马被马车带动,牵连着头马倒向了右侧。   在马车翻倒前一瞬,许询借助卡住的左腿猛地仰起,在马车侧翻时紧紧护住了两人的头。   赵晚秋依靠在许询怀中,从来没有一个人肯这样护住她,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公主,有很多人亲赴后继地护着,到头来,一切都要她自己去承受,这样的拥抱忽然让她很留恋。晚秋闻着许询身上淡淡的檀香味道,忽然有一种安心的放松。晚秋反手拥住了许询的腰,冷,透过衣服传来的冷,没有男子的热度,好似拥住了一块冰,应该是失血过多导致的。   马车向前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堪堪停在了悬崖边上,晚秋可以听到自己心跳,似擂鼓一般,好像要冲出耳膜的震动 ,而对面的男子,依旧是稳稳的心跳声。   “公主,您还好吧?”依旧是那个朗月风清的声音,在赵晚秋的头顶响起。   赵晚秋惊魂未定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子,脸上易容的疤痕并没有除去,一道刺目的疤痕也没有挡住他黑如深潭的眼睛以及他如玉的容颜,或者,这就是气质使然。   “公主,公主。”许询微微笑着喊道,眼睛中闪过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一丝温柔,许询的语气中有一点点的无奈,“询没有力气了,你可不可以帮询把马绳和车辕砍断?”   赵晚秋这时才想起来许询那被缠绕的左腿,赶忙从许询怀里退出来,起身扶起虚弱的许询,却看到淡如水的祭祀耳朵处微微的粉色,晚秋顾不上嘲笑许询,跑去捡起许询扔下的剑。   赵晚秋重新握住了手中的剑,一下一下地砍向了马绳,没有马车的颠簸,虽然还是会反震,但是已经缓了好多,加之没有之前内心的焦急,晚秋感觉自己尚能承受。许询依旧是脸色白得透明,斜倚在车壁,微合的眼睛轻轻颤动,只有这个动作,让晚秋觉得他似乎没有丧失痛觉。   赵晚秋歇息了一会,又开始砍向车辕,皇族特供苏铁木,据说是遇水不浮的坚硬木质,安静的悬崖边,只能听到风吹过叶子的声音和剑砍向车辕的声音,不由地将晚秋的思绪拉长。   刚刚她不是无畏到不怕死,只是皇族的骄傲让她不得不直面淋漓鲜血。又思及许询刚才的断马腿逼停马车的行为,不得不可谓心机巧妙,毫厘不差,如果单单只伤了头马或者后面的一匹马,都达不到逼停的效果,而扔下去的剑提供的那一次颠簸,刚好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摇摇欲坠的马车倒向了右侧。   “许询,你不会觉得疼吗?”赵晚秋看着许询被卡住的左脚,随着她的砍动,依旧厮磨着,血不仅仅是殷透了靴子,更是随着晚秋的动作向下滴着,浸得苏铁木的车辕隐隐有墨色的光泽。   “公主说笑了,询又不是铁人,怎么会感觉不到疼呢?只是询比常人能人而已。”许询唇角弯起,仿佛桃花始盛开的绚丽。   赵晚秋看着他扬起的笑颜,忽然有一种愤懑之情郁于胸间,“许询,为什么,为什么你再疼的时候还在笑?你就不能正常点吗?”   “公主,您是天之贵女,而询却不是呢,询的父亲在酒后失德,与自己的亲妹妹有了询,本来,询是不应该出生在这世间,可是询的父亲无子嗣,便留下了询。询自打出生,就背负了母亲的死亡和父亲的愤怒。父亲每每看到询,必想起妹妹的鲜血,询屡屡被父亲暴打,后来,询发现,当父亲打询的时候,询越是哭泣,父亲越是下毒手,大概是询的眼泪让父亲更加忆起母亲的眼泪吧。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询后来也就没有注意了。”许询依旧是眯着眼睛噙着笑意缓缓说出,当触及赵晚秋瞪圆的双眼时,许询抿了抿嘴唇,“公主,询是骗你玩儿的,你不是当真了吧?询自有记忆以来,就是被师傅收养的呢。”   赵晚秋默默地看着许询的眼睛片刻,还是如琉璃般的不可测,但是晚秋可以看到他眼睛里闪烁的光,“许询,我有分辨能力。”   许询缓缓转过了头,他这是怎么了,太虚弱了以至于警惕性降低吗?竟然不经意间说了这么多,许询轻轻叹了一口气,“公主,出门在外,可能要化名了,这样称呼会给我们带来□□烦呢,尤其是询现在保护公主有心无力。”   “柳奕秋,年少的时候出门在外经常用这个名字,此去经年,已经快记不住当时的时光了呢。”晚秋不禁回忆起皇帝尚未登基,那时候尚且年少,姐弟俩经常市井流连的场景。 “许询,你为什么会如此虚弱,皇帝知道你这么不经用吗?”   “当”地一声,车辕终于断裂开,许询斯条慢里地把脚从车辕里拿了出来,好似那扭曲的左脚不是自己的。只见他握住左脚的脚掌,轻轻地按捏着,似乎在估量损伤程度,而后握住脚尖,微一用力,“咔”地一声,脚已经恢复了原样。“询只是偶感风寒而后又负伤而已。公主不必挂心。”   许询抬头正好撞进赵晚秋的眼里,她的眼里那一抹惊讶连同着担心无所遁形。“公主可否帮询去车里拿一下止血药?”   赵晚秋有些慌乱地转过头,掀开车帘子,爬进了车里。经过一番翻倒,桌子上的茶具已经零落成碎片,绸缎密实包裹的车壁也已经被火盆里溅落的火苗烧出得破败,赵晚秋小心地爬过狼藉的车厢,从内侧暗格子里抽出了一个小箱子。   “许询,你现在这么虚弱,我帮你处理下伤口吧。”赵晚秋打开小箱子,从里边拿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打开塞子,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赵晚秋边说边比划着如何撒药,她从小到大没有受过此类的伤,在烟国,女子肤若凝脂滑如玉石为美,故女子对待自己的皮肤金贵无比,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外伤。   许询看着赵晚秋,不由地笑意浮上眼睛,“公主,我给您的匕首还在吗?”   “啊?匕首?你要匕首干嘛?”赵晚秋把匕首递给了许询。   许询接过匕首,突然露出了一个捉狭的笑意,赵晚秋看着他的笑,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公主,你要不要回避?”   他一个伤患者能做什么,赵晚秋默默在心里安定了一下自己的心,“别磨蹭啦,还在流血呢。”   许询好似已经料到赵晚秋会这么回答,手起刀落,利落地割裂了裤子,隐隐可以看到裤子已经被血粘到了皮肤上。赵晚秋愣愣地瞪大眼睛瞧着,在印象里,虽然每次和王麓在一起都是黑灯瞎火的,但是自己还是可以感觉到王麓腿上刺刺的腿毛,她还以为男子都有浓密的腿毛,没想到许询的腿干净白皙,似凝霜雪,而且看起来很结实,并不是弱书生的样子,可惜被车绳磨擦得血肉模糊。   许询眼底有一丝惊讶划过,他还以为她会被他划破裤子的行为惊到,进而被伤口吓到,没想到她这么淡定地看着自己的腿,貌似表情中还有一丝欣赏的味道。许询匕首翻飞,毫不犹豫地撕开整条裤子,连带着已经凝结的皮肉一起撕了下来。   “嘶~”赵晚秋如梦初醒般地抽了口气,转身爬回了车里。   许询看着赵晚秋的背影,眼底的笑意终于漾了上来,她还是被吓到了吧,果然没有像那些闺阁女子那样尖叫哭泣。   赵晚秋迅速爬进了车里,从角落拿出了她溜出来时收拾的包袱,当时为了不露财,她特地选了粗麻布作为包袱皮,手指划过包袱,有一种粗糙的质感。   赵晚秋爬出来时,许询裤子已经撕得七零八落,赵晚秋看到许询,脸不争气地红了一下,当目光移到血肉模糊的腿时,惊了一下,赶忙抓起金创药疾步走了上去。   许询看着赵晚秋认真的侧脸,仿佛在欣赏一幅泼墨山水图,而不是一脸狼藉,妆残粉褪,唇上还贴着一撇胡子的狼狈少女,她的手有点抖,微微颤着,她努力镇定着,轻柔地用一块丝绢擦拭着腿上的血迹,另一只手紧紧握住金创药的瓶子,指骨都有一点泛白,她轻轻地把金创药撒到腿上,温柔地吹着,好似在照顾春日里开的第一朵花。许询感觉一股暖流随着她的吹动,带着桃花的香气,一直流到了他内心最柔然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祝全天下的母亲节日快乐!祥乐安康!! ☆、第九章 活色生香春宫图   赵晚秋面带菜色地从许询手中接过匕首,手指还略有发抖,但是她害怕中带着坚定的眼神让许询有一丝晃神,好似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等他回过神来,晚秋已经从他手中接走了匕首,正在翻找包袱中的衣服,脸颊微微红着,好似墙边盛开的红色蔷薇。   赵晚秋正从包袱里扒拉着衣服,对于衣物,她更喜欢穿棉布,但是对于贵族来说,棉布上不得台面,所有她只有小衣才是棉布,其他衣服都是丝绸的,可是丝绸止血效果和舒适程度远远不及棉布,她到底要不要拿出小衣给许询包扎呢?   赵晚秋眼角瞥过许询的伤口,他也是为了救她才搞成这样,以他的身手,哪怕是病入膏肓,也是可以弃她而走全身而退的,但是他搭上了一条腿救了她,如果他流血虚弱而亡,她肯定会内疚一辈子的!   赵晚秋眼一闭心一横,就从包袱里拉出了一件嫩黄色的小衣。许询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赵晚秋在纠结,起始他一直以为她在衡量要不要眼睁睁看他流血,当看到那件嫩黄色的小衣时,他瞬间明白了,看着小衣上绣着的疏影横斜翠竹,颇有一股郑板桥的意味,并没有俗气的牡丹花,女子的玲珑诗意心可见一斑,密实的针脚透出女子绣工的扎实,随着小衣的展开,他耳朵不争气的红了。   赵晚秋现在恨不得一头扎进洞里再也不出来,夕阳打在她脸上,衬得她的脸更加红艳欲滴,她眼睛一眨不眨地顶着自己的小衣,仿佛小衣上长出了花儿,手上匕首毫不停歇地划过小衣,转眼间,小衣被裁成了布条,赵晚秋轻咳了一声,装着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许询看着赵晚秋一幅做贼心虚掩耳盗铃的样子,不由地笑出了声,笑声如雨打芭蕉,赏心悦耳,可是在赵晚秋就没有那么动听了,想她一个结过婚还差点生过娃的女人,什么没见过,怎么就这么没出息,被嘲笑了。   赵晚秋吸了吸鼻子,默默给自己打了打气,抬头就像许询瞪了过去,红似晚霞的脸配上水盈盈的眸子,许询眼底的温柔又多了一分。   “看什么看,像你这种排骨,有什么好笑的,把腿抬高!”赵晚秋粗声粗气地命令道。   许询挑了挑眉毛,温顺地抬高了腿。   “你看你,排骨似的,我朝祭祀这般竹竿身材,战场上一站,知道的晓得是祭祀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插了俩旗杆呢,如何扬我大烟朝国威?”赵晚秋嘴上不客气,手上动作却轻柔无比,好似荷叶上颉取花露,将手上小衣裁成的布条密实地包扎在许询腿上。   夕阳西下,漫天红霞散去,风渐起,带着一丝寒意。   赵晚秋赶忙从包袱里抽出一件镶着一圈儿白狐狸毛的青色外氅,披到了许询身上:“许询,你刚刚受了伤,身体虚弱。”   许询微微颔首:“询谢公主。”   赵晚秋又从包袱里抽出了一件藏青色披风,披到了自己的身上,看着许询围在白狐狸毛里的脸,有种妩媚诱人之感。“咳,那个,虽然你这件外氅比较偏阴柔,春寒料峭,这件是我包袱里最保暖的了,你失了血,就披着吧,反正也没人看到。”   “公主,天色渐暗,按照我们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夜间赶路,不如我们在马车里将就一晚,明天再上路如何?”许询拉了拉身上的外氅,对外氅没有作出任何异议。   “说的有道理,明天一早我们再看一下路况吧,刚才被不知道被惊马带到了何处,夜间也辨不清楚方向,万一坠落悬崖就不妙了。”赵晚秋重新拿起来包袱和药箱子,提回了马车。“按照我们俩现在的体力,应该也不可能把马车翻过来,不过还好,马车的车壁也是加了棉絮。”   “公主,进车吧,起风了。”许询打开了车帘。   赵晚秋也没有跟他客气,直接钻进了车里,却见许询放下了车帘,人并没有进来。   “你再磨蹭什么呢?本来就病歪歪的,又受了伤,待会儿邪风入体,够你喝一壶的!”赵晚秋一把拉开了帘子,把许询往车里拽。许询左脚受伤,靠在马车外侧尚且不能保持平衡,被晚秋一拉,直挺挺扑倒在赵晚秋身上。   赵晚秋唬了一跳,自觉果然是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明知道许询腿上有伤站不稳还拉他,这下好了,没有被刺客伤到,要被自己人压死在马车上,想想就好丢人,以后碑石上就写着“赵晚秋,九死一生逃于刺客剑下,兜兜转转卒于祭祀身下”。   只见在倒下的瞬间,许询以右腿为支点,左脚轻触车壁,旋转半周,散开的外氅像翅膀一样张开,将赵晚秋护在身子上面。   “砰”地一声巨响,许询抱着赵晚秋倒在马车上,赵晚秋毫发无损,许询倒是咳嗽了一声。   “看来公主所说甚有道理,询确实是瘦的像竹竿,不知道有没有硌着公主玉体?”许询轻托着赵晚秋的腰,又轻咳了一声。   赵晚秋满脑子都是许询以自身为护垫,护住自己的行为,根本没听清许询说了什么,反而是许询的咳嗽声让她意识到自己还压在许询身上,许询还在伤病中,她没照顾好人家也就算了,竟然还拉人家做了垫背。   赵晚秋慌忙将手撑在许询身子两边,想要爬起来,不巧的是,在摔倒的时候,两人的发髻早已散掉,发丝缠绕一团,她这一撑,刚刚好压倒了两人的头发,复跌了回去。   “公主福泽深厚,询恐承受不起。”许询依旧扶着赵晚秋的腰,在赵晚秋又跌下的时候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赵晚秋瞬间小宇宙爆发,竟然敢说我胖?无论是哪个时代的女人,尤其忌讳被人说胖,赵晚秋气急,撕扯着就要站起来。   “哎呦,这荒山野岭的,竟然被我们打劫到了一对野鸳鸯?爷本来还觉得今天得空手而归了,没想到捡到了送到嘴边的鸭子!哈哈哈哈!”帘子突然被人拉开,风灌了进来,夹杂着狂笑声。   只见赵晚秋一身男装打扮,唇上还留着一撇丹仁胡,面容清秀俊朗,趴在身着青色外氅的许询身上,缠着嫩黄色布条的左腿露出外氅,好似女子的缠脚布,脖子上一圈儿白狐狸毛更显的唇红齿白,虽然脸上有一道疤痕,但是掩盖不住眉眼的妩媚和芙蓉面容,如雪皓腕更是搭在上头人身上,好一幅活色生香春宫图。   此时,黑煞端端正正地跪在某处地宫中。   外边看起来没有异样的山上,谁也没有想到有这样一处地宫。地砖是用波斯进贡来的大理纹石铺就,打磨得光滑如镜的大理纹石泛着矿石迷人的光泽,大殿上伫立着九柱子,在皇权国家,九意味着最高的权柄,可以说是皇家专用,在这不起眼的地宫中却赫然显立,柱子上雕刻着模糊不清的图案,然细细看来,确实淡淡的凤纹环绕龙纹,一派皇家气象。   殿上首座斜倚着一个人,不辨雌雄,一袭亮紫色袍子,外搭紫罗兰对襟,抚摸着缠金龙纹的椅子扶手,面上半块银色面具隐隐流光,面具上透出的微微上挑的眼睛,珠光流转,风情可见一斑,面具下方的下巴圆润似珠玉,口如含朱丹,长腿交叠,颇有兰芝玉树之风。   殿上笙歌艳舞,右侧身着丝绸锻袍的琴师仰颈而奏,胸前散开的衣襟可见白皙的胸肌,眼睛不时地划过首座之人,喉结的颤动暴露了他急于献殷勤的心情。殿上八名舞姬长发披散,纱织的襟衣挡不住胸前的波涛,时不时随着音乐抬高的大腿更是充满了诱惑气息。   这一切,在黑煞的眼中都是浮云,他端端正正目不斜视地专心跪在殿上,旁边一具穿着白色衣衫胸口凹下脸上却有一道恐怖疤痕的尸体。   殿首之人微微抬了下手,琴师忙将手压在琴弦上,晃动的琴弦弹出了血珠,琴师似没有看到,以及压在琴弦上,丝竹之声骤停,舞姬有序地分站两侧,目不斜视看着脚尖,一切归于静止,空气中流动着唯我独尊的气息。   “说说吧,咱们水云阁什么时候出了你们这种酒囊饭袋,两个人去刺杀区区一个弱女子,竟然折了一人,任务还失败了,嗯?”微微轻佻的声音,似乎透露出说话之人不愉之情。   黑煞想起阁主惩罚失败者的手段,狠狠地打了个冷战:“禀阁主,安平长公主不是一个人,还有……许询……”   “嗤”殿首之人发出了一丝耻笑声:“我师兄?”旋即,他缓缓迈步走了下来,嗒嗒嗒的声音,让黑煞缩了缩脖子。他走到白煞面前,亮紫色的袍子划出优美的弧度,只听“砰”地一声,黑煞已经飞出两尺远,口吐鲜血。   “真是个废物,不知道看看白煞脖子上的伤口吗?按照我师兄的习惯,只有脖子上的伤口是他做的吧?出手无力,伤口浅得不能让白煞一招毙命,一定是他使计让你打得无生机了吧?看这个印记就是你的独门掌法,嗤,真是废物!滚下去,自己领罚,就去蛇窟里呆上半旬吧。”话音刚落,两个黑衣人出现,将黑煞拖了下去。黑煞狠狠松了口气,去蛇窟还是可以活命的,幸好阁主没有出手。   殿首之人伸出纤细手指抚摸这面具:“啧啧,师兄,差一点我就可以摘下面具了呢,你一定是占星消耗精气导致的虚弱吧?这种程度,应该是连占两次,呵呵~”    ☆、第十章 桃花源记   赵晚秋环顾四周,泥土混着砂石建起来的小房子,墙壁上还是有不服帖的稻草支棱出来,光线昏暗,除了朝南的一扇小门之外,只有东向一扇小小的窗户,窗户直通着外边,连个窗纸也没有。屋里没有区分寝室和厅室,最西方放置着一张床,上面铺着密密的稻草,她只是看着床上的稻草,就可以感觉到刺扎的感觉,可是许询在稻草上半躺着养神,面上平淡如水,好似身下的不是稻草,而是绵软的褥子。房子的中间放着一张三条腿的桌子,赵晚秋强烈怀疑它能不能站稳,虽然许询之前跟自己说三角具有稳定的性能,她觉得许询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闪烁着狡黠的光。桌子旁边还有一个小马扎,用绳子紧紧缠着,看起来稍微结实一点,现在赵晚秋就箕踞坐在马扎上,十分不雅,毕竟扶着一个大男人走了一晚上的路,累的她都快去见先帝了,她已经顾不上闺秀礼仪了,况且,这些山贼都觉得她才是个男人。看看自己的处境,再想想一炷香之前的乌龙,晚秋不由在心里默默问候了下山贼的家公家母。   一炷香之前。   “哎呦,这荒山野岭的,竟然被我们打劫到了一对野鸳鸯?爷本来还觉得今天得空手而归了,没想到捡到了送到嘴边的鸭子!哈哈哈哈!”帘子突然被人拉开,风灌了进来,夹杂着狂笑声。   赵晚秋急忙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衣虬髯大汉站在正前方,皱着眉头望进来,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正扯着车帘子看着她和许询,眼睛里透出浓浓的□□。听到尖嘴猴腮男的喊叫声,旁边快速聚过来一批穿着粗布衣的大汉,但是都规规矩矩站在虬髯汉身后。   “这位公子,这是带着夫人来郊游啊,还是顺便体验一下不一样的生活,不小心把车子搞翻了啊?哈哈哈哈!”尖嘴猴腮男猥琐地发出了一连串笑声,带着身后的大汉都笑了起来,“大哥,还以为今天要空手而归了,没想到啊,都准备手工了,捡到了猎物。”尖嘴猴腮男转过身对虬髯汉说道。   “请这位公子带着你的夫人去我们地盘儿坐坐吧?你们的行李我们就不客气了。”虬髯汉仔细打量了两人说道。   虬髯汉身后的大汉们见状要上来拉两人,赵晚秋看他们粗鲁的动作,担心许询受到二次伤害,急忙拦住了他们,只见虬髯汉脸色冷了下来,估计是以为他们要反抗,她张口解释道:“这位壮士,刚刚战况过于激烈,我的夫人没有力气了,而且我太不怜香惜玉,弄伤了他的腿,恐怕太过于麻烦各位,我自己扶着夫人跟着你们走。至于这些身外之物,就当是给各位的见面礼了。”   许询看了赵晚秋一眼,状似娇羞地把头埋进了赵晚秋的脖颈里,身子轻颤着,大汉们见此,以为是女子惊恐伏在男人怀里哭泣,不由露出怜香惜玉的表情,虽然这个女人脸上有道疤痕,但是看着他吹弹可破的肌肤和精致的五官以及修长的身材,还是心软了不少。赵晚秋看着大汉们明显放轻的动作,嘴角狠狠抽动了两下,这货不去戏园子里真是可惜了,京城首席花旦也没有他这么能装,今年的花旦评选欠许询一个提名。   赵晚秋扶着许询的腰,把他带出了马车,许询一直依偎在赵晚秋身边,露出浓浓的眷恋。赵晚秋身量五尺,在女子里边算是高挑,扮成男装像是十七八的少年,而许询身长六尺,唯唯诺诺地缩在赵晚秋的怀里,显得格外怪异。赵晚秋望着含情脉脉看着许询的大汉们,只想仰天长叹,这种智商打劫真的能够维生吗,怎么觉得凶多吉少?   赵晚秋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停留在他俩身上,扭头发现之前那个虬髯汉若有所思地盯着两人,赵晚秋赶紧调整表情,紧紧护住许询,恶狠狠地瞪回去,一幅你敢亵玩我老婆我就死给你看的架势。   “在下是胡老大,刚刚打扰到二位好事的是蔡老二,两位是京城人士?”虬髯汉略略一拱手,说道。   赵晚秋朝着胡老大略一颔首:“在下柳奕秋,确是京城人士,做点小买卖,这是拙荆徐娘,”说着,赵晚秋轻轻拍拍许询的后背,许询从衣襟里掏出一块手帕,遮着半张脸,抽抽搭搭地福了福,又靠回赵晚秋身上。赵晚秋感觉她身上的鸡皮疙瘩全部排排站,许询真是角色代入感颇强啊。   蔡老二蹭到二人面前,手上拿着两块黑布巾,“二位,多有得罪,包涵啊,我们寨不能让外人知道路,两位要蒙上眼睛才行。”   赵晚秋从蔡老二手上接过黑布巾,体贴地顺了顺许询的头发,手感真是不错,飘柔顺滑,然后把黑布巾系在他眼睛上,正准备系到自己眼睛上,许询凑近她的耳边:“相公,奴家给你系上吧,你不要放开手,奴家会摔倒的。”好似情人间的细语,自然地从晚秋手上接过黑布巾,摸索着给她系了上去,而后又轻靠在赵晚秋身上。   一行人带着赵晚秋二人向山寨出发,蔡老二在前面开路,虬髯汉在许询侧前方,眼光不时扫向二人,后面跟着的大汉早已将马车翻了过来,推拉着向前进,最后的几名大汉抬着三匹伤马跟在后面。   蔡老二鬼鬼祟祟地凑了上去,满脸八卦气息:“哎,我说柳小兄弟,你是不是哪个大家族的旁支啊?看你的气质,不像小门小户啊,你跟兄弟说,是不是看上了这个毁容的小娘子,你爹棒打鸳鸯,要安排你娶另外的娘子,你们就私奔出来了啊?啧啧啧,刚才是不是干柴烈火,不小心把车子折腾翻了?”说着,还绕着二人转了一圈,“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挺生猛啊,你家小娘子虽说身量颇高,你也得怜香惜玉啊,年轻人啊~”蔡老二故作深沉叹了一口气,在许询屁股上摸了一把,又转去了前面。   赵晚秋翻了大大的一个白眼,想象力还真是丰富,自己一句话没说,故事都编好了,简直一场媲美梁祝的为爱奔走的苦情大戏,编剧戏子都全了,自己可不可以三鞠躬下台?   兜兜转转了数个方向,赵晚秋已经记不住之前的路了,再加上刚才蔡老二的瞎扯淡,更是晕头转向,只感觉山一重,水一重,身向何处无踪寻。   “好啦,到了,你们俩可以摘下布巾了。”耳边传来蔡老二兴奋的声音。   赵晚秋刚刚准备扯下黑布巾,感觉许询将手覆上了她的眼睛:“相公,天已经亮了,慢慢拿下布巾,否则会伤到眼睛。”赵晚秋轻点了下头,拿下了布巾,等到眼睛适应了光线,许询才把手拿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豁然开朗的桃花林,落英缤纷,芳草鲜美,隐隐可见其中坐落的村庄,土地平旷,屋舍俨然,良田美池桑竹之属。不远处的农田中,几个大汉在土地里劳作着,农妇结伴笑语送饭;潺潺溪流中,姑娘甩着水珠戏耍洗衣。村中黄发垂髫,怡然自得,几个总角小儿看到大汉们回来,嘻嘻跑来迎接,刚刚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汉们瞬间换了一副面孔,慈祥平易。   赵晚秋和许询默默对视了一眼,彼此看到了眼中的惊讶,眼前的村庄真的让人难以联想出是山贼的山寨。一直以为山寨是扯旗建寨,一群乌合之众聚在一起吃喝嫖赌,一派乌烟瘴气,没想到是这种平和的景象,果然是大隐隐于市吗?即使是衙门剿匪也想不到如此安逸的村庄会是山寨吧?   “得罪二位了,请二位去那边屋子里歇息?”蔡老二眼睛咕噜转着,指向了旁边一个茅草屋。   赵晚秋微微点头,扶着许询二话不说进入了那个茅草屋,这个时候没什么好反抗的,徒增不自在罢了,势比人差,倒不如先顺着他们来。   一进屋子,许询就拉起了赵晚秋的手,一笔一划地写着:“外边有人看着,不要暴露了。”   赵晚秋点点头,扶着许询到了稻草床上:“夫人,你先休息下。”   许询半躺在床上,脖子上的狐狸毛衬得脸色晶莹剔透,微合的眼睛洒下一片阴影。赵晚秋一屁股坐到了马扎上。    ☆、第十一章 一千零一夜   “相公,奴家不舒服,你可不可以过来陪陪人家?”许询压着嗓子柔媚地与赵晚秋说道,眼睛却是清澈无比,无丝毫亵媚。   赵晚秋看着许询坦荡的眼睛,锤了锤酸麻的小腿,起身坐到了许询的身侧。   许询支起身子,拾过赵晚秋的小腿,轻轻揉捏着:“相公,都是奴家不好,害你累着了,奴家给你揉揉啊。”许询说着,修长的指头却在赵晚秋身上轻轻写道:“公主,询会趁机找机会让你走,你不要管询,询现在体弱无力,根本走不远。”   赵晚秋一副享受的表情,摸着许询的大手:“娘子好贤惠,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赵晚秋迅速在许询手上写道:“你怎么办?”   许询换了一条腿继续揉着:“相公舒服,奴家就满足了。”手指一笔一划在赵晚秋大腿上写着:“公主不要管询,这些山贼现在对我们这么客气,路上还问我们是否是京城人士,想必是想胁我们为人质获取更大利益。到时候一定会有机会的。”   “相公,奴家给你讲故事听吧?”许询突然抬起头,兴致盎然地说道。   赵晚秋挑挑眉毛,不知道许询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着许询说。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没有和尚,却有个叫做‘貔子’的妖怪,‘貔子’长着狐狸的脑袋,黄鼠狼的身子,却有狈的尾巴,它喜欢吃小孩子并且擅长变化成任何东西。   “有一天,一个麻麻带着两个小孩子住到了山下,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麻麻搂着妹妹睡在炕的一边,姐姐睡在另一边。鸡鸣的时候,麻麻悄悄起身上山采药,留下了两个女儿继续在屋子里睡觉。   “貔子瞅着家里没人,幻化成麻麻的样子,吃掉了妹妹,正在嚼着妹妹的骨头的时候,姐姐醒来了。”许询突然咳嗽了一下,停了下来。   赵晚秋疑惑地看着许询,未等发问,许询轻轻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摆出“嘘”的造型。   “然后呢?姐姐你怎么不继续讲了?”门外传来了小孩子的声音。   “哥哥和姐姐渴了,没有办法继续讲下去了。”许询说道。   “你们等一下!”门外的小孩子“噔噔噔”地跑走了。   一会儿,又听到小孩子跑回来的声音,并且不止一个小孩子,还有拖拽凳子的声音。片刻之后,一碗水颤颤悠悠地从窗子里递了进来。   赵晚秋踮起脚从窗子里接了过来。   “相公,你先喝点吧,走了好久也渴了。”许询望着赵晚秋递过来的水说道。   赵晚秋摇了摇头,许询流了不少血,还耗费精力讲故事,他应该多喝点水。   许询微微摇了摇头,执着地看着赵晚秋。两人僵持着,许询忽然叹了一口气,朝窗外道:“一碗水,哥哥和姐姐不够分,能不能再拿一碗来?”   门外的小孩子“嗯”了一声,一会儿又递了进来一碗水。   赵晚秋接过水,喝了一大半,留下一点拭了拭脸,一晚上的奔波,赵晚秋觉得自己风尘仆仆,急需沐浴,既然不能沐浴,擦拭一下脸也是好的,而许询一点儿也没有浪费,全部喝了下去。   “姐姐,姐姐,你快点继续讲啊!”门外的小孩子焦急地催促道。   “姐姐醒来了,迷迷糊糊地听到‘咔嗤咔嗤’的声音,就问道‘麻麻,你再吃什么啊?我也想吃。’貔子幻化成的麻麻继续啃着妹妹的骨头,跟姐姐说道:‘我东家搜西家搜,搜个萝卜干压压齁,你小孩子家家赶紧睡觉。’姐姐听罢,继续睡了过去。等到麻麻回来,只剩下妹妹的一滩血。”   “阿葵,你再干嘛?”外边突然传来胡老大的声音。   “阿爹,我在听里边的姐姐讲故事,我还拿了两碗水给姐姐。”阿葵坐在凳子上,仰着小脑袋看着胡老大,满脸的兴奋。自从阿葵的母亲病逝之后,他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胡老大的眼神闪了闪,摸了摸阿葵的头,说道:“阿葵,你先回去,阿爹找姐姐有点事情,一会儿再让姐姐给你讲好不好?”   “好,阿爹你跟姐姐谈完了事情记得叫阿葵回来呀。”阿葵很乖地点点头,带着其他小孩子离开了。   许询和赵晚秋在屋子里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许询好整以暇地拉了拉衣服的领子,整了整衣服下摆。   门上的锁哗啦响了一阵,胡老大一张虬髯胡大脸就出现在了门口,他朝身后摆了摆:“你们呆在外边,我进去跟他们谈谈。”而后施施然走了进来,顺便关上了门。   “刚才是你在讲故事?”胡老大看向许询。   许询点点头:“奴家是怕相公无聊,所以讲故事给相公听。”   胡老大眼神尖锐起来:“一个女人有如此本事,你们俩是什么人?”   赵晚秋心里不由慌了一下,她和许询是什么人,是一句话可以让大烟国抖三抖的人,是可以随意调动大烟国任何势力的人,一旦暴露出来,胡老大一定会明哲保身处理掉他们的。她望向了许询,只见许询弯了弯嘴角,向她发出稍安勿躁的信号。   “胡老大想多了,如果我俩真的是权贵人士,怎么可能单枪匹马出现在荒山里?相公是京城城郊商户人家的次子,家中小有薄产,奴家是相公家教书先生的女儿,我们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是相公家嫌弃奴家,意欲让相公娶另一商户的女儿,从而两家商业联合,为了让相公对奴家死心,甚至派人毁了奴家的脸,”说着,许询还轻轻抽泣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动人,“相公不从,趁夜和奴家私奔出来。”许询拭了拭终于划出眼眶的眼泪,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下巴上,梨花一支春带雨。   胡老大那被虬髯大胡子遮住的脸露出了怜惜之情,声音不由地也温柔了起来:“好了,我知道了,你写封信回去吧,赎金一万两,让你相公的家人来领人。”胡老大只字未提许询,打了个响指,门外一个小喽罗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放到了桌子上。   许询拍了拍赵晚秋的手,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桌子旁,优雅地坐到了马扎上,执笔写了起来。   胡老大拿着许询写的信,漂亮的梅花体字迹清秀,都说字如人,他仿佛有看到了徐娘琼琼的身影,纸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于邱少爷他乡遭难,急需一万两救急,迟则恐性命堪忧。”落款是徐子昀,子楚应该是徐娘的闺名了吧,胡老大默默想着,至于于邱,胡老大想了想,人在外,总不能时时用真名字,而且还是京郊的商户,估计得罪的人也不少。   “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那个女人写信?而且还只要了一个人的赎金?你要留下徐娘?”蔡老二站在胡老大身旁看着胡老大手中的信问道。   “蔡二,这个徐娘是聪慧之人,如果有了她,我们寨肯定会发扬光大,而且,她是教书先生的女儿,我们寨没有个熟读孔孟之人,你让我们的孩子以后大字不识?况且,阿葵很喜欢她,从阿葵他娘死了之后,我就没见过阿葵跟谁这么亲过。”胡老大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你看她写的字,颇有风骨,一定可以教好孩子们。我会先稳住她,我不在乎她的脸。”   蔡老二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既然如此,她的腿也不能留了,她要一辈子瘸着,才能安心呆在寨子里。”   蔡老二从怀里拿出一只白瓷小瓶子,走到门口唤过了阿葵:“阿葵,把这个拿给姐姐,姐姐的腿伤很快就好了,就可以跟你玩了。”   阿葵点点头接过瓶子,转头看向了胡老大,看到胡老大没有什么反应,便拿着瓶子跑了出去。   “麻麻回来之后看到小女儿没了很伤心,交代大女儿一定要小心,大女儿对麻麻说:‘不用担心,我一定小心。’麻麻知道大女儿向来是有智慧的,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大女儿知道貔子一定会再来的,因为它还没有吃掉自己,于是她就早早着手做了准备。”门外已经聚了一大堆小孩子,许询依旧坐在赵晚秋旁边靠着她讲故事,手却在赵晚秋身上飞快地写着:“胡老大暂时应该不会让我走,等于家送赎金了,你就先走,拿着这个玉佩给于家于炀看,他就知道了。”   赵晚秋手心一凉,一块玉佩滑在手心,色泽晶莹剔透,造型却是一个篆体的“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西的深水鱼雷和地雷~以前总觉得写文是一件不算困难的事情,真正开始写了,才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谢谢支持我的盆友们! ☆、第十二章 桃之夭夭   赵晚秋抿了抿嘴唇,又把玉佩塞回了许询手里,拉过许询的手,写道:“不行,我如果走了,你就一定走不了了。”   “第二天一大早,姐姐就用麻绳搓了一条很粗很长得绳子,然后等到麻麻又出门的时候,带着麻绳爬到了家门口的槐花树上。果然,貔子又来了,它又幻化成了麻麻,一走到门口就看到姐姐在槐花树上蹲着,它抬头看着姐姐问道:‘你在上面干什么呀?’姐姐回答道:‘上面风景独好,你想不想上来?’”许询嘴里依旧说着故事,手上动作却不停,他麻利地把玉佩挂到了赵晚秋的脖子上,又贴心地帮她塞进了衣服内,拉过她的手写道:“公主,你拿着玉佩找到于家于炀,然后你就呆在于家等我,如果一个月后我没有回来,你就不用等我了,把这块玉佩拿去给水云阁阁主,他就明白了。”   赵晚秋摸了摸胸口的玉佩,点了点头。   “貔子抬头望望高高的槐花树,说:‘这树太高了,我上不去。’姐姐坐在树上,说:‘我这里有根绳子,我打了个绳扣,你把脖子套进去我拉你上来不就好了?’貔子一想,如此好事儿,肯定好啊,就把脖子套了进去。姐姐拉一拉顿一顿拉一拉顿一顿,不一会儿,貔子被吊死了。”许询还在继续讲着故事,手还在赵晚秋的手心写道:“公主,这个玉佩是祭祀一族出师者获得的身份证明,请好好替询保管。”   赵晚秋又把玉佩往怀里塞了塞。   “故事讲完了,回家吧。”许询笑意盈盈地向窗外喊着。   “姐姐,阿葵给你带药来了,你的腿不好,阿爹让你擦药,好好擦药才能痊愈啊。”阿葵的声音从外边传了进来,一只小手从窗子外递进来一个小瓷瓶。   赵晚秋匆匆走到窗户下,踮起脚把小瓷瓶接了过来:“阿葵,帮我谢谢你阿爹。”   赵晚秋拿了药,走到许询面前,递了过去:“你的腿从上次包扎了之后就没上药,难得胡老大给你药,你要不要现在上药?”   许询接过瓷瓶在手上把玩着,侧了侧头没有说话,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他说道:“门外把守的人暂时离开了,估计是送阿葵离开。”他看了看手中精致的瓷瓶,笑了笑:“相公,这个药可不能擦,擦了我就真的瘸了。”   “你之前不是说,他们给的水和食物可以放心吃吗?不是说他们不会对我们做什么吗?”   “呵,那时以前,现在很明显他们想留下我,还有什么比一个毁了容的瘸子更能安心留在这里呢?而且,让阿葵送来药,又不是胡老大送的,小孩子家家的,中途有什么错失,也怪不到胡老大身上。”许询抛了抛手上的瓶子,笑着说道。   赵晚秋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自从赵昊天登基之后她就远离了这种争斗,赵晚秋轻轻摸了摸小腹,平坦而光滑,想到里边曾经住过一个宝宝,可能会像阿葵那样子喜欢听人讲故事,她是真的无法对利用自己儿子的胡老大释怀。   第二天一大早。   “老大,已经收到了于家的赎金,看来这此二人的确是于家的人,我们怎么办?就这么放了那个小子?”蔡老二手里拿着银票,问道。   “不行,在放了他们之前,要让他们彻底死心,让徐娘安心呆在这里,也让于邱安心滚蛋,以后不要再来寻思找回徐娘。”胡老大看着山上绽放的桃花说道。“等到桃子成熟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给阿葵添个妹妹,说不定可以像徐娘那么聪慧。”胡老大忽然对以后的生活有一丝丝期待。   “只是一个女人而已,需要老大你这么费心?”蔡老二目光也转向了漫山遍野的桃花,风吹起,一树桃花赛海棠。   “她值得。”胡老大似乎也被桃花吸引,并没有作出翔实的解释。   当赵晚秋醒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阳光洒在许询的脸上,许询安稳地睡在她的旁边,流线型的下巴在阳光的映衬下格外秀气,碧玉妆成的皮肤,近距离看也完美地看不出毛孔,眼睛微微合着,睫毛刷下一片阴影,不得不说,赵昊天说得没错,许询的确是貌若潘安,而他的睿智又让他的相貌更加耀眼。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带进了满屋的桃花香,赵晚秋不由地想抬手拨开被风吹到许询唇边的碎发。   “咔嚓,哗啦”的响声响起,门被从外边打开。   许询蓦地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没有半点没睡醒迷茫,而是一派清明。   “二位,得罪了,我们老大要带徐娘过去,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徐娘,请吧。”开门进来一个大汉,头上扎着布巾,穿着一身黑灰色的布衣,脸上还有混合着泥土的汗迹,看起来好像是早晨刚刚干完农活的样子。   许询默默地垂下眼帘:“这位大哥,徐娘不想离开相公,而且,徐娘的腿不好,不能自己过去。”   这时,从门外又走进来一个妇女,用一块碎花布巾包着头发,头发里还插着一株桃花,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也穿着一身布衣,布衣下露出一双穿着藤鞋的大脚,一看就是个农家妇女,妇女疾走进来,扶起了许询,说道:“徐娘啊,你叫我李婶就好啦,大家都是女人,你也就别难为我汉子了,我来扶你出去,外边有个藤椅,老大特意交代抬你过去。”   许询眼神望向了赵晚秋,眼中水光粼粼,好不可怜,赵晚秋看了他一眼:“徐娘,既然胡老大喊你,你就去吧。”   许询朝着赵晚秋福了福,跟着李婶出去了。   赵晚秋看着许询被接走,收敛了脸上你侬我侬的表情,她今天应该就会和许询分开,而后被送走吧。赵晚秋默默看向窗外,山上桃花如荼,风起桃花摇曳,灼灼其华。   “哗啦”,门再一次被推开,赵晚秋整了整衣服,从床上站了起来,第一天住进来,她对稻草铺成的床嗤之以鼻,现在已经可以淡定地躺在上面了。她等了大半天,终于等到了山贼,这次许询不在,只有靠自己演戏了。   赵晚秋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焦急地扑到走进来的胡老大的身前,一把拉住了胡老大的衣袖:“胡老大,你把徐娘带去了哪里?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胡老大拉下了赵晚秋的手,松松垮垮的衣领被一并扯开了,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胸膛上竟然有三道暧昧的抓痕。胡老大假意拢了拢衣领:“柳奕秋,或者应该叫你于邱,你家送来了赎金,你今天就可以走了,但是徐娘要留下来。”   赵晚秋看着胡老大的胸膛不由愣了愣:“胡老大何出此言?俗谚说,糟糠妻不可欺,我怎么可以大难来时不顾及徐娘?”   胡老大抚摸了几下虬髯胡,胡子下的脸已经涨红了,毕竟夺□□这种业务也不常做:“我已经同徐娘有了夫妻之实,而且,徐娘对于和你浪迹天涯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已经厌倦了,何况,你年龄比她小,她也不喜欢一直照顾你,毕竟女人,是需要人照顾的。你死心吧,我一会儿让人送你走!以后你们于家在这个山头上永远不会被劫!”   胡老大迅速说完,起身夺门而逃,好似害怕赵晚秋拦下他找他评理,完全没有注意到赵晚秋抽搐的面部。赵晚秋真的不是故意要抽搐,她实在是忍不住,许询同胡老大有了夫妻之实?这也太扯淡了吧?胡老大为了让她死心也是挖空心思了。虽然知道这个是胡老大赶走自己的托词,但是她还是管不住自己思绪,已经脑补了床笫之上,许询媚眼如丝衣衫不整地躺在胡老大身上把玩胡老大的大胡子,呃……   胡老大匆匆冲出了赵晚秋的房间,蔡老二猥琐地拦住了胡老大:“怎么样,老大,那小子死心了没?我听你出来了之后屋子里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不会想不开吧?   胡老大定了定心,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不会的,我还向他承诺了永远不会对于家出手。利弊之下,他一定知道该怎么选择。”   “什么?!”蔡老二直跳脚,“你还承诺不对于家出手?看于家交赎金的样子,那是个多肥的肥羊啊!哎呀!你快去说服徐娘啊,要是那个小娘子不从了你,你不是鸡飞蛋打?!”   胡老大脸又红了红,想当年娶阿葵他娘也是寨子里的兄弟们觉得他应该成亲留后帮他取的,盲婚哑嫁的,他也没什么感觉,现在一想到徐娘星辰化雨的眼睛,吹弹可破的皮肤,修长纤细的长腿,还有充满智慧的灵动,不由地有一些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许询:第二天一大早,姐姐就打110报了警,貔子被抓,送往博物馆。 阿葵:…… 赵晚秋:第二天一大早,姐姐就会见了貔子,被壁咚,霸道貔子爱上我。 阿葵:…… 赵晚秋:感谢我要打九个的地雷,么么哒! ☆、第十三章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蔡老二看着胡老大故意抓出来的抓痕和红成包子的脸,不由叹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想你当年对待阿葵他妈,也就是吹灯睡觉,哪儿有点情调?还以为你是个冷性冷情的人呢,转眼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道一个毁了容的瘸子有什么比得上阿葵他妈,起码阿葵他妈还能干干农活。”   胡老大拢了拢衣襟,盖住了他故意抓出来的抓痕,昨天晚上一宿没睡,翻腾得把阿葵都吵醒了,才想到这么一个办法。当年娶阿葵他妈的时候,阿葵他妈才十二岁,洞房时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抓伤了他的胸口,当时他一怒之下还把阿葵他妈扔下了床。在抓伤痕的时候,他不禁想着,如果真的是徐娘抓的该多好,想着徐娘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肤若凝脂,口含朱丹,纤纤玉手划过胸膛,突然明白了古人所谓的红袖添香是如何的风情,有妻如此,万金不换。   “你不懂,弱水三千,徐娘足矣。”胡老大站在安置徐娘的房门口,第一次想要听听里边在说什么,第一次想要知道女人的想法,也是第一次想要敲敲门再进去。   “徐娘啊,你听李婶一句,女人啊,最重要的是安稳,是相夫教子,你看你天天跟着个毛头小儿浪迹天涯,衣不裹身食不果腹的,何况过的这么苦?”   “李婶,我知道啊,可是我从小和相公一起长大,我早就认定了他。”   “徐娘,你怎么这么傻,都说聘着为妻,奔者为妾,你想啊,他是于家的公子,无论如何于家也不能舍弃他,你呢,跟他私奔,以后只能做个小妾,你年纪还长,等他娶了娇妻,哪里还能记得住你?”   “可是,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看我们胡老大,是我们寨子里的大当家的,虽然你嫁给他是个填房,起码是个正妻啊,人家不都说嘛,宁为贫家妻,不为富家妾。我们胡老大为人正派,也不会纳妾,还不是你一人独大,你只要一心一意跟着他,不比跟姓于的小子靠谱?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看胡老大那满脸大胡子就知道是个靠谱的!”   “还是不行啊……”   “哪里不行了,你说!”   “我都没有看到胡老大的长相,就嫁给他,以后奈何桥上都认不出来。”   胡老大刚刚伸出去准备敲门的手又缩了回来,反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虬髯胡,多久没有刮过胡子了,之前一直也没有在意,是时候该整饬整饬了。   胡老大转身就朝着河边走去,留下一众汉子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一个汉子捅了捅蔡老二:“老大这是被妖精附体了吗?突然这么奇奇怪怪的,他不是要去剪了他的宝贝胡子吧?”   蔡老二白了这个汉子一眼:“别瞎揣摩,小心老大回来扒了你的皮,也别想着打里边人的主意,老大心里紧着呢。”   潺潺河水旁,胡老大纠结地拿着一把刀,朝着下巴比划着,这把胡子留了三年了,三年前为了躲避朝廷的抓捕,就再也没有剪过,不知道自己胡子下的脸入不入的了徐娘的眼睛。   胡老大狠了狠心,迅速地刮了起来,生怕自己会反悔。   一刻钟后,刮了胡子的胡老大在一众小弟诧异的目光下又走回了屋子前面,胡老大在门外运了运气,还是没有敲门,继续听着里边的声音。   “哎呦,徐娘啊,李婶真的不骗你,我们胡老大绝对比姓于的小子威猛霸气,那种奶油小生怎么能比得过胡老大这种练家子?”   “李婶,按照你说的,胡老大这么好,怎么会看上我一个大龄女人,而且我还跟过于邱。”   胡老大听到这里,再也抑制不住那颗躁动的心,伸手就推开了门。   许询转身看向了推门进来的胡老大,已经剃去了虬髯胡的胡老大面容白皙,方口阔鼻,鼻子侧下方还有一颗黑痣,许询眼睛闪了闪,确定了胡老大的真实身份,之前一直怀疑他就是当初武泰山剿匪的漏网之鱼,也是困扰衙门许久的月谷帮帮主,月谷帮向来神出鬼没,衙门数次寻找窝点也没有发现,想想也是,这种伪装成村庄良民的山寨怎么可能被发现?   “徐娘,我看得上你,真的,你嫁给我吧。”胡老大不敢看许询的眼睛,低着头呐呐地说道。   “胡老大,您来啦?我就先出去了,你俩慢慢聊啊。”李婶赶忙起身,把胡老大拉倒了许询对面,出门的时候还顺带带上了门,隔绝了一堆探头探脑想要获取第一手八卦的帮众。   “胡老大,你真的可以给我一个稳定的生活和正妻的名分吗?”许询小心翼翼地问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胡老大。   “对的!”胡老大听到许询的话,突然间对自己有了一点信心,抬起头看着许询的眼睛说道。   “嗯,好,不过你要把于邱安全送回去。”许询点头说道。   胡老大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似踩在云间,又好似漫步在水中,一种莫名的喜悦充盈心间。   “蔡老二,去把于邱放了吧,他已经没有用了。”   蔡老二点点头,朝着关押赵晚秋的房间走去。   赵晚秋安安静静地等在房间中,黄昏的霞光映着桃花的颜色罩在她的侧脸上,蔡老二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   蔡老二咽了咽口水,没想到一个男人也可以这么好看,嫉妒之心油然而生,他粗鲁地上前拉起了赵晚秋:“蒙上眼睛,送你走!”   赵晚秋熟门熟路地自己系好黑布巾,偷偷摸了一把胸口的玉佩,面不改色地跟着蔡老二走了出去。   蔡老二看着赵晚秋摇曳的身子,不由恶毒地想到,一个男人长得如此白白嫩嫩柔柔弱弱,简直侍儿扶起娇无力的身姿,该不会是个娘炮兄吧,肯定是不能人道,要不怎么徐娘看到胡老大伟岸的身形就决定抛弃这个小白脸了?想到徐娘,蔡老二更加鄙视这个小白脸,估计就是个不顶事儿的,人家徐娘跟着奔走出来需要多大的勇气和魄力,说抛弃就抛弃了,人渣!绝对人渣!   蔡老二恨恨地看着赵晚秋,虽然是个人渣,但是人家出身好、长相好,一看就是大街上姑娘小媳妇喜欢的类型,说不定出门还会被掷果盈车,再想想自己,连村里的寡妇都不想考虑自己,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粗鲁地推搡着赵晚秋往前走。   赵晚秋正走着,不防被推了一下,一个趔趄没站稳,撞到了一个柔软的身子里,而后又被大力地拉了回来。   “姓于的,你想干嘛!”一声怒斥从蔡老二口中冲出。   “二当家,这是谁啊,长得这么好看,要放走吗?”一个清脆的声音问道。   蔡老二一看,正是自己苦苦追求的宋寡妇,酸酸地说道:“阿宋,这个是胡老大交代放走的,你就别想了。”   宋寡妇又细细地看了一眼赵晚秋:“要不你别走了,留下给我当丈夫怎么样?”   蔡老二连忙拉着赵晚秋:“不成,胡老大吩咐必须送走!”   话音未落,蔡老二一把揪起赵晚秋,生怕宋寡妇执意阻拦,拖着她就跑,赵晚秋略显狼狈地跟在后面。   跌跌撞撞跑了一阵后,蔡老二才松开手,看着跑得发丝略凌乱的赵晚秋,映着新月,有一种落拓的美,再看看自己,扔进丐帮都不一定能找出来,蔡老二哼了一声,反正胡老大只说送走,又没说送去掳走他们的地方。   蔡老二一把扯下了赵晚秋眼睛上的黑布巾,把没有防备的赵晚秋惯到了地上:“行了,你走吧!”说完,蔡老二转身就离开了。   赵晚秋仰头看向了天空,还好今天满天星辰,她可以通过北斗辨明方向,看着星空中的北斗星,她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许询熠熠生辉的眼睛,还有占星时站在星空中的蒹葭身姿。   赵晚秋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手腕处略有疼痛,貌似有些擦伤。赵晚秋舔了舔手腕,有血腥气,这可不是什么妙事,月黑风高暗树林,指不定会有什么危险,万一血腥气引来了狼就不妙了。记得当时许询讲的故事里就是这种环境吧,貔子把小孩子吃掉渣都不剩,万一自己也遇到了怎么办,许询可是牺牲了色相才把自己换出来的,都到了这一步,万一没挺住,怎么对得起许询啊。   赵晚秋正想着,突然听到了树林中沙沙的声音。黑暗中,这种声音会被格外放大,显得格外恐怖,赵晚秋觉得眼泪快要飙出眼眶,不是吧,怕啥来啥。赵晚秋脖子僵硬地转响了声音发出的方向,隐隐可以听到自己转动脖子骨头不情愿的碰撞声。    ☆、第十四章 临终托孤   沙沙声还在继续着,仿佛还有愈来愈近的趋势,赵晚秋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心跳声,寂静的树林中,只剩下沙沙磨擦声和咚咚心跳声,就在赵晚秋觉得自己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一只羽箭从树林中嗖地射了出来,擦着赵晚秋的脸颊,“咚”地一声插在树上,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着阴冷的光,而羽箭的尖端还插着一条扭动着的蛇,嘴大张着,牙齿狰狞地露在外边。   沙沙声终于到了近前,从羽箭射出来的一霎那,赵晚秋的心已经落回了肚子里,没见过野兽带着做工精良的羽箭的。没想到自己害怕的沙沙声反而救了自己,看毒蛇的位置,应该离自己方寸之间,若不是这支箭,恐怕自己已经被咬了。   一双穿着鹿皮靴子的男子走到赵晚秋面前,照着月光,依稀可以看到男子的浓眉大眼,男子浑厚的声音说道:“敢问阁下,是否在寻找于家人?”   赵晚秋正思量着他是不是于家接应之人,这种荒山野岭的,如若不是找人,哪里有晚上漫山遍野跑得?“敢问阁下,是否是于炀?”   话音一落,男子激动地走了上前:“子昀呢?徐子昀在哪里?”   “子昀,他还在山寨。”赵晚秋涩涩地说道。   “请问您如何称呼?”于炀问道。   “于兄,在下柳奕秋。”赵晚秋拱了拱手说道。   “柳兄,请问你在山寨的化名是什么?”于炀盯着赵晚秋,手轻搭在弓上。   “于邱,你说的是于邱吧?借于兄小弟的名讳了,有劳。”赵晚秋微微颔首。   “柳兄,子昀可能自有安排,你也不要担心,先跟我下山吧,”于炀稍微移开了搭在弓上的手,边引着赵晚秋下山边说道:“我在山下等你们下来,看到天色已晚还没有音信,略有担心,才上山来找你的。平日里这里的山贼抓了人十有□□是回不来的,而且,我担心他们明着放了你,实际下暗手,果然不出所料,山贼带你来的这条路如果没有熟悉之人带着,很容易走丢。这种深山,一旦迷路凶多吉少,说不定明天就只剩下一摊白骨。”   赵晚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有劳于兄了。”   于炀问道:“柳兄是如何认识子昀的?”   赵晚秋看着即将冉冉升起的太阳,笑了笑:“之前在清明时节曲水流觞,碰到了子昀,就引为好友了。”   于炀也看向了朝日:“是啊,子昀是个大才之人。”   赵晚秋回头看着于炀,阳光普照,已经可以清楚地看清身边的男子,一身短打劲装,绢裤紧紧地缠在腿上,背上背着一柄弓,还有数支箭,头发扎起一条马尾,眉飞入鬓,眼睛炯炯。“于兄是如何与子昀相熟的?”   于炀哈哈一笑:“说起来,我与子昀相识是缘分使然。拙荆怀小女的时候,曾经遇到一个算卦之人,算卦之人说,小女命中早夭,如果一出生就抱出来,向遇到的第一个人求赐名,如遇贵人,可保小女一命。待小女落地之时,奶妈赶忙抱出门,就遇到了子昀。本来家父想留下子昀做大掌柜,被他拒绝了,他说志不在此,我看得出来,他在我家是龙潜浅水,绝对不可能拘在我家的。”   正说着,眼前可见“浔阳城”三个大字的城门,赵晚秋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回真的是安全了,进城不过几步远,就看到了浔阳城的府衙,赵晚秋握了握拳,她这一刻想到许询还在山寨里生死未卜,真的很想进去府衙,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了胸口的玉佩,许询交给她的玉佩,既然许询让她等,或许许询自有打算吧。   赵晚秋松开手,看到于炀在不远处看着她,等她跟上,她歉意一笑,跟了上去。   于炀点了点头:“你想报官?”   赵晚秋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想。山寨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被剿灭,不仅仅是因为它隐蔽吧?而且,我信子昀。”   赵晚秋毫不犹豫地走向前,于炀上前勾住了她的肩膀:“柳兄,不知年岁几何?应该是我虚长几岁吧?介不介意叫我一声炀哥?”   赵晚秋先是身子一僵,她扮男人竟然那么像?而后微微放松了一点,毕竟是于炀向自己示好:“蒙炀大哥不弃,小弟奕秋有礼了。”   于炀哈哈笑着拍了拍赵晚秋的肩膀,一指前面的府邸:“鄙府到了,请。”   一晃十日已过,看起来一切风平浪静,除了于家管家的小女荣锦儿。   “奕秋哥哥,你在哪里啊?”少女明媚的声音响了起来。   赵晚秋无奈地摸了摸唇上的丹仁胡,也不知道许询如何作出的胡子,真实的还真是看不出来,自己刚到于家沐浴时照到铜镜看到胡子的时候简直惊呆了,之前完全不知道还有撇胡子在唇上,加上自己刻意压低了声线,怪不得没人认出自己是个女子。   荣锦儿看着前方兰芝玉树的男子,风仪闲畅,温文尔雅,不由心生荡漾。于家待管家一家不薄,她自幼跟随于家的教书先生识字,辨词读书之后,心越来越大,越发觉得自己应该嫁入钟鸣鼎食之家,不应该继承父母的衣钵,继续留在商户之家做一个管家。十日前,她在门口处看到了于家少爷带回来的年轻公子,虽然穿着略微狼狈,但是举手投足间的华贵之气还是吸引了她,待公子洗漱完毕之后,更是皎皎若云间月。   “奕秋哥哥,你怎么不回答我啊?锦儿一直在找你呢,找得脚都痛了呢。”荣锦儿眨巴着眼睛,无辜地说道。   赵晚秋不由地扶了扶额,她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少女倾心于自己,如果她是个男儿还好说,关键是她是个女子啊。   “荣姑娘……”赵晚秋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先拒绝了再说。少女情怀,应该不会持续很久。   “奕秋哥哥,都说了嘛,叫人家锦儿就好了。”荣锦儿一脸娇憨地打断了赵晚秋。   “荣姑娘,你锦瑟华年,不要因为柳某而耽误了。”赵晚秋委婉地说道。   不料,荣锦儿却红了脸:“奕秋哥哥,你对锦儿这么上心,还这样说出来!”   荣锦儿捂着脸跑开了,独留赵晚秋一个人呆在花园中,好像误会更深了。   赵晚秋深吸了一口气,又看向了园中的槐花树。记得当时许询故事里也有一棵槐花树,不知道现在许询在山寨里如何了。   赵晚秋摸了摸胸口的玉佩,这几天她反复地想着许询跟自己说的话,好似有一点临终托孤的意味,但是许询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太过于强大,自己终究有一丝不确定。   一阵风带起了槐花树上尚未开花的花苞,若有似无的槐花味道传来,赵晚秋猛地一个激灵,想起来那天遇到于炀的场景,于炀根本没有问自己是否有许询的玉佩!   赵晚秋转身跑向了主屋大厅,冒失地一头撞了进去,发现荣管家正在向于炀汇报这一季度的开支。   “炀大哥,你有事在忙啊?那我等一下再过来吧。”赵晚秋歉意地笑了笑。   于炀爽朗地笑了一下:“没事儿,你如果不急就等我一下,很快就忙完了。”   赵晚秋拱了拱手,退到一边,整个过程中,荣管家一直打量着赵晚秋,这种宠辱不惊的做派不是小家子弟可以有的,而行动举止间流露的贵气更是非王谢堂下可具备,看来自己要回去劝劝自己婆娘了,不能让锦儿瞎胡闹,这种贵公子自己可是攀附不上,也没必要拿自己的掌上明珠去做小。   “大少爷,这个季度的开支老奴汇报得差不多,就不打扰您和客人了。”荣管家定了定心,火速汇报完离开了。   于炀认真地收起了桌子上的账簿,才抬起头看向了赵晚秋:“奕秋,你来找我什么事?”   赵晚秋定定地看着于炀:“炀大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通过什么知道我是徐子昀的同伴?”   于炀不禁笑了:“我说过,子昀是大才之人,他在我家借住的几天,就曾经跟我说过,如果哪天需要我,那么于家就多一个二爷,叫做于邱。我当时还很纳闷,接到这封信我才知道真有算无遗漏之人。”   赵晚秋直愣愣地呆在当场,喃喃地问道:“他,没跟你约定过信物?”   于炀摇了摇头:“没有。”   赵晚秋忽地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于炀:“糟了,炀大哥,子昀情况不妙!快告诉我水云阁怎么去!”   于炀拉住了赵晚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子昀让你等待一个月吗?他这么说一定是有道理的,你别冲动。”   赵晚秋拂开了于炀:“不,我现在就要知道水云阁怎么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赵晚秋看着于炀,,属于上位者的气质不由让于炀臣服,于炀微微低下头:“好,我给你水云阁的位置。恕我不能陪同你去,那个地方不是我们这种市井小民可以踏足的。” 作者有话要说:  赵晚秋看着于炀,,属于上位者的气质不由让于炀臣服,于炀微微低下头:“人家不管,不看文不收藏不评论不打赏,我就不告儿你!“ ☆、第十五章 风月场所遇变态   “你等我一下。”于炀匆匆走向了书房,在书房门口他转头掠了一眼微微眯着眼睛试图镇定自己的赵晚秋,放在门上的手默默加大了力道,旋即松开了手,推开了书房的门。   不一会儿,于炀拿来了一封用火漆封好的信封。“这个是子昀当时留给我的,他曾经交代我,如果有一天,有人顶着于邱的名字来问水云阁,就把这封信交给他。作为一个商贾,这种事情我是不应该参与的,但是炀大哥想劝你一句,子昀交给我信的时候虽然还是那般云淡风轻,但是语气中的慎重不容忽视。我稍微留意过水云阁,作为一个近期秘密崛起的组织,江湖上褒贬不一,你小心行事,不要惹祸上身。”   赵晚秋捏紧信封,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在走出大厅错身之际,荣管家刚好经过,两人点头而过,匆忙的赵晚秋并没有看到荣管家复杂的眼神。   赵晚秋拿着信件走进了房间,桌子上的熏炉袅袅升腾起一缕缕香烟,颇有瑞脑消金兽的诗意。赵晚秋瞥了一眼熏炉,眼中露出不喜,她向来不喜欢这种甜甜的熏香,总有一种粉红枯骨消磨人意志的感觉,也罢,毕竟在别人家。赵晚秋掀开帘子,席地坐在台阶上,拆开了手上的信件。   “花满心时亦满楼,莫道销魂,却道暗香盈满袖。”   赵晚秋的嘴角抽了抽,这句诗说的该不会是浔阳城最大的风月场所“花满楼”吧?听闻花满楼夜夜笙歌,其中的舞娘乐师精通音律,余梁绕耳三日不绝,就连伺酒水的丫鬟也是倾城之姿。   赵晚秋默默地坐在台阶上发呆,直到天气渐晚,日暮西下,月上柳梢头。   赵晚秋抬头看了看上弦月,当时她离开山寨的时候还是新月呢,赵晚秋收回了目光,起身拍了拍下摆上的灰尘,朝着门外走去。她心里想着花满楼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整个客院的下人不似以往一般来来去去。   赵晚秋走在路上,越靠近怡红路灯火越亮,站定在花满楼门前,赵晚秋打量着这所声名在外的风月场所,真可谓金碧辉煌纸醉金迷,楼体在灯火下熠熠发光,应该是刷了金粉,所有窗户的帐幔都是水仙花般的粉色,大门上挂着水晶跑马灯,一看就价值不菲。站在门口的两位迎来送往的并不是院中的妈妈,而是两个妙龄双生子,扎着双丫髻,一模一样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笑意,身上穿着一红一黄相同款式的纱衣,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在大腿侧旁还开了很大的叉,风吹过,修长的美腿欲遮还羞。   似是感受到了赵晚秋的打量,身着黄纱衣的少女露齿一笑:“这位公子,要上去坐坐不?”   红纱衣拉住了黄纱衣,也朝着赵晚秋笑道:“这位夫人,您是来寻人还是寻乐?我们这里也有小倌馆。”   赵晚秋利目看向了红纱衣,果然是风尘女子,眼着实厉害,竟然一眼就看出来她的女子之身。   红纱衣抿了抿唇:“夫人是第一次来吗?夫人不要惊讶,像我们这种迎来送往的,哪里能不辨雌雄啊,夫人虽然风姿卓越如出尘,但是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到阴柔之气,而且夫人看到我们的反应也不像个男人啊。”说着,两个少女咯咯笑了起来。   “去找你们花满楼的掌柜,告诉他:‘暗香盈满袖’,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去吧。”赵晚秋脸色略有缓和,缓缓地说道。   两个少女对视一眼,黄纱衣转身跑了进去。红纱衣美目紧紧地盯着赵晚秋,不一会,黄纱衣气喘呼呼地跑了出来,后面竟然还跟着邹妈妈。   “这位公子,是您传得话儿给邹老婆子?”邹妈妈一出门,看到红纱衣的目光,就了然了。   “是我,麻烦邹妈妈了,可以进去详谈吗?”赵晚秋客气地拱手问道。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公子请进,公子今天运气不错,今天刚好是花满楼的主子每半年来对账的日子,公子可以直接见主子。”邹妈妈弓着腰引着赵晚秋向前走,一路上引来无数侧目,邹妈妈掌管的花满楼日进斗金,有手段有后台,何时见过她这么卑微地引着一个人走?   走到三楼楼梯口,邹妈妈站定了,对赵晚秋说道:“主子没有喊老身,老身不能冒然上去,就送公子到这里了,公子直接上去就可以了。”   “谢谢邹妈妈。”赵晚秋再次向邹妈妈拱了拱手,转身拾级而上。   三楼贵宾室里无丝竹管弦之声,寂静好似无人,只留窗棂上忽闪忽灭的灯光显示着有人在里边,赵晚秋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房门,既然对方已经摆出了请君入瓮的姿态,她还假惺惺地敲门干嘛。   一股糜烂的气息扑面而来,藤椅上斜躺着一个人,脸上半边面具流光生辉,衬托地他的眼睛更加流转顾盼,尖俏的下巴上还残留着一滴红色的酒液。在他下首跪着一名少女,赤着的脚上环着一颗铃铛,曼妙的身子随着锤腿的姿势轻轻摇曳,配上铃铛的清脆叮铃声,暧昧无边。旁边还单膝跪着一名俊俏少年,小鹿般的大眼睛里满是迷恋,手里端着一杯葡萄美酒,殷殷切切地喂向侧躺之人。   赵晚秋有点傻眼,他这不是在等她,是在享受美人在怀?飞燕倚新妆也就算了,旁边那个葡萄美酒夜光杯是什么意思?男女通吃?用妙龄少女来掩盖独特的口味?   正在赵晚秋进退维艰,在考虑要不要非礼勿视出去重新敲门的时候,斜躺之人支起了身子,懒洋洋地朝着服侍的二人挥了挥手:“你俩出去吧,我的客人来了。”   少女起身,搬着叮当声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而那少年却娇嗔地放下了酒杯,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挪了出去。   赵晚秋更是坚定了对面的人是衣冠禽兽,悲切之气油然而生,听说变态一般都很不好搞定啊。   对面之人有趣地看着赵晚秋变脸,不禁咯咯笑了起来:“参见安平长公主,师兄让你来的?”   师兄?赵晚秋走神之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这么说来,既然她找到了许询的师门之人,是不是许询就一定得救了?想到此,许询快步上前,也不嫌弃人家变态了:“请问如何称呼?许询的同门,许询有难,需要你搭救!”   不料对面之人兴味十足地看着她:“这么紧张师兄?别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啊,我从未听说过师兄可以婚配。”说着,绕着赵晚秋转了一圈,还邪魅地捞起赵晚秋的头发把玩着,“安平长公主不好好选驸马,跑出来干什么,师兄不是给你送去了良缘?”   赵晚秋身子一僵,从他手中拉出了头发:“这就不劳祭祀的同门操心了。”   对面之人纤细的手指触了触面上的面具,“安平长公主,我并不是关心你啊,在下谢云陌,我和许询师兄的关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融洽呢,师兄的出师玉佩在哪里?”   赵晚秋听闻谢云陌的话,不由愣了一愣,不是她想象的那么融洽是什么意思?“谢云陌,你去不去救许询?”   谢云陌又斜躺回躺椅上,慵懒地抬眼看着赵晚秋:“救他?怎么,许询给你玉佩的时候没告诉你实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云陌又斜躺回躺椅上,慵懒地抬眼看着赵晚秋:感谢东风细雨柳飘扬的地雷,本阁主也很心悦你的名字,书香气扑面而来~感谢小西的火箭炮,本阁主也中意你,准你过来端葡萄酒! ☆、第十六章 生米煮成熟饭   谢云陌拿起刚才少年放下的葡萄酒杯,轻轻的晃动着里边的液体,鲜红的酒液一缕一缕地挂在杯壁上,然后缓缓流下:“许询没有告诉过你关于祭祀一族的事情?祭祀一族未出师之前不得已真面目示人,这个你知道吧?”   赵晚秋看着谢云陌脸上的面具,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你是没有出师?”   谢云陌“哧”地笑了,拈着酒杯喝了一口杯中酒:“不仅如此,祭祀只能有一人出师,其他人将会服毒毁容,销毁所有个人特征和个人信息,成为出师之人的麾下之士。是不是很残忍?”   赵晚秋忽然嘴角微翘,回身拉过了桌子傍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看着谢云陌:“你没有服毒,但是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你是叛出师门之人吧?”   “是也不是,打小许询就聪慧可见端倪,本阁主只是不想毁了我的花容月貌,打面具的时候故意打了和许询一样的面具,也就是说,许询的出师玉佩才能让我打开面具呢,我是不是对师兄一片冰心呐?”谢云陌仰头喝掉了剩下的酒。“可惜,许询虽然没有拆穿,可是他出师之时并没有给我玉佩,相反,他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幸于世,我就有资格掌管祭祀,如果他成功物色了继承人,我就一辈子别想看见自己的脸,你说,许询是不是很不解风情?”   赵晚秋调整了下坐姿,依旧含笑看着谢云陌:“跟你做个交易怎么样?我打开你的面具,你随我去就许询。玉佩在我手上,一旦我来个玉石俱焚,想必谢阁主就鸡飞蛋打了吧?救了许询,你就可以让你的花容月貌见见天日,我看谢阁主也不像想要掌管祭祀一族的样子。”   谢云陌微微倾身,看着赵晚秋:“我的长公主,你真的是很聪明,我的确不想要掌管祭祀,祭祀不能近女色也不能近男色呢,我现在左拥右抱,多么逍遥,我同意你的提议,明日一早出发,如何?你呢,回去收拾收拾,我呢,继续和我的美人们促膝长谈。”   谢云陌哈哈笑着,眼底的寒意深深隐下,先解开面具,后面的事情再徐徐图之。   赵晚秋从椅子上起身,略微颔了颔首离开了。她慢慢地走在回去于府的路上,细细地梳理了和谢云陌说的话。万一许询真的有个什么,谢云陌做了祭祀,不知道会不会对江山社稷造成不良的后果,赵昊天又对祭祀一族深信不疑,看样子谢云陌更加心怀鬼胎。为今之计,只有先回去,明天一早去救许询,说不定峰回路转呢。   赵晚秋走到客院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灯火通明的客院以及满院子乌泱乌泱的人,顿时有种自己还在花满楼的感觉。   这时候,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传了出来:“柳奕秋,开门,你对我家锦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紧接着,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了起来,荣管家怒气冲冲地吼道:“都是你宠得无法无天,败坏了我荣家的名声,我都说了,柳公子不适合锦儿,谁让你串掇锦儿做这种败坏家风的事情?”   那道尖锐的声音还在持续着,伴随着呜咽:“关锦儿什么事情,是柳公子,柳公子一个大男人强迫锦儿的话,锦儿有什么办法?!”   赵晚秋走上前,听到屋子里穿来一声声暧昧的声响和女子的□□。   “啊!柳、柳公子?”一个跟在荣管家婆娘身后的小厮指着赵晚秋,瞪大了眼睛。   荣管家婆娘顺着小厮的声音看了过去,瞬间发出高亢的尖叫:“你、你在这里,里边的是谁?”   赵晚秋看着荣管家夫妇以及站在旁边的于炀:“炀大哥,荣管家,发生了什么事情?柳某强迫谁了?”   荣管家婆娘回过神来,发疯似的冲了过去,一脚踢开了房门,完全不似刚刚撒泼耍赖的磨蹭劲儿。刚刚估计是以为赵晚秋在屋子里,想让赵晚秋和荣锦儿生米煮成熟饭,这么多人瞧见了,赵晚秋无论如何也要给荣家一个说法。   赵晚秋见状,抬脚跟了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今天闻到的甜甜的熏香味儿,赵晚秋瞬间明白了过来,这个香有问题,估计是有催情的效果。   房间地下衣服扔得到处都是,还有不少已经被撕烂了,隐约可见女子的小衣混在其中,大红色的并蒂莲格外扎眼。内屋里嘎吱声和□□声混杂在一起,男子的肥胖背部还在不停地动着,带着略有发灰的头发散开,挡住了真是面孔,女子雪白的小腿还露在外面,随着男子的动作摆动着。   荣管家婆娘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扯下了男子,随即用被子抱住了床上的女子。   女子娇弱的声音微微传来:“娘,你对奕秋哥哥轻点,女儿已经是他的人了。”   跟上前的小厮点亮了房间的灯,只见荣锦儿羞答答地看向了地面之人,旋即脸色大变:“李园丁!怎么是你!”   荣锦儿面色惨白地抬起头,看到立在人前的赵晚秋,眼泪就滴了下来,她仿佛看见她的奕秋哥哥离她越来越远,她朝着赵晚秋伸出手:“奕秋哥哥,你,你是不是,是不是不会娶我了?”   赵晚秋叹了一口气:“锦儿,你这是何苦,我早就跟你说了,我们不可能。炀大哥,于府的事儿我不好参与,我先去耳房了。”说完,赵晚秋就走了出去,徒留荣锦儿在后面哭得梨花带雨。   第二天一大早,赵晚秋在门口看到了一身紫衣的谢云陌,银色的面具在晨光的照耀下发着金属的光泽。   “长公主,咱们走吧。”谢云陌看到赵晚秋从于府出来说道。   “有劳谢公子,你等了很久了吧?”赵晚秋不好意思的说道,昨天荣锦儿闹到半夜才消停,所以睡得晚了点,没想到今天早晨急赶慢赶还是让谢云陌等了她。   “不妨,长公主请吧。”谢云陌说道。   “奕秋,你,你是安平长公主?”于炀从另一侧侧门走了出来,“我昨晚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跟   你们一起去就子昀,所以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你,真的是安平长公主?”   赵晚秋叹了一口气:“出门在外,不得已乔装,望炀大哥海涵。炀大哥还是叫我奕秋吧。”   于炀看着赵晚秋也叹了一口气:“锦儿可真是芳心错付啊,也怪她自己,非要攀附高枝,现在弄得要去李园丁家做小,李园丁已经年过半百,还家有悍妻,哎~本来想劝奕秋收了她做填房丫头,没想到你竟是女子之身,看来锦儿也只能任命了。”   谢云陌哼了一声:“使出这么下三滥的手段,还失败了,这种女人要她何用,别说长公主女子之身,就算男子,找一个心机深沉争宠虚荣的残花败柳做什么?”   于炀叹了一口气,不再说锦儿的事情:“阁主,奕秋,你们带着我吧,无论如何,我比较熟悉上山之路。”   谢云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转身大步走了,赵晚秋赶忙拉着于炀跟了上去。    ☆、第十七章 大狱一日游   桃花山寨村口的柳树下,随着风飘起来的柳条轻轻拂动着身着大红嫁衣坐在柳树下石桌旁执酒壶的身影。大红色的衣袍上绣着凤朝凰,金色的丝线映着身后的火光似要冲天而上,火树银花的火花偶尔飘飞出来,飘进酒中,他似若未见,继续饮酒,石桌上还放着新嫁娘凤钗,而他披散着头发,早已取下了钗子,脸上皮肤光滑如蛋白,骨节分明的手轻柔地把被风刮起的头发别到耳后。   当赵晚秋一行人到达山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正当赵晚秋发愣之际,谢云陌禹禹走到石桌旁坐下,执起酒壶灌了一口酒,清澈的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滴了下来:“啧啧,女儿红,可惜酒母一般,勉强可以入口吧。”   许询笑了笑:“师妹还是这么挑剔。想来,公主请你出来费了不少心思吧,我想想,我得把你的面具解下来了吧,这笔生意做的有点亏啊。”   于炀难以置信地看着谢云陌:“江湖上盛传的杀戮果敢的谢阁主竟然是女子之身?于某人真是大开眼界啊。”   赵晚秋抬头盯着许询:“许询,对不起,我没有听你的,我提前去找了水云阁阁主。”   许询笑着摆了摆手:“无妨的公主,其实我也不确定我一个月能不能做到剿灭山寨,胡老大实在太急着娶我了才会让我有机可乘。”   “哈哈哈,没想打师兄竟然先云陌一步嫁人呢。”谢云陌笑的摇曳生姿,“如何,师兄,云陌闭月羞花的容颜可以重见天日了吧?”   许询依旧是浅浅地笑着,“既然公主已经答应了你,我肯定没什么意见啊,公主请吧。”许询看向了赵晚秋,眼睛中有一丝久而不见的思念和一丝宠溺,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赵晚秋拿出自己怀里放置的玉佩,递给了许询,许询起身接过玉佩,走到谢云陌眼前,把玉佩轻轻契合在面具的右上方,只听“咔嚓”一声,面具化为点点银粉飘散开来。   赵晚秋心里恶毒地想着,带了这么久的半面面具,平时风吹日晒的,一定是一张脸两个颜色,上半部分白净若芙蓉,下半部分估计就零落成泥了吧。待到面具飞开,赵晚秋这才发现,真真天生丽质难自弃,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芙蓉不及美人面,连赵晚秋都不由地承认,真乃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之资。   谢云陌盈盈一笑:“多谢公主,多谢师兄,云陌这就告退了,几位慢慢叙旧吧。”   谢云陌转身离开,消失在树林中。   许询重新坐回石凳上,复又执起了酒壶,朝着二人到:“公主、于炀大哥,坐吧,咱们估计还要等会,我猜用不了多久衙门的人应该到了吧,我可是纵火了呢,得好好解释一下。”   赵晚秋转身坐到了许询旁边:“让我看看你的脚。”   许询乖乖地拉开了裙摆,伸出了脚,还调皮地活动了一下:“多谢公主关心,询的脚已经大好,行动无碍,这段时间,胡老大为了获取我的信任,允许我四处走动,给了我机会自己采药,得以恢复。”   于炀叹了一口气,坐到了许询对面:“看来子昀经历了不少劫难啊。”   许询从袖中又拿出一个酒杯,斟上了酒,递向了于炀:“于炀大哥,多有隐瞒,望海涵,实在是我身份比较复杂,担心牵扯到你。”   于炀摆了摆手:“无妨,我只是认你这个朋友,你的身份名字对炀来说,都不要紧。”   许询举起了酒杯,于炀也拿起了酒,尽在不言中。   放下酒杯,许询把玉佩又递向了赵晚秋:“公主,既然询把玉佩给了你,你就不用还了。“   赵晚秋看着玉佩,“这是你的出师之物,不能随意给我吧。“   许询笑着把玉佩重新挂回了赵晚秋的脖子上:“公主,这个玉佩在我接任祭祀之后就没大用了,你拿着吧,说不定还能在询顾及不到的时候帮公主一把。”   赵晚秋塞回衣服,郑重地点了点头:“嗯,看起来很值钱,说不定哪天我潦倒了,当了能好好喝一顿酒。”   许询正准备说什么,山中传来了一阵喧哗,有兵器的哗啦声和喧闹的人声,看来是衙门的人到了。   一位身着捕头衣服的大汉冲在最前面,身上纠结的肌肉格外明显,一看就是个高手,捕头大汉冲到三人面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防火烧山?”紧接着,大汉朝后面烧的面目全非的山寨看了一眼,眼球一缩,大吼道:“你们竟然烧了一个村子?!这不是烧山,是纵火灭村!”   后面赶过来的县令被吼得一愣,“什么?烧的是村子?”随即,县令的脸涨红了,“草菅人命,草菅人命啊,给我抓起来。”   于炀刚想起来辩说,许询抬起来手拦住了于炀,“这位大人,哪儿有人把村庄建在毫无人迹的深山老林中的?”   县令魂不守舍地朝着山寨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无论建在哪里,你们烧了村子杀了人是真的,还狡辩什么!”   许询了然一笑,“不劳大人,我们自己走。”   府衙大狱中。   赵晚秋叼着一根稻草斜躺在稻草铺成的床上,“没想到啊,还能来大狱中体验一下生活。”   许询坐靠在赵晚秋旁边,看着一脸嫌弃地站在门旁的于炀,“于炀大哥,你站着累不累,要不要过来坐一下?”   于炀更加嫌弃地看着稻草,“刚刚有一只老鼠爬了过去,你俩不觉得脏死了吗?”   许询和赵晚秋相视一笑,没有回答于炀的话。   衙门大堂中。   “王大人,李大人里边请,两位大人来了怎么不提前告知下官一声,让下官好有所准备啊?今天下官刚刚好去山上抓几个纵火烧山灭村的大盗了,没有倒履相迎是下官不对,请大人海涵海涵啊,哈哈哈。”县令一脸谄媚地跟在两个人身后,讨好地说道。“不知两位大人远道而来,有什么事情啊?”   为首的男子呵斥道:“皇上密令,哪儿有你一个县官插话的份儿。”这一看,不是王麓是谁。   县令连忙弯腰鞠躬:“是是是,王大人说的是,我现在就安排王大人和李大人休息。”   “等一下,你刚刚说的放火烧山是怎么一回事?”随后跟上的男子出声问道,正是李箫敏无疑。   王麓瞪了一眼李箫敏,不就是丞相之子吗,不用参加科举就可以入仕,荫庇之下必是蠢材,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让他跟着自己,说起来,李箫敏还是白身呢,难道皇上是因为赵晚秋的事儿故意给自己找麻烦?可是,皇上也不应该拿自己的江山开玩笑。罢了,听说也只是祭祀占星的结果,还不知道是否真有其事呢,就急吼吼地让自己带人去赈灾,要是没有发生疫情,赈什么?真真儿戏。想到此,王麓更觉得皇上此举是为了让自己带着富家公子出来郊游的。   “李大人,我们是奉旨出来的,就不要管这些杂事了吧?”王麓不屑地说道。   “王大人,这话就不对了,这里明显有蹊跷啊,民为重,百姓的事儿没小事儿,你说是吧县令?”   县令眼睛闪了闪,一抹怨毒划过眼底:“李大人说得对,反正无恶不作的大盗也要报朝廷斩首的,不如两位大人亲自坐镇?”   “王大人,反正今天我们也不能走了,不如一会儿直接升堂,咱们也去见识见识?”李箫敏看着王麓问道。   “那就督审吧,县令,你还是该如何审如何审,我们不参与。”王麓说道。    ☆、第十八章 又见故人   “开饭了,开饭了!”牢头提着一大桶像泔水一样的东西走了进来。   “大人,你可不可以告诉我点儿事情啊。”许询这时睁开眼睛,从稻草上起来,走到了门边。   正在门边分饭的牢头看到许询,眼睛不由闪过一丝惊艳之色:“没想到这死牢里还能进来这么标致的小娘子。”   “大人说笑了。”许询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悄悄的塞到了牢头的手里,牢头看得眼睛都直了,没想到这个小娘子这么大方,要不是进了这死牢,倒是可以想办法弄出来,到时候岂不是财色双收,可惜啊可惜。   “小娘子有什么事情打听啊?”牢头咬了咬银子,揣进了怀里,一脸□□地看着许询。   “大人,这浔阳城附近有没有山贼啊?”许询抛了个眉眼,把牢头迷得七晕八素。   “我跟你说啊,这个你就问对了人,别人不知道,我可清楚的很呐,咱们浔阳城附近可是有一伙山贼,嘿,那叫一个无法无天啊,烧杀掳掠没少干,虽然不怎么进城,可是路过的基本都要雁过留毛的,不说别的,就说咱们衙门的冷捕快,听说就是举家搬迁,在路上得罪了那山贼,结果晚上寄宿旅店的时候,被人一把火烧的只剩下他一个人,啧啧,那叫一个惨啊。”牢头说得眉飞色舞。   “牢头,你又在说什么呢?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了进来。   “冷,冷捕快……”牢头打了个激灵,赶忙低下头。只见之前在山上碰到的身着捕快衣服的大汉脚下生风地走了进来,压根儿就没搭理牢头,径直走向了牢门。   “你们三个出来,大人要提审你们。”冷捕快打开牢门,恨恨地瞪大眼睛,朝着赵晚秋三人喊道。   “好。”许询含笑应了一声,换来了冷捕快的一记白眼。   一路上冷捕快大步向前走着,赵晚秋在后面小跑着,跟得好吃力。许询悄悄地拉住了赵晚秋的手腕,这才让赵晚秋轻松了一点。   “哎,你不是能掐会算吗?这个能算到吗?”赵晚秋小声问道。   “阿秋以为我是半仙啊?我只是会占星而已。”许询似笑非笑地看了赵晚秋一眼,而赵晚秋却为那句“阿秋”愣了愣,好像只有父皇母后这么叫过自己吧,虽然知道这是情势所迫,不能叫“公主”,还是忍不住小小地悸动了一下。   “大人,犯人带到了!”前面的冷捕快响亮地喊了一声,退到一边站好。   赵晚秋一抬头,看到李箫敏“噌”地站了起来,带动凳子“哗啦”一响,县令和衙役们一致看向了这位京城来的大人。   赵晚秋见状连忙对李箫敏眨眨眼,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王麓看了看赵晚秋,又看了看许询,叹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伸手拉住了李箫敏,“李大人,注意仪态。”   李箫敏回过神来,慢慢坐了下来,对着县令说道:“不好意思,我失态了,继续吧。”   县令转过头,惊堂木一拍,“大胆!还不跪下!”   李箫敏被震得一晃,差点又站了起来,“不用跪了,就这样吧。”   县令看了一眼李箫敏,眼中的怨毒快要流出来,“李大人,这种命犯怎么可以如此放任!”   王麓息事宁人的说道:“好啦,赶紧审理案件吧,跪不跪也不重要。”   县令又看了一眼王麓,压下了心中的不满,“你们说,为什么要放火烧了山村?”   许询清了清嗓子:“大人,我们明明是烧了山,怎么说我们烧了村子呢?浔阳城好着呢,我们什么都没有烧。”   县令一窒,狠狠地又拍了惊堂木,“那明明就是村子!”   赵晚秋淡淡地看了县令一眼:“有建在深山老林里的村子?与外界断绝联系如何生存?”   县令正准备发话,就听着一声哀嚎,“我的儿啊!”,一个身着粉红色衣袍的中年妇人从后堂跑了进来,哭得妆残粉褪,扑到了赵晚秋身边,抬手就要厮打,许询一把抓住了妇人的手,“夫人,公堂之上,请注意。”   县令脸一阵红一阵白,朝着内堂喊道:“怎么回事?让姨娘跑了出来,还不赶紧拉进去!”   妇人甩开许询的手,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哭嚎:“老爷,你要给奴家做主啊,奴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外孙啊!奴家的姑娘也是听了老爷的话才嫁给那胡老大,奴家姑娘命薄,死了也就死了,可是留下了你的外孙啊!胡老大逢年过节孝顺老爷你那么多,你不能坐视不管啊!”   惊得县令扔了惊堂木,下去一把堵住了妇人的嘴。可已经晚了,妇人该说的也都说了。   “啧啧啧,我说啊,怎么县令大人如此急切,要把烧山灭村之人赶尽杀绝,原来是掩盖官匪勾结沆瀣一气啊~”李箫敏阴阳怪气地说着,走到了堂下,后面跟着抿着嘴不说话的王麓。   两人走到赵晚秋面前,整了整官袍,“噗通”跪下,惊得县令差点跳了起来:“臣王麓(李箫敏)叩见长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晚秋站定,看了一眼吓到几乎昏厥的县令,抬了抬手道:“二位平身吧。”   赵晚秋还没说话,只见一道魁梧的身影斜斜冲了出来,“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大的赵晚秋都怀疑他的膝盖还能不能用了。   “长公主在上,受冷言豪一拜!”说罢,就朝着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然后又转向许询和于炀,分别磕了三个头,声音响的领赵晚秋有点感动,从小打大,这应该是第一次有一个人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磕这么响的头。   “长公主殿下,小的家人就是被山贼害死的,可惜小的认贼作父,跟着县令这么多年,想有朝一日上山剿匪为家人报仇,没想到县令竟然勾结贼人,骗我如此之深!”冷言豪说着利目扫向了县令,县令被震得向后爬了爬。   “我,我是朝廷命官,就,就算被罢免,你们也不能杀了我!”县令指着阴恻恻看着他的冷言豪说道。   “冷壮士,这个狗官让朝廷出面收拾吧,你之前不是说认贼作父吗?现在恩人就在眼前,你愿不愿意跟着公主?”许询走了几步,挡住了冷言豪的视线,旁边看着的王麓眼神一阵恍惚。   冷言豪定定地看了看许询,跪直了身子,朝赵晚秋道:“求公主赐名!”   “不必了,你还是叫之前的名字吧,我看挺好的,毕竟是父母留给你的最后印记了。”赵晚秋摆了摆手,冷言豪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起身站在赵晚秋身后,恍若刚才喊打喊杀的不是他,许询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了县令。   “怎么样,县令,是你自己摘下乌纱帽还是我帮你?”许询侧头问道,姿态优雅。   “不劳烦祭祀了,来人,把县令压下去,呈手信上报皇上。”王麓语气恶劣地说道,转身向大门走去,路过许询的时候说到:“祭祀还是赶紧回去换件衣服吧!哼!”   许询笑着应了声,身后李箫敏隐在阴影中不明情绪地笑了一声,赵晚秋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王麓,发什么神经,许久不见,变化不少啊。    ☆、第十九章 选我还是他   “王大人,我们今天就走?不在这里先坐镇?等皇上下令调来了新县令再走吧。”一大早,李箫敏看着忙来忙去的随从和太医们,拉着王麓问道。   “皇上庇佑,公主和祭祀已经把山贼就地正法了,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了,让府丞暂代几天不会出什么事情的,这里距离京城不远,估计半旬内新县令就可以走马上任,李大人不比担心了。再之,皇上交代我们要尽快赶过去,虽然没有想到半路可以遇上本该已经到达的公主和祭祀,还是应该遵君令。”王麓目不斜视地回答道。   “说得有理,那我们就今天走吧,尽早赶过去,说不定还可以阻止灾难,立一个大功!以后我爹就不用天天埋怨我不学无术了。”李箫敏正了正衣冠,傲娇地说道。   “大家早上好啊!”赵晚秋笑眯眯地从衙门后院里走了出来。昨天收拾了县令之后,他们还是歇在了衙门后院的客房里。   “公主早。”王麓微微低着头喊了一句。   “公主早啊,出门在外的,可不可以喊你阿秋啊?反正我们认识的时候你也是叫柳奕秋。”李箫敏眼睛眯地都快看不见了。   “嗯,大家在外边还是不要叫我公主了……”赵晚秋刚要说什么,许询就接了上来,“那也不能不分尊卑喊公主阿秋,那就喊公子吧。”   “祭祀倒是跟公主跟得很近啊,形影不离的。”王麓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毕竟保护公子是重中之重啊。”许询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默默跟在赵晚秋身后的冷言豪抿了抿嘴,又朝着赵晚秋近了一步,许询咧嘴一笑,王麓脸绿了。   “我们在路上就乔装一下吧,公主是公子,祭祀是贴身小厮,我和李大人是带刀侍卫,如何?”王麓问道。   许询耸了耸肩,“可以,我没意见,大家就称呼名字吧。”   赵晚秋点了点头,“好,时间不早了,我们上车吧。”   “慢着,我们这里只有两辆车,一辆是太医们要坐的,还有一辆如果四个人做会略挤,许询,你要不身后和侍卫们骑马?”王麓拦在许询身前,问道。   “王麓,我可是公子的贴身小厮啊,哪儿有贴身小厮不贴身伺候的,是吧?”许询拨开王麓的手,王麓一脸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表情。   赵晚秋咬了咬嘴唇:“出门在外,不必那么讲究,都上来吧。”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赵晚秋看着略显拥挤的马车,不时地碰到旁边许询的胳膊,好闻的清爽男子味道隐隐透过衣料传了过来,让赵晚秋思绪不听使唤地飘去了马车失控的那天,她依偎在许询怀里,许询护着她的场景。   对面的李箫敏定定地看着脸微红的赵晚秋,开口道:“公子,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前曲水流觞的时候你做的诗是提前备好的还是信手拈来?”   “世人多谬赞。”赵晚秋抬起头说道。   “公子的确是文采斐然,曲水流觞是随性而至,公子提前是没有准备的。”许询接着说道。   “如此红袖佳人,怎么还有人一叶蔽目不识珠玉,如果是我得此佳人,必当金屋以藏之。”李箫敏看着赵晚秋一字一句地说道。   “娶妻当娶贤,才华横溢就宜室宜家?”王麓睁开眯着的眼睛,嗤笑了一声。   “我李家百年大户,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可以比的,像我们这种大家族,自当有管家打理,我的妻子就负责添香磨墨,夫唱妇随就好了。”李箫敏轻蔑地哼一声。   “虽然我和她已经和离,但是皇室之人,怎么可以改嫁他人?即使她死了,以后也是要入我王家的坟茔的。”王麓咬牙切齿回复到。   “呵呵,王麓大人恐怕不知道吧?皇上已经开始准备张罗着给长公主殿下物色新的驸马了,据说新驸马是天赐良缘,现在已经在公主府了,据说也是为不逞多让的厉害角色呢。怎么,还想占着茅坑不那啥?”李箫敏瞥了赵晚秋一眼,又瞥了王麓一眼,不出所料,王麓脸色已经黑了。   赵晚秋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由地无语了一下,这些号称翩翩读书人的风度呢,“大家说了这么久也累了,不如,我给大家抚琴一曲?刚好也让李箫敏听听,我是不是琴棋书画精通?”赵晚秋掩嘴一笑,从一侧夹层中取出了古琴。   “哼,哪里有贤良淑德之意,当着这么多人弹唱,不怕掉了身价。”王麓哼道。   “王麓,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驸马吗?我还要顺着你?当初做你的妻子,我收敛了自己的脾气,你真的以为天家女儿都如此好脾气?自己纳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还想在我面前指手画脚?”赵晚秋冷冷地回到,起手拭了拭琴音。   王麓在一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没有下马车。   赵晚秋调好音,手一扬,一曲卓文君的《白头吟》流淌而出,赵晚秋轻轻合上了眼帘,轻启朱唇,唱到: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一曲毕,赵晚秋睨了一眼王麓,对李箫敏说道:“如何?有没有觉得世人太过赞扬?”   李箫敏一幅从陶醉中醒来的表情:“公主真是惊才艳艳,果然应了那句‘天家无凡品’。”   赵晚秋不由被逗笑了:“你从哪里听来的这句话?”   李箫敏忽然坐直了,正色道:“公子,你要不要考虑下箫敏?绝对拥护皇上的领导,咱俩也算门当户对。”   许询拉过了赵晚秋:“大人说笑了,公主已有良缘。”   李箫敏正待说什么,外边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喊道:“公子,咱们今晚在这里住店吧?再走恐露宿野外了。”   “好,就在这里停吧。”赵晚秋喊道。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就见王麓、许询以及李箫敏都陆续打开帘子跳了下去,赵晚秋也不想矫情,   一把打起了帘子,就见三个男人都站在马车下朝她伸着手。   许询一脸笑眯眯地,满脸温柔,似乎在说“公主,来,我会拉着你。”李箫敏一脸风流相,挤眉弄眼,一幅“来吧,美人。”王麓则是赵晚秋欠了他三百吊钱的样子,眼看向远方,却用余光瞟着她,似乎很不屑但是又勉为其难扶一把她。    ☆、第二十章 唇齿留香菜渣饼   赵晚秋嘴角抽了抽,这是什么情况,三男夺一女?她何时变得怎么受欢迎了?果然单身了就有无限的可能和选项吗?赵晚秋心里默默地呵呵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转身,从另一侧跳了下来,开玩笑,她是可以随意让这些居心叵测的男人扶的女子?   许询缓缓收回手,面上依然笑容不减,眼中一丝落寞划过。李箫敏脸上的笑容像变脸一样塌了下来,讪讪收回自己的手,假装摸了一下脸,好似伸手出来只是因为脸有点痒,所以划了个大圈回来挠挠脸。王麓尽量压下愠怒,手握成拳,重重地收了回来,脸上明摆写着“你丫真不识好歹!”   店小二好似没有看到四人之间的风起云涌,把手上毛巾朝着肩膀上一搭,猫着腰就凑到了四人跟前,眼睛咕噜噜一转,哧溜钻到了赵晚秋的面前:“公子,你们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赵晚秋转头看了看后面的马车,只见太医院擅长瘟疫防治的章太医和孙太医带着自己的徒弟从车上下来,四位太医朝着她遥遥一拱手,赵晚秋点点头,看来赵昊天还是很重视许询这厮的占星结果,要不也不能派出这两位,尤其是章太医一把年纪了,出来一趟也不容易。   “来八间上房。”赵晚秋估计了一下跟着的一众护卫,“十间中房。”   “对不起客官,小店店小,没有上房,也没有中房。”店小二大声回答道。   赵晚秋尴尬了一下:“你们有什么房?”   “客官,我们只有一种客房,我们店已经是这周围最好的旅店了!物美价廉,虽然只有一种客房,但是服务绝对优上,让您宾至如归!”小二骄傲地挺了挺胸。   赵晚秋不由地扑哧笑了出来,“罢了,给我来十八间客房吧。”   小二挠了挠头,“客官,虽然小店是这里最好的旅店,但也是个小店铺,一共才十四间房,你们如果一间房住两个人还是可以的。”还没等赵晚秋说话,小二马上说道:“你们的马免费给你们喂!我们的草料很好的!而且,你如果想要换旅馆,就得倒回去十几里呢,恐怕就半夜了。”   王麓看了一眼赵晚秋,“不能倒回去了,太麻烦了,而且也不确定那边的客房情况,要不就将就一下?”   赵晚秋点点头:“好吧。”   小二清脆地应了声,朝着里边喊道:“十四间客房!有请贵客们!”   “客官,我们这里小地方,没什么吃的,只有野菜,现在刚好是吃荠菜的时候,客官们来份菜渣饼尝尝?”小二手里端着盘子,恭恭敬敬地问道。   赵晚秋忍俊不禁:“你们还有别的菜吗?”   小二“啊”了一声,似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支支吾吾道:“好像没有啊,我去厨房看看?”   赵晚秋哈哈一笑:“不用麻烦了,有什么就上什么吧,分量上够,这里人多,不会少了你银子的。”   小二干脆地应了一声,朝着厨房走去。   不一会儿,小二每桌给端上了一大盘混合着野菜菜渣的玉米饼子,金黄的颜色陪着绿色的菜渣点点,看起来还是很有胃口的,还给每个人配了一大碗野菜汤。   “客官,不是我吹,我们店的野菜饼绝对好吃,吃了这次保证你们还想来吃下一次。告诉你们个秘密,想当年啊,当朝安平长公主也曾经来过这里,赞扬我们的菜渣饼‘唇齿留香’呢!这可是懿旨啊!”小二滔滔不绝的说着,眼睛里全是骄傲,“可惜,我当时上山采野菜了,没有看到长公主,不过听说长公主出门都带厚厚的面纱,也看不到的。”小二遗憾地说道。   “不过,长公主应该也像这位公子一般,给人高贵的感觉吧。”小二看着赵晚秋,挠了挠头,“客官们,慢慢吃,我先下去啦,有事喊我。”   王麓脸色晦暗不明地问道:“公子来过这里?”   许询淡淡地拿起野菜汤,说到:“怎么可能,世人多喜夸大,公主自小接受琴棋书画礼仪教授,怎么会有时间跑得这么远?”   赵晚秋看了两人一眼,没有回话,拿起了一个菜渣饼:“让我来尝尝长公主懿旨‘唇齿留香’的菜渣饼。”说着,朝着菜渣饼大大地咬了一口,入口感觉干硬得很,味同嚼蜡,自身的教养不允许她吐出来,她就将就着往下咽,没想到菜渣饼卡在喉头,好似吃了一块沙土,涩得嗓子好像要着火,赵晚秋梗着脖子,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如鲠在喉,眼泪已经开始在眼里打转。   旁边伸过一只手,轻轻顺了顺她的咽喉处,递过来一碗野菜汤。赵晚秋已经顾不上说话,就着那只手就喝了一大口,野菜的滑腻带着独特的清香划过喉咙,终于咽了下去。待眼中的雾霾散开,她看到了斯条慢里就着野菜汤吃着菜渣饼的许询,跟野菜饼大眼瞪小眼的李箫敏,以及面无表情像吃家常菜的王麓。   赵晚秋又看了一眼三个好似没有发生什么事情的男人,没有说话,学着许询的样子小口小口吃了一点菜渣饼。   吃罢,王麓轻轻揩了揩嘴角,说道:“今晚要两个人一间房,我跟公子一间,毕竟我俩也同床共枕了许久,不算败坏公子名誉。”   李箫敏瞬间炸毛:“喂,你胡说什么呢,公子现在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不行,我不同意!我才是公子的追求者!应该是我跟公子一个屋子!”   许询只是淡淡地瞥了两人:“我是贴身小厮啊,贴身小厮必须贴身。”   赵晚秋冷笑一声:“我跟章太医一个屋子,你们该干嘛干嘛去。”说罢,赵晚秋拉起还没反应过来的章太医,走进了房间,剩下一众人尚未回神。   店小二的嘴巴长得都可以塞下去一只鹅蛋,刚刚他看到了什么,三个各具特色的男子争夺一个男子的青睐?最后那个男子选了一个老男人?这这这,这简直让万千少女心碎啊,不说那个高贵气质的男子,就是这三个男子,也是万里挑一的长相,天啊!这个世界优秀的男子都爱上了男子?小二黯然地想着自家相貌平平的闺女,一种惆怅感油然而生。   夜晚,万物都进入休眠状态时,赵晚秋房间的灯还大亮。   “章太医,不好意思,得罪了,明天应该就到锦官城了,我想跟您请教下瘟疫的一些基本的防治方法,防止到时候措手不及。”赵晚秋一脸歉意地说道。   “无碍无碍,公子客气了,那我就先从头讲起吧……”章太医摸着胡子坐到了赵晚秋的对面。   另一间房间。   “我告诉你呦,我注意你很久了,不声不响地跟在公子身后,我警告你,别打什么坏主意!喂!喂!喂!”李箫敏追着冷言豪喊着。   “我不叫喂,睡觉!”冷言豪翻身躺进了里边,无视李箫敏的聒噪。   当然,还有一间房。   “你到底想要如何?”王麓冷着脸问道。   “我不想如何,既然已经放手了,就不要再想插手。”许询依旧是淡淡回答道。   “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跟在公子旁边。”王麓气不打一处来。   “这次出行,是公子跟着我溜出来的,想必主子已经跟你说了吧。”许询四两拨千斤。   “哼!我不会放手的!”王麓气结。   许询笑了笑,笑意没有达到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520呦,西月没有收到鲜花,也没有收到巧克力,而是收到了……一整个榴莲……大家520快乐~我去吃榴莲了~ ☆、第二十一章 知我者谓我心乱   一大早,赵晚秋伸着懒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脸的精神奕奕,眼睛映着朝阳闪闪发亮。后面跟着赵晚秋的章太医则是一脸疲惫不堪,嘴里还碎碎念着:“老喽老喽,想当年老夫也是一夜挑灯不眠,第二天徒手登山采药的壮小伙儿,这才几年,不行喽,待会儿去马车上得去补眠。”   店小二张大眼睛瞄瞄赵晚秋,再瞄瞄章太医,一脸的诡异神色。眼神中对于赵晚秋压榨剩余劳动力里表示默默地谴责和对章太医老当益壮一夜无眠的钦佩。再看一眼跟出来的王麓和李箫敏,不禁再次扼腕叹息,世上好男儿啊~   随后出来的王麓一脸青色,好似妻子出轨捉奸在床。李箫敏温柔地笑着,眼里的酸意快要溢了出来,却强忍着强颜欢笑。   赵晚秋又回头看了看走出来的许询,看到许询朝她眨了眨眼睛,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默契之感。赵晚秋笑了笑,突然有一种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之感。   马车上弥漫着奇异的气氛,罪魁祸首赵晚秋轻轻靠在马车角落里,眯着眼睛假寐。许询手持一本书卷,坐在靠近窗子的位子,只听到风吹动书页的声音,偶尔一缕风吹动发丝,划过书页。李箫敏坐在另一边窗子旁,胳膊搭在窗棂上,托着下巴看着向后倒飞的风景。王麓隐在黑暗中,眼神略有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车忽然一停,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公子,锦官城到了!”   赵晚秋睁开眼睛,越过许询的肩膀看向窗外,城门上“锦官城”三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护城河的粼粼河水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往来民众,熙熙攘攘,一派祥和。街道上铺着熨帖的大块砂岩石灰紫色,有穿袜子在上面蹦跳的孩童和木屐嘎吱的少妇,街上既充满往来的脚步声,又有轻松而风度翩翩的哒哒小跑。商铺不停地向外流散出丝绸。   赵晚秋看了一眼许询,依旧是淡然如水,她撇撇嘴,这样子的城池,哪里像是要大灾来临的地方?灾难之前必有先兆,若是天灾,家禽野兽会四处遁走,鸡犬不宁,而若是人祸,街道上必是人迹寥寥,怎么会有如此祥和安乐之感?   “呵,许询许大神,这就是你说的即将遭殃的地方?你以为我们都不用做事情吗?来度假的?”王麓脸色沉沉地看着许询。   “佛曰,不可说。”许询伸出一根指头晃着。   “大伯,给我来两份糖油果子!大伯,最近有什么大事儿啊?”一转身,李箫敏正蹲在糖油果子的摊子上嘴上抹蜜地跟人搭讪。   “嘿,俏男娃子,外地来游学的吧?跟你讲呦,你来的刚刚好是时候,再过几天就是黄大仙儿庙的庙会,很热闹的,那时候会有道士做水陆道场,听说连云游在外的道长也会回来。”大伯麻利地把糖油果子从油里捞出来,穿成串递给李箫敏。   李箫敏露出小白牙朝着大伯笑笑,接过糖油果子,“谢谢大伯!”   李箫敏拿着糖油果子献宝似的递给赵晚秋,“公子,你尝尝,这个是锦官城的特色小吃,听说过几天是黄大仙的庙会,去看看怎么样?”   赵晚秋接过糖油果子,咬了一颗,香而不腻,酥而不散,“嗯,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灾难的征兆,去看看吧,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这个果子这好吃。”   李箫敏凑到赵晚秋耳边,“这才是真正的唇齿留香的懿旨吧。”   赵晚秋朝李箫敏笑了笑,王麓的脸又绿了,赵晚秋在心里摇了摇头,她当初到底看中了这个人的什么啊,这一路上,脸色跟皮影儿戏似的,变得也太明显了。   入夜,赵晚秋手持一卷医书,细细研读。烛光印在她眼睛中,好似凤凰栖息于梧桐,静谧而又似火。   门外传来了许询的声音,“公子,询有事求见。”   赵晚秋从医书中抬起头,整了整衣服,合上书放在手边,答道:“进来吧,门没有上锁。”   许询推门进来,又细心地掩好门,才怡怡然走了过来,身上依然是白天的衣服,不知是尚未休息还是紧急过来来不及换一身。许询看了看赵晚秋手边的书,“公子那晚果然是和章太医讨论医术了。”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许询,你来这里有什么急事?过几天就是庙会,这几天准备一下,看看庙会有什么发现。”赵晚秋没有证实许询的说法,在她看来,似乎没有必要,而他,也不需要回答。   “公子,我傍晚的时候在院子中看到晚霞漫天,却没有行走的迹象,俗话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不像是晴朗天气的先兆。我刚刚点燃了火把放在院中,烟火闪烁不定,上下升腾,恐有暴雨啊。公子,要不要明天先去庙里看看?”许询垂眸说道。   “这样说起来,好似过几天的庙会会有问题,明天我们去看一下吧,说不定能发现点儿什么。”赵晚秋点点头。   “那,公子早些歇息,我先回去了。”许询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了出去。   “许询,你为什么不占星确定一下?”赵晚秋不禁问道。   许询缓缓转过身,唇齿带笑,笑意似要灼伤赵晚秋,“公子,如果我说我占不出来,你信不信?”   赵晚秋也笑了,“你觉得我信不信?”   许询微微躬身,“公子早点休息。”走出了房间。   赵晚秋拨动着烛芯,看着明明灭灭的烛火,想着许询说的话,他到底为什么不占星?忽然忆起两人刚出京城的时候,许询莫名其妙的伤寒,难道是因为占星?占星会消耗掉他的元气?他现在不占星,是因为要保留体力吗?赵晚秋又想起了山寨中他压低声音叫自己相公的一幕,是不想自己遇险吗?这个念头一出现,立马向疯草一般蔓延开来,紧紧地缠绕自己的心上,有一丝丝的窒息,还有一丝丝的异样透过心击向下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西的火箭炮!这几天心情有点不大好,谢谢还在看我文的宝宝们,有你们我才能写下去!今天看到了一句鸡汤“年轻时不为梦想埋单,老了拿什么话说当年?”分享一下下,共勉。 ☆、第二十二章 偏隅隐士   “相公,救我,救我!”许询瞪大眼睛,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合着鲜血滴落在地上,“扑哧”一声,旁边人手中的刀又滑向了许询,鲜血的浸润下,唇若樱桃。   “哈哈哈,我要让长公主看到你最狼藉的一面,这样子,她就不会爱上你了!她还是我的!和离了又怎样!”旁边人转过脸,赫然是王麓,面目狰狞,手持一把匕首,反射着森森的光泽,鲜血顺着刀刃滴了下来。   “呼……”赵晚秋头发凌乱地从床上坐起来,手指扒了两把头发,思绪还没从昨夜的梦中,她无意识地把手放在胸前,感受自己心跳的感觉,难道自己对王麓余情未了?不像啊,难道是,自己开始喜欢许询了?!想到这个结论,她狠狠地打了个冷战,不是吧,昊天警告过自己的,而且她清楚地知道,许询是不能给自己未来的,她府中还有个未婚驸马,她可以无心无情地过一辈子,但是不能把自己的心寄托给一个很有可能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赵晚秋看了一眼窗外,天已大亮,她拢了拢衣襟,下床一把拉开了门,还没等她亮开嗓门喊小二,就看到许询端着半盆水站在门口,等着她开门,细细一看,他已经做了改装,一件书童的蓝色衣袍,袖口扎进,露出的双手和脸不知涂了什么,呈现微微的青铜暗黄色,看起来就像风吹日晒营养不良的潦倒书生家的,眉毛用炭笔特意画拉下,一幅低眉顺目的受气包样子。   许询端着脸盆,理所当然地进了屋子,“公子,小的来服侍你洗脸啊。”   赵晚秋后退一步,哐地顶在了门上,什么情况?许大祭祀真的来给她当丫鬟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许询把毛巾放进水里,浸湿了拿出来拧了拧,递了过来,“公子,你需要我动手替你擦脸吗?”   赵晚秋上前一把抢过毛巾,在脸上草草抹了两下,扔回到盆里,“你先出去吧。”   许询端过脸盆,一脸贤惠无辜,“今天穿那件暗灰色的袍子,我去把水倒了,一会儿回来给你改装。”说罢,就走了出去,还贴心地用脚尖勾着关好了门。   赵晚秋瞪了瞪眼睛,转身扑向了自己手边的包袱,暗灰色,她什么时候有个暗灰色的衣服了?打开包袱,一件暗灰色的衣服大大咧咧地躺在衣物的最上方。赵晚秋默默合上自己张大的嘴巴,好吧,许大祭祀无所不知。   赵晚秋坐在凳子上,从镜子看着许询在自己脸上抹抹画画,原本白皙的肤色被微微涂暗,并不像他的脸色那样蜡黄,只是少年健康的微黄色,眼角被粘住了一块,眼睛变得更加圆润,好似刚刚长开的少年。   许询的手轻轻拂过赵晚秋的脸颊、耳垂、眼睛,赵晚秋感觉到了许询手上温润的热度,不像当时在马车上的微凉,赵晚秋似乎隐隐听到了他的脉搏通过手穿了过来,带动着她的一起跳动着。   许询后退一步,端详着赵晚秋的嘴唇,赵晚秋在镜中看到了许询的目光,不禁有一丝退缩,只见许询从怀中又掏出一盒胭脂,却不是常见的那种鲜红色,而是一种浅梅子色,带着一点点葡萄紫的晶亮,许询晕了一点在手心,用食指挑了涂抹赵晚秋的嘴唇,赵晚秋感官被无限放大,甚至感觉自己感受到了许询手上的纹理。   许询重新看了一眼,“公子的面部特征趋于阴柔,化外之人很容易识别出来,而且贵气太重,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潜心道法的人最忌讳和朝廷之人扯上关系,询逾越了,给公子改装得像个普通的富农子弟。”   赵晚秋细细地看了下镜子中的自己,被阳光晒得微微发暗的皮肤,圆润的眼睛透出不谙世事,淡淡的唇色又微微透出一点紫,的确是小富即安且身子较弱的公子。   赵晚秋转过头,“李箫敏和王麓呢?他们不一起?”   许询摇摇头,“我没有看到他俩。”   赵晚秋又看了许询一眼,许询真的不知道?也对,按照李箫敏的性格,现在应该趁机抓紧时间吃一些小吃,顺便套套话。王麓嘛,他那么骄傲的自尊,估计是想独自寻找线索。   “公子,可以走了吗?”许询笑盈盈地等待赵晚秋发呆完毕。   赵晚秋脸一红,“我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路上,路边已经可以看到庙会前期准备的景象了,不少地方都被桌子占掉了,上面还有木板竖着的牌子,上面歪歪曲曲的写着“老李糖油果子占位,他人勿抢”诸如此类的字样。主路上还有引导的彩旗,迎着风飘飘扬扬,红红绿绿煞是好看。一路走过去,不时有商户人家网山上搬东西。   靠近山顶的地方搭建着一处台子,以绳墨做规矩,取自天圆地方之意,在台子正中央,还画着太上老君的八卦图。台子四周布满了铃铛,风吹过,铃铛纹丝不动,也没有声音发出。   “没想到这偏隅之地,还有人可以使出这种阵法,果然隐士隐于野者居多。”许询抬头看着台子说道。   不等赵晚秋接话,旁边一个靠着台子老者伛偻着身子站了起来,“少年郎,你知道这个阵法?”   许询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前辈,晚辈只是在书上见识过。”   老者转身背过去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二位来这里有何贵干啊?还改装至此。”   许询向前迈了一小步,“前辈,恕晚辈无力,本该以真面目示人,担心高人隐士不肯见,故改装。”   老者转过了身,“罢了罢了,我本也不想同朝廷打交道,毕竟是江湖中人。可是现在由不得老身,老身已经告诫了太多人,这个庙会可能不妥,可是村民们还是坚持不肯取消每年一次的盛会。”   赵晚秋急切地问道:“哪里不妥?是因为近期有暴雨吗?”   老者看着两人,露出了一丝笑,“没想到还遇到了同道中人。是的,但暴雨只是诱因,堤坝,老身前几天路过堤坝,发现堤坝上有裂痕,恐不妙啊。”   赵晚秋皱了皱眉,“堤坝五年一检修,去年朝廷才拨款重新修了堤坝,怎么会有足以被冲毁的裂痕?”   老者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今年雨水颇多,堤坝的问题已经初见端倪,如再不制止,恐有大难。”   话毕,老者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    ☆、第二十三章 执子之手护子周全   赵晚秋还想追上去询问老者,老者已经走远了,明明是佝偻着背,明明背影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却触摸不到衣角。   许询一把抓住了赵晚秋的袖子,"不要费心思去追了,这种高人已然半步迈出了红尘,你追不到的。既然他这么点醒我们,那就是十有□□堤坝会出问题,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去看看吧。"   赵晚秋转头已然看不到老者,面色变了变,呢喃道:“你也会这么消失在我的面前吗?”   许询微微倾身:“公子,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可否……”   赵晚秋匆匆抽出许询手中的袖子,转身向山下走去:“我说,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下山去看看。”   许询合拢了空无一物的掌心,跟上了赵晚秋。   一路无话,路上无数商户穿梭来去,脸上都是喜气盈盈的样子,衬得赵晚秋二人格外的格格不入。   “车夫,快,送我去堤坝那里!”赵晚秋撑着车辕,一跃跳上了马车,还转身朝着许询大嗓门喊道:“快点,快点,你好磨蹭。”   路人纷纷侧目行动粗鲁的少年,再看一看面色蜡黄跟在后面却动作优雅跳上马车的书童,暗暗猜测又是哪个五谷不分被惯坏了的富家少爷。   “公子,确定要去堤坝那里吗?天色已经不算早,恐怕不能在天黑之前赶回,我们是否考虑明天去?”马夫在车外问道。   “按照公子的话去做。”许询的声音传了出来。   “驾!”马夫一扬鞭,马车冲向了堤坝的方向。   “许询,我以前在古籍上读到过,山若寡木,土必不附之,若天雨,则浮之疏之,大难至。刚刚看到山上,几乎寸木不生,到处都是商户的摊位,许询,我有点怕。”赵晚秋低着头缓缓地说道。   许询执起赵晚秋的手,修长的手指穿进赵晚秋捏紧的拳头中,温热的掌心让赵晚秋略略心安,“公子,你放心,询必护你周全。”   赵晚秋猛地抬起头:“许询,你……”   “公子,恐怕你所料不差,这次灾难的引线恐怕就在这山上,如果堤坝又有裂痕,恐怕折的人命就不可估量了。老前辈复又踏出红尘,估计也是不忍生灵涂炭流血漂橹。”许询面色严肃地说道。   “灰律律~”随着马的一声嘶鸣,车子骤然停了下来,赵晚秋一头扎进了许询怀里,差点把许询一头顶飞出马车。待马车停稳了,赵晚秋一把掀开了车帘:“车夫,什么情况?”   一道稚嫩的小女孩声音从下面传了出来:“这位姐姐,对不起,我的兔子刚刚逃走了,我急着抓它,没有注意到马车,这条路基本没有人上来,我没注意听。”   马夫在一旁安抚着惊了的马,听了小女孩的话,不由怒火中烧,脱口而出:“眼睛不好使啊,没看见我们公子啊,哪里有姐姐,而且这么大的马车,你看不见啊。”   “对不起哥哥,我听着你的声音还以为是姐姐,对不起这位大叔,我的确看不见。”小女孩坦然地仰起头,又抱了抱怀里的兔子,大眼睛黑得好像黑夜中的池水,只不过没有任何涟漪也没有任何光点。   车夫张了张嘴,似乎愣住了。   “车夫,道歉。”许询的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   车夫吓到一个哆嗦,“噗通”跪在了地上:“是!主子!”转而跪向了小女孩:“这位小姐,对不起!”   小女孩惊了一下,碎步走向了车夫,路上只是小心注意这石块,对方向没有丝毫犹豫,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拉着车夫:“大叔,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我突然冲了出来,惊了你的马车,对不起。”   车夫看了看许询,许询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车夫立马如临大赦,爬了起来,赵晚秋看着有点点郁闷。   赵晚秋跳下了马车,“小妹妹,你叫什么啊?你住在哪里啊?在堤坝旁边吗?”   小女孩准确地转向了赵晚秋的方位,回答道:“哥哥,我叫丫丫,我家就在堤坝不远的地方,你们如果想去看堤坝,可以找我阿爹,阿爹对堤坝很熟悉。”   赵晚秋和许询对视一眼,“好呀,请丫丫带哥哥们去找你爹爹吧。”   “好呀,好呀!”丫丫开心地眼睛都眯了起来,小手拉着赵晚秋就往前走,许询打了个手势,车夫拉着马车跟着走了上去,“听说阿爹年轻的时候犯了错误,让县令老爷罚看堤坝,阿爹天天盼着有人可以来呢。”   赵晚秋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声音依旧平稳地问道:“丫丫,你几岁啦?你长这么大,就没人来找你爹爹问堤坝?”   丫丫点点头,又安抚了一下不老实的兔子,“丫丫今年五岁了,没有看到过有人来找爹爹呢。爹爹最近一直唉声叹气呢,看到你们一定很开心。”   目及之处,一座小茅屋立在眼前,以木头做屋椽,茅草覆之,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一看就是门可罗雀。   “相公,相公,你真的要去找县令大人吗?可是,你是待罪之人啊,万一县令大人不信你,你罪加一等,留下我们这些妇孺怎么活啊?”   “娘子,现在已经不能再拖了,本来去年朝廷就应该来着手修堤坝的,我一直等到现在,眼看着大祸将至,我不能听之任之!”   “相公,丫丫奶奶和丫丫怎么办?”   “娘子,对不住了!”   茅屋门口一对夫妻的争吵声传了过来。   “阿爹,阿娘!你们别吵了,我带着两个哥哥来看堤坝了!”丫丫喊着跑向了两夫妻。   争吵声戛然而止,两夫妻把头转向了丫丫的方向,顺着丫丫手指看向了赵晚秋。两夫妻相视一眼,携手走了过来,拉过丫丫,朝着赵晚秋行了一礼:“请问两位是代朝廷而来的吗?”   许询上前还了一礼:“有礼了,我家公子是县令的刑名师爷,受县令之命来察看堤坝。”   两夫妻激动地对视一眼,丫丫爹激动地拉起来赵晚秋,“大人屋里坐!”   赵晚秋不着痕迹地拉开丫丫爹,“先带我们去看看堤坝,天擦黑了,一会儿看不见了。”   丫丫爹把手中的包袱一把塞进丫丫娘手中,整了整衣襟,朝着赵晚秋半弯腰一伸手:“大人请。”   赵晚秋不禁对丫丫爹高看一眼,贫贱中还能保持书生的骄傲不被柴米油盐磨灭,是个可以提携之人。   丫丫爹指着堤坝筑基部分一个肉眼可见的缝隙说道:“大人你看,这个缝隙,看起来好似不起眼,你透过这个缝隙往里边看,你就会发现地基已经开始腐烂了,当初一定是石灰浆加的不够多,没有完全覆盖,现在端倪显现,再不补救就来不及了。”   许询上前,透过缝隙朝内看着,转过身来,面容前所未有的严肃,“的确如此,而且更加严重,根本禁不住雨水冲刷,而且黄大仙庙所在的山万一发生泥石流,堤坝恐怕会整个垮塌,到时候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看来,我们要赶快回去通知县令,必须找到解决之道。”赵晚秋作势要下山去。   “大人,天色已晚,不如先去小人家里吃个便饭再走吧。”丫丫爹挽留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直看我文的宝宝们,有你们我才能坚持下去! ☆、第二十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人,天色已晚,不如先去小人家里吃个便饭再走吧。”丫丫爹挽留道。   许询拉住已经急的上蹿下跳的赵晚秋,“公子,确实天色不早,我们一路回去也要许久,空着肚子的确不是好主意。而且,我看雨没这么快下。”   赵晚秋刚准备说话,就听到肚子里“咕……”地一声。许询抿唇一笑,把小脸涨红的赵晚秋挡在身后,对丫丫爹说:“多谢盛请,我的肚子已经开始叫了。”   “多谢大人们赏脸!丫丫娘估计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只是粗茶淡饭,大人们不要嫌弃。”丫丫爹一脸憨厚地说道。   许询笑了笑,“怎么会,不胜荣幸,请带路。”   “大人,你们先坐一下,我马上就弄好了,丫丫,去给哥哥们倒水!”丫丫娘用围裙擦着手,头也不抬地对蹲着喂兔子的丫丫喊道。   “来啦!”丫丫扔下手上的菜叶子,小跑朝着水缸跑了过去。   赵晚秋环顾四周,周围所有的家具看似凌乱,实际都是以方便丫丫的走动摆设的,每一条空隙都可以让丫丫顺利通过,中间没有阻碍,家具上也没有容易落下来的物体,家具的边角都被打磨成了圆角,就算丫丫撞了上去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丫丫快速地跑向了水缸,掀开水缸的盖子,熟练地从水缸中舀了一瓢水,随手拿过旁边的架子上放置的水壶,到了进去,走进厨房烧水的灶台,搁上水壶,通开灶火,手托着下巴坐在一边等着水开。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迟疑,丝毫不似眼盲之人。   看到赵晚秋在看丫丫,丫丫爹笑着解释道:“大人,别看丫丫看不到,丫丫心可亮着呢。丫丫她娘怀着丫丫的时候,我和她娘就来到这里了,因为地方偏僻,没有产婆愿意跑这么远,丫丫是早产又是第一胎,生丫丫的时候没准备好,剪子不干净,丫丫眼睛就这么看不见了,是我对不起丫丫。从丫丫学走路的时候绊倒之后,我和丫丫娘就把所有的家具换了位置。”   正说着,丫丫从厨房双手提着一壶热水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丫丫爹见状忙把杯子拿出来集中放到一个位置,“丫丫,可以倒水了。”   丫丫“嗯”了一声,略微倾斜水壶,斜着小脑袋听着声音,不多不少七分满的时候抬起壶嘴,换下一杯。   赵晚秋端详着这眼盲心不盲的小姑娘,想着等这事儿了结了就认个干女儿呢,就听到隔壁一个屋子传来“哗啦”的物品倒地声,夹杂着老迈的嚎啕哭喊声:“我的孙子啊!都被你这个瞎赔钱货害死了!”   丫丫正在倒水的手一个哆嗦,差点把热水洒了出来,赶紧收了水壶,躲进了厨房。   丫丫爹疾步打开从外边插的门闩,进门安抚着,“娘,娘,别喊了,丫丫很好,今儿有客人呢,儿子要完成看堤坝的任务了。”   里边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度:“正好有人来了!让他们评评理!还我孙子!”   “好,好,娘,你先休息休息,一会儿准备吃饭,不许哭了啊。”   似乎得到了肯定答案,老人咕哝了几句,安静了下来。   丫丫爹从屋子里出来,转身又插上了门闩。   “让两位贵客见笑了。”丫丫爹尴尬地赔笑着。   “没关系。”赵晚秋摆了摆手。   “看情况,老人像是受了刺激,一时接受不了,偏执地蒙了理智。”许询把玩着手中的杯子,状似无意地说道。   “大人,难道你有法子治好?”丫丫爹眼睛发光地盯着许询。   “可否讲来听听?”赵晚秋疑惑地看着许询,从不管他人死活的许大祭祀怎么今天大发慈悲了?许询好似感受到了赵晚秋的目光,从杯子上移开视线,朝着赵晚秋眨眨眼睛,仿佛在说,不是你喜欢这个小姑娘吗?不问清楚怎么好收到身边?赵晚秋一时间脸有点发烧,慌忙移开时间,死死盯着杯子,好似热水中开出了芙蓉花。   “事情要从我被发配到这里看管堤坝的时候说起,那时候我只是个牢头,平时看守大牢。我还有个弟弟,你也知道的,家里一般都比较宠爱小子,这个弟弟就被惯的无法无天,冲撞了前来视察的长公主,长公主二话不说,就打杀了弟弟,我也被发落到了这里来。”丫丫爹一脸落寞地陷入了回忆,赵晚秋和许询迅速地对视一眼,赵晚秋脸色有点发白。   “丫丫娘当年生丫丫的时候,其实是一胎双子,丫丫出生的时候,我们已经手忙脚乱了,等到发现还有一个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行了,没有救活。我娘听到死了个小子的时候,当场就崩溃了,后来发现丫丫是个看不见的,就更加耿耿于怀,不能释然。再后来,我和丫丫娘无所出,看了郎中,郎中说是生丫丫的时候伤了身子,不好怀,我娘就彻底魔怔了,醒一会,迷糊一会,迷糊的时候就抓着丫丫打,我们没办法才把娘锁了起来,哎。”丫丫爹一个铮铮汉子,“砰”地一声跪在了许询面前:“大人,你要是有办法,就帮帮我吧!”   许询定定地看了丫丫爹一会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空中“轰隆”一声的雷声想起。   许询脸色微变,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手紧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赵晚秋见状,把手覆在了许询手上,许询这样表现已是心绪极其不宁。   许询似是没有感觉到赵晚秋的安抚,从来没有在人前展示过功夫的他,用不可思议的速度窜出了门。   赵晚秋一把拉起还在地上跪着发愣的丫丫爹,留下一句“有情况发生。”也跟着跑了出去。   许询背朝着茅屋,抬头看着天空,风猎猎地鼓吹着他的衣襟,掀起他的头发打在脸上,他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天空。远方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了过来,遮蔽了天边原本还算明亮的月亮,云层里翻滚着闪电,灼疼了他的眼睛。   许询低下了头,任由赵晚秋拉住了自己的袖子,从唇齿间吐出了几个字,让赵晚秋僵立在了原地。    ☆、第二十五章 巡按御史   许询低下了头,任由赵晚秋拉住了自己的袖子,从唇齿间间吐出几个字:“谢!云!陌!”   赵晚秋愣在了当场,望着天上的黑云压城,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谢云陌来了?这天边之云是她的手笔?”   许询拉起赵晚秋,朝着跟出来的车夫点了一下头,车夫转身走进了拴马的树桩,动作麻利地卸下了马车上的马,牵到了两人面前。   “公子,你会御马吗?此去一路颠簸,如果你马术不精……”   “我可以,不能把我留下来!”赵晚秋急急地接话。   许询终于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公子误会我的意思了,如此,就得罪了。”   赵晚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许询一把捞起,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神,已经坐在许询的身前,身下的马喷着气,蓄势待发,等着许询一声令下飞奔而出。   “你去跟丫丫爹交待一下,怎么说知道吧?骑马追上我们。”许询对车夫说道,一拉马绳,马扬起前腿,准备向前奔去。   车夫微微躬身:“公子身有不逮,先行离去。”   许询点点头,一松马缰,马绝尘而去。   赵晚秋虽然也略通马术,但仅限于世家小姐之间矮脚小马在马官的看护下小步溜达,这种飞驰的高头大马还是头一次坐,不禁有些紧张,无意识地向后靠。   许询从后面圈住赵晚秋,呼气的气息滑得赵晚秋脖颈略有发痒,“公子莫怕,询的马术算不得精,也足以保公子无事。”   赵晚秋点点头,忽觉许询可能在自己身后看不到自己点头,遂回答道:“嗯,我知晓了。”顿了顿,还是开口道:“谢云陌是怎么回事?”   许询在身后静静地呼吸,没有开口说话,赵晚秋稍微离开了一点许询的身体,“如果不方便说,那就算了。”马背稍微颠簸了一下,赵晚秋又没有原则地靠了回去。   许询调整了一下姿势,更加密实地环住了赵晚秋,缓缓地道:“没有不方便,只是我不知从何说起,在思考如何告诉公子罢了。想必她已经告诉你祭祀一族师门的规矩了吧。”   赵晚秋“嗯”了一声,随着马背的震动,小手抓住了许询的衣襟。   许询安抚地拍了一下赵晚秋的手,“谢云陌是我们唯一的小师妹,虽说师门没有规定男女,由于男女力量的对比,女弟子少之又少,所以从小我们就让着她。后来她叛出师门,我们也没有绞杀她,反而按照师门规矩约法三章,以下一代游历弟子地身份保住了她。”许询闭了闭眼睛,说道:"在确定继承人之前,是不能学习占星的,每个人都可以习师门技能,她最精通的就是驱云之术,可令万里之外的云日行千里,到达她想要降雨的地方。"   赵晚秋手紧紧地揪住了许询的衣襟:“是不是因为我解开她的面具,让她更加肆无忌惮了?如果我那时没那么冲动,如果我那时听你的话,也就不会解开她的面具了。那这些无辜的百姓性命,都是我的业障。”赵晚秋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含在嘴里,眼泪已经充盈了眼睫。   许询右手缰绳一转,两根缰绳握在一起,腾出左手,轻轻拍打着赵晚秋的后背,安抚道:“你不用自责,当初是我的不是,一时心软,没有对她赶尽杀绝,以绝后患。说来,她的存在在祭祀一族也是很尴尬的,如果算我的同门,她没有归于我的麾下,如果算我的后辈,她没有学占星,不是继承人,却脱了面具。”   “前方何人?宵禁时间已到,速速下马就范!”前方一队巡逻兵士朝着二人喊道。   许询一拉马缰,稳稳地停在了巡逻兵士的面前,他从容不迫地从衣襟里拿出一块令牌朝着兵士一晃,随即收好说道:“各位大哥,我们是朝廷使者,快马加鞭有重大机密需要汇报,望各位大哥通融下,让我们去衙门找县令大人。”   带头的巡逻兵还在犹豫,旁边一个歪戴帽子的痞歪歪地说道:“这里天高皇帝远,就是我姐夫说了算,告诉你,这里姓孙不姓赵,就是龙来了,也得给我把爪子收好了!”带头的巡逻兵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赵晚秋一听,顿时气急,呵斥道:“大胆!”   声音未落,只见歪帽子“哗”地抽出佩刀,一刀扫向了马腿,一声嘶鸣声,本来就疲惫不堪的马儿受惊朝一边倒去,眼见就要被斩双腿,许询勾起赵晚秋的腰,带着赵晚秋纵身而起,旋身踢飞了佩刀,落到了马旁。他看也不看歪帽子兵士一眼,转身安抚着马儿。赵晚秋回头忘了一眼兵士。   那歪帽子兵士偏头,看到了赵晚秋的眼睛,清澈晶莹,若散落的黑玳瑁,突然桀桀地笑了起来,凑到赵晚秋耳边:“这位使者倒是长了一双好眼睛,怎么样,要不要跟了我郑三?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还可以让我姐夫给你个职位,如何?”   许询拉着赵晚秋后退一步,淡漠地回过头,冷声道:“郑三是吧?嗯,好。”   赵晚秋听着许询再正常不过的语气,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杀气腾腾。   郑三听着心里不爽,仗着有姐夫撑腰,气焰熏天,抬手狠狠推了许询一把。   “啪”   一只令牌唰地从后面斜飞过来,精准地砸到了郑三耀武扬威的脸上。   “反了反了!”郑三捂着脸一叠声地乱喊,踹着要其他巡逻兵士上,看无人行动,正准备发飙,忽然听到了他姐夫县令大人拖着肥硕的身子快速奔跑,脚步落地的咚咚声中夹杂着微喘的声音:“使者大人远道而来,下官迎接来迟!赎罪!赎罪!”   郑三慌忙映着他姐夫,陪着笑:“姐夫,你不和我姐姐共度春宵,大晚上的,跑出来干嘛?”   许询瞥了一眼郑三,不咸不淡地说道:“是啊,反正这里山高皇帝远,孙家独大,就是龙来了,也要收起爪子。”   “哎呦,这里还真热闹啊。”李箫敏懒洋洋的声音传了,手上正慢吞吞地转着刚刚打郑三的令牌,蓝底金字清清楚楚地刻着“巡按御史”四个大字。   几个大字晃得满街上巡逻兵士呆了呆,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缓和,愣在哪里面面相觑,什么时候来了这种大官儿?哪里冒出来的?连个通知都没有的?自己是不是要倒霉了?   谁都知道,巡按御史,正七品,不是什么品级很高的官儿,却号称“代天子巡狩”,大事奏裁,小事独断,弹举官邪,敷陈治道,审核刑名,纠察典礼,最是外放官员们忌惮的要职,往年来都是阵仗颇足,孙县令那都是倒履相迎,如侍奉考批,哪里知道这次的巡按御史不按常理出牌?   唬的孙县令“啪”地跪倒在地,朝着京城方向磕了三个头,“陛下明智,臣绝无不臣之心,臣的心日月可昭啊!”   “行了,起来吧,皇帝那么远,能听到你说这些?”赵晚秋讽刺地问道。   孙县令咬了咬牙,一把拍向了郑三,“你小子还不给我跪下,冲撞了贵人!以后别叫我姐夫,你姐姐一个妾室就喊我姐夫,让本县令夫人的娘家如何做人?”   赵晚秋心中跟明镜似的,“哼”了一声,不知从哪里纳的女人,恃宠而骄,孙县令也是个色令智昏之人,现在利益当前,才会这样反水。   天空中轰隆一声巨响,接着一道粘腻腻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似浓浓的桂花糖揉在这湿润的空气里:“老爷,妾身的恩人来了呢,您就这样匆匆连个交代都没有地跑了出去,妾身的小脚丫都走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文的大大,西月想给文文改个名字,大家给个建议如何? ☆、第二十六章 绵绵绵绵   天空中轰隆一声巨响,似乎乌云更加密集,好似黑色巨龙翻滚天际,接着一道粘腻腻的声音响了起来,好似浓浓的桂花糖揉在这湿润的空气里:“老爷,妾身的恩人来了呢,您就这样匆匆连个交代都没有地跑了出去,妾身的小脚丫都走疼了呢~”   只见从胡同里转出来一个女子,穿一身玫红色衣衫,外罩一件大红色的比甲,一看就是个受宠的妾,一般的小妾只能穿粉色,更别提只有当家主母才有的大红色。头上梳着坠马髻,斜插着一支银钗,鬓角两缕发丝留了出来,柔柔地落在胸前,更显的一张瓷白的小脸,细长的眉眼,一颦一笑都是妩媚的风情。   “老爷,人家的恩人正在偏厅里等着呢,您说过要代绵绵好好谢谢恩人的,现在又让恩人在那里等,咦?”小妾吴侬软语地撒娇着,分花拂柳般地越过兵士们,发现自家老爷满脸大汗地跪在地上,自家弟弟更是瘫倒在地。   “妾身宋绵绵,见过大人们,不知有何得罪,请多见谅。”宋绵绵软糯的声音已经让人酥了半边,更谈不上怪罪。她一步三摇地走到孙县令身边跪好,低垂的眼睛看不到情绪。   赵晚秋假笑着扶起孙县令,好似不经意地咸猪手拂过宋绵绵的手,一脸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摸摸小手的色狼样,许询倒还好,面色如常,岿然不动,墙头上的巡按御史大人脸已经开始和天边的乌云一个颜色了,急急地跳下墙头,还发出一声令人臆想非非的刺啦声,飞一般冲上去一把拍掉了赵晚秋的手。   孙县令小眼睛叽里咕噜转了几圈,这两人说是朝廷使者,估计是巡按御史的人,再看巡按御史大人为了救美跳下墙头,划破了袍子,像条尾巴一样随风招展在屁股后面,不由心放回了肚子里,嘿,就怕你无孔不入,好美色嘛,这就好说了,说起伺候男人,没有人比烟花之地出身的绵绵更让人销魂了。   孙县令安抚地拍了拍宋绵绵的屁股,眼睛又瞟向了巡按御史,咦,脸更黑了,脑门上贴个月亮就可以去断案了,瞬间心里就有了决定。   其实,这时候巡按御史李箫敏大人是感受到了屁股后面的凉意,再联想到了跳墙时候响起的那声令人不太愉悦刺啦声以及那股拉扯的力量。   孙县令搓着手蹭到了李箫敏身边,献媚地问道:“大人,今晚赏脸让绵绵陪陪你怎么样?”   李箫敏刚从屁股的清爽中醒过神儿来,就被孙县令一句话拍回神游世界中,脸上神色万紫千红总是春。   赵晚秋一把揪过孙县令,两人头对头凑在一起咬耳朵。   “喂,你咋这么不懂事儿啊,咱们巡按御史大人是那种急色之人吗?哪儿有当着人佳人美妇的面儿说的,而且罗敷有夫,这么大街上的,虽然已经宵禁了,这还有不少兵士看着不是?”   “哎呀,下官糊涂啊,糊涂啊,大错已经铸成,如何是好啊?”   “可不是,你看巡按御史大人的脸,那颜色比调色盘都全,拿只毛笔蘸着就能直接画仕女图了。”   “大人啊,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下官还想着,偷偷让绵绵去陪陪您啊。”   “咳咳,我是这种人吗?告诉你啊,现在什么都别说,赶紧带着绵绵和大人回去啊。等到回去之后,安排大人去客房,然后等大人沐浴的时候,你让绵绵穿着纱衣悄悄避着他人耳目进去,到时候鸳鸯戏水美人在怀,再大的气儿也消了。别人还不知道这事儿,既讨好了巡按御史大人,保住了你的乌纱帽,也藏掖好了你的绿帽子,免得被人指点啊。”   “大人英明啊,简直一举双得啊,只消好好安抚下绵绵就行了。我跟你说啊,绵绵不愧是花魁出身,那身段那手段,要是让我这么放手,我还有点舍不得呢,桀桀~”   “孙县令,你可得记得我的好啊。”   “一定一定。”   孙县令转过身,对宋绵绵脸上无人色的白视而不见,弓着腰小跑到李箫敏跟前:“大人,刚刚是下官孟浪了,大人如此正直威武,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人,下官唐突了。”孙县令不轻不重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御史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下官一般见识,怎么先回去?我都已经给您和诸位大人们安排好了住处。”   李箫敏这才面色回转,不发一言,抬脚向前走去。   赵晚秋舒了一口气,这样看来,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应该可以劝得孙县令发布灾难避难命令,双管齐下,不信他不屈服。   一只大手轻轻覆在赵晚秋的头发上揉了揉,淡淡的声调中掩盖不住的宠溺:“我家有女初长成,我就放心了。”   赵晚秋感觉自己鼻子一热,慌忙扒拉下来头上的毛毛手,急吼吼地跟上了大部队。   许询展开手心,把掌心的毛毛虫扔了出去,迈步跟了上去。    ☆、第二十七章 亡羊补牢   书房中。   “孙兄,你这个笔洗真是漂亮啊。”赵晚秋抚摸着桌子上的一方青灰釉海棠式笔洗,青灰的颜色,粗略一看似乎略有宝玉蒙尘之感,细看之下,灰色纹路盘缠在青色底色中,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的禅境让人深陷其中。笔洗形状为八瓣海棠,花萼重叠,锦绣迷巷陌。   赵晚秋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嗯,这手感,都可以当贡品使用了,没有一千两黄金估计拿不下来。一个从六品的县令,竟然可以在书房摆上一千两的青灰釉海棠式笔洗,看样子进项不少啊。   孙县令提心吊胆地看着赵晚秋拿着笔洗摸来摸去,生怕一不小心“啪嚓”,就肉疼了。   “哎呀,难得柳弟如此喜爱,宝刀赠英雄,笔洗配雅士。承蒙柳弟看得起,就当成是愚兄给柳弟   的见面礼啦,以后柳弟多多提携为兄啊。”孙县令看着赵晚秋一直不放手,索性一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笔洗套不着巡按御史。   “哈哈哈,这怎么成啊,君子不夺人所爱啊,愚弟虽愚钝,这点还是知道的。”赵晚秋连连摇头,连带着手中的笔洗也晃来晃去,看得孙县令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孙县令一把稳住赵晚秋的手,“柳弟这么说,可就看不起为兄了啊,难道是柳弟嫌礼物太轻?”   赵晚秋一脸喜气地把笔洗揣进怀里,嘴里还说着:“不敢不敢,那多么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哈哈哈。”孙县令也干笑着,内心却在嘶吼着,真的很贵啊,一方面又默默安慰自己,很值很值,一看这小子在巡按御史面前就很说得上话,自己今天狠狠得罪了御史,希望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孙兄,有句话为弟不知道说不说得呀……”赵晚秋一脸我收了你的好处,肯定要给你回报的,但是牵扯巨大,到底改不改告诉你的表情。   “柳弟,你我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啊。”孙县令一脸憨厚地笑,眼中的狡诈一闪而过,就怕你没有缺点,贪财我就破财,不信免不了灾,回报要不要来的这么快,哈哈哈。   “孙兄今年就要卸任了吧,不知道门路走好了没有啊?”赵晚秋略显犹豫地问道。   孙县令一听这话,立马蔫了,“不瞒柳弟,愚兄现在还没找到门路啊,之前托人给吏部官员打点,本来都有信儿传来,不知怎么了,又石沉大海了,为兄苦啊。”   赵晚秋默默在心里为他默哀了一分钟,许询在进书房之前偷偷塞给自己一张条子,上面写着:“吏部侍郎卖官鬻爵被弹劾,其中收受财礼有孙一份。”   赵晚秋一脸欲言又止,摸摸怀里的笔洗,还是开口道:“孙兄,其实是有人在吏部侍郎耳边吹了耳边风,说孙兄不顾百姓死活,只是想升官发财。”   孙县令拍案而起,“谁在那里胡言乱语,孙某自诩爱民如子,从未做过对不起百姓之事!”   “哎,如果不是有人吹了枕边风,孙兄以为我们哥儿几个怎么被派过来的?”赵晚秋一脸壮士就义的神情,仿佛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出卖了自己任务的秘密。   “柳弟,你可要指点下愚兄啊!”孙县令哀嚎一声,作势要跪倒在地。   “孙兄,这可使不得,小弟既然说了,肯定是有破解之法的,你看,最近山雨欲来风满楼,有恰逢黄大仙庙会,如果庙会当天出现暴雨,民众一乱一挤,发生了踩踏事件,到时候你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倒不如取消庙会,遣民众去郊外高山避险祈福,事后再上书请罪,简直一举数得,既避免了可能发生的民众伤亡事件,又可以让上面注意到你,我们哥儿几个再在圣上面前说尽好话,不信孙兄不平步青云!”赵晚秋诚恳地拉着孙县令,耳提面命道。   “这……此时兹事体大,我还要再考虑一下,毕竟巴蜀之地,黄大仙儿的庙会是相比媲祭祖的大事儿。”孙县令面带犹豫,缓缓地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拨了拨茶叶沫子。   赵晚秋作势也拿起茶盏,品了一口茶,啧啧啧,大红袍,每年朝廷的供奉也就三两斤,这可是有市无价的珍稀茶叶,又喝了一口,她放下了茶盏,“兄弟也就说到这里了,这已经是冒了大不韪,此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了这个门,兄弟也就是来吃了孙兄一盏茶。”   赵晚秋斯条慢里地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袖,“孙兄,你慢慢考虑,为弟回去歇息了。”说罢,哼着小曲儿准备离开。   “愚兄谢柳弟提点。不送。”孙县令起身打开了书房门。   赵晚秋头也不回地向前迈步,挥了挥手,“多谢孙兄的茶。”   巡按御史大人房门前。一抹身着大红色纱衣的身影站在门口,胸前的莹白若隐若现,朦胧中勾起无限的幻想,风起裙裾飞,纱衣下莹白的大腿肌肉绷紧,白皙纤长的手指缓缓抬起,颤抖着准备推开房门。大红色的衣服,自己也曾经穿过的嫁衣,在她心中如此圣洁的红,竟然这么讽刺地穿在身上。   身后的管家在宋绵绵身后等了快半盏茶的时间了,已经有些焦急,作为县衙内院的一把手,自己也是很忙的。“我说,绵绵姨娘,身为小妾呢,就要有小妾的觉悟,主人家让你去陪客,那时看得起你。好好伺候着,别开罪了贵人,说不定你命好,还可以飞上枝头,被贵人看上带走呢。”   宋绵绵耳边又响起了那人的话,“想报仇?那就放下你的身段,你现在除了这个身子能让我利用之外,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看得上?没有你,我照样能找到人替代你;你不跟着我,凭你一个无权无势连个正当身份都没有的女子,别说报仇,你能走到他面前?以后也别叫你原本的名字了,就叫绵绵吧,此恨绵绵无绝期。”   宋绵绵迷蒙的眼神终于找到了一点焦距,不就是陪个男人吗,这不正是自己所选择的吗?还以为每天对自己山盟海誓百依百顺的孙县令可以对自己有一点点真心,她真是蠢,还以为自己是那个被护若珍宝的人。一滴泪无声落地,溅碎了谁的青春谁的年少谁的心。待抬起头来,宋绵绵眼睛中一片清明,浅浅的水眸满是魅惑。手指不再犹豫,推开了门。    ☆、第二十八章 如缕洞箫   宋绵绵眼睛中一片清明,浅浅的水眸满是魅惑。手指不再犹豫,推开了门。   坐在桌前的李箫敏听到推门声,手一抖,手中的茶水漾了出来,滚烫的茶水滴到手背上,他恍然未觉,故作镇定地放下了茶水,“绵绵姑娘,你来了,坐,坐吧。”   宋绵绵身子娇柔地栖身上前,抽出袖中的丝帕,含娇带嗔地拉过李箫敏的手,擦拭着他手背上的水,“李大人怎么如此地不小心,是看到绵绵紧张了吗?这样说来,倒是绵绵的不是了。”   绵软的声音可以让人酥了半边身子,但是这里边并不包括李箫敏。   “绵绵姑娘,坐,坐。”李箫敏像是被火燎了一般,快速决绝地抽出了绵绵手中的手,指向了对面的位子。   宋绵绵摇曳着身子,斜楞着倒在李箫敏怀中,坐在他的大腿上,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李大人,那边离李大人太远了呢,没办法跟李大人好好交心呢。”宋绵绵另一只小手挑逗地在李箫敏胸前画着圈圈,李箫敏顿时僵成一根横梁木,“李大人,上一个客人的茶水还留在座位上呢,您就让绵绵过去坐啊,这待绵绵之心,可让绵绵心伤呢。”   李箫敏僵硬地转头去看,刚才招待许询的茶水果然还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打横抱起来赖在自己身上的宋绵绵。   宋绵绵一惊,随即放松了自己,依偎在李箫敏身前:“李大人,不要这么心急嘛,人家还没洗澡呢,要不,绵绵服侍您洗澡?”   李箫敏笑了笑,胸膛的震动又让宋绵绵僵了僵,等宋绵绵回过神来,她已经被放到对面的椅子上。李箫敏直起身,收走了宋绵绵面前已经用过的杯子,重新摆了一只新杯子在她身前,执起水壶,斟满了茶水。   “绵绵姑娘,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糟蹋自己的,”李箫敏抬了抬手,止住了想要开口的宋绵绵,“先听我说完,没有哪个姑娘是天生下贱的,无论是经历过什么,是青楼还是为妾,我相信你都是有苦衷的。这些与我无关,我也不想过问。我坐在这里,的确是在等你,但是,我不是在等你献身,我是想求你一事。”   宋绵绵低头晃动着杯子里的水,“李大人,我想问您,您有心仪之人吗?”   李箫敏笑了,“嗯,她虽然没有你这么柔媚温柔,但是她有自己的个性。”   宋绵绵又幽幽问了一句,“她一定很幸福吧。”   李箫敏摇了摇头,“她和离过,曾经被夫君狠狠地伤害过,现在她并没有接受我,所以我更要守身如玉啊,哈哈。”   “她……有李大人这样爱惜她的人,也是很幸福的。”宋绵绵睫毛动了动,抬起了头,“李大人有什么要交代绵绵的?”   李箫敏不置可否,轻执茶盏,抿了一口茶,“暴雨将至,孙县令对于灾难将至的事情将信将疑,不肯取消庙会和迁民众郊外山上避难,我想请绵绵姑娘帮忙劝劝孙县令。”   宋绵绵讽刺一笑,“李大人真是看得起绵绵,绵绵之于老爷,比之老爷的鹦哥,无甚差别,都是玩物而已。”   李箫敏放下茶盏,“绵绵姑娘,床笫之上,温香软玉在怀,相信是个男人都不会有多高的抵制力。”   宋绵绵柔如无骨地趴在桌子上,压得胸前的白莹耀人眼,“那么,李大人也是吗?”   李箫敏咽了口口水,移开了目光,“是。”   宋绵绵娇笑着支起了身子,“那么,绵绵就尽一点绵薄之力试一试吧,毕竟若是真的救人一命,也是功德一件。”   李箫敏很严肃地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袖,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多谢绵绵姑娘!”   宋绵绵起身,“如此,绵绵就先告退了。”   李箫敏亲自打开了房门,“绵绵姑娘慢走。”   宋绵绵慢慢地走在回房的路上,一阵洞箫声从偏院客房传了出来,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宋绵绵望向了洞箫声发出之地,恩人的洞箫声还是如此得发人深省啊。   宋绵绵抱紧了自己的肩膀,夜露寒重侵人心。   突然一道黑影从假山后面扑了出来,抱住了宋绵绵。   “老爷,您不要这么吓唬绵绵嘛。”宋绵绵反手抱住了孙县令。   “宝贝儿,你刚刚被御史梳拢了,可是老爷我这里还没销魂呢,怎么样,好久没试过假山了,让老爷爽爽。”孙县令猴急地亲上宋绵绵,推着她进了假山。   宋绵绵嘤咛着靠在假山上,脸隐在阴影里,嘴里软软地喊着:“老爷,您温柔点。”   孙县令粗鲁地把宋绵绵抵在假山上,毫不怜惜地分开她的腿,直接压了上去。宋绵绵咬着牙,任由娇嫩地皮肤在粗糙的石头上磨擦,一点一点地磨碎她的纱衣,血顺着背部流了下来。   孙县令闻着空气里的血腥气,更加的兴奋,一把拽过绵绵,让她背对着自己,宋绵绵踉跄着跌在地上,膝盖和手心划过沙石,血涌了出来。   孙县令终于嘶吼一声,结束了对宋绵绵的折磨。   “我的宝贝儿,你看你都出血了,怎么不告诉老爷一声?”被满足的孙县令摸着宋绵绵的后背怜惜地说道。   “老爷,您真是太坏了,弄的绵绵□□。”宋绵绵无骨地瘫软在孙县令怀中,“对了,老爷,我有件事情想跟您说。”   “公子,你看,我都如此献身了,差点就被那个绵绵霸王硬上攻了,你都不要安慰一下我幼小的受伤的小心灵吗?”李箫敏深宫怨妇见到良人一般狼扑向了赵晚秋,不着痕迹地挤开了许询。   赵晚秋扒拉下了李箫敏,“给我坐好了!”   李箫敏委委屈屈地坐在凳子上,手上不知什么时候顺走了赵晚秋的手帕小媳妇一般地捏在手里。   见赵晚秋要抢,李箫敏赶紧塞进怀中,“公子,给个奖励成不?”   赵晚秋抚了抚额角,坐回了位子,“给你给你,说说宋绵绵的事儿吧。”   李箫敏拿出手绢朝着许询显摆了一下,看到赵晚秋微黑的脸色又赶紧收了回去,轻咳一声,“想我李箫敏风流倜傥貌若潘安,咳,有我出马,肯定没问题啦。”   许询手指敲了敲桌子,“如此看来,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云越来越近了,暴雨就在这几天了。”   “既然如此,明天我们去接丫丫一家吧,他们在那边,应该收不到消息。”赵晚秋看着许询说道。   “我也要去。”李箫敏赶紧举手。   “不行,你是巡按御史,要在这里主持大局。”赵晚秋想也不想就否决了。“王麓哪里去了?”今天一天没有看到王麓,赵晚秋有些奇怪。   李箫敏耸了耸肩膀,“我不知道,早晨我就没有看到他,我起身去敲他房门的时候,小二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李箫敏酸酸地看了一眼赵晚秋,“他一个大男人,不会怎么样的。”   “好啦,时候不早了,明天还有事情要做,早点休息吧。”许询看了看天色,拉起李箫敏走出了赵晚秋的房间。   赵晚秋倚闾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再抬头看着乌云蔽月的天空,听着远处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洞箫声,叹了口气,走进了屋子里。    ☆、第二十九章 采花大盗   天蒙蒙亮,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草丛中蛐蛐还在鸣着,偶尔可以听到村民公鸡打鸣的声音。   赵晚秋悄悄打开了一点门缝儿,露出一只眼睛瞄了瞄,确定连虫子都在睡眠中,她偷偷迈出一只脚,顺手带着门,转身迈出另一只脚,朝着内屋看了看,卷成条状的被子很像正在睡觉的她,点点头,心里给自己的聪明竖了个大拇指,赵晚秋放心地关上门,顺着墙角溜进了许询的房间窗下。   嘶,为什么感觉许询的窗户那么高呢?算了,来都来了,她又不认识去丫丫家的路,在她眼中,那些小路和树都一模一样,没有许询还真去不了。加之她那拙劣的马术,等她到了,堤坝早就该裂成齑粉了。   赵晚秋抹抹鼻子,搓搓手,把衣服下摆掖进裤腰里,给自己打了打气,就开始往窗上爬。   站在许询房间的赵晚秋,默默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爬过的墙,一个大脚丫印子赫然在墙上,赵晚秋捂了捂脸,哎,技术不佳,心里默念,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给自己暗示结束的赵晚秋,又偷偷摸到许询的床上。半透明乳白色的纱帐,隐隐可见许询墨黑的头发散在床上。   找到目标!赵晚秋三步并两步窜到床边,一把拉开了床帐。许询仰面躺在瓷枕上,好一幅海棠春睡图,莹白玉雕的面容比得瓷枕黯淡无华,眉飞入鬓,高挺的鼻子上几滴汗珠盈盈欲坠,反射着朝阳五彩的光,映衬着无暇的皮肤。咦?好像看到了一颗想要茁壮成长的青春痘?赵晚秋手撑着床沿,低下头仔细地观察许询的脸。   略略有点点泛红的皮肤,看起来很像青春痘的前兆,赵晚秋恶意地想着许询鼻翼上一颗大大的青春痘,如何配得上这双清明深邃的眼睛?等等,清明深邃的眼睛?   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的许询,在她盯着他脸的时候,也在默默打量她的脸。“啊!”赵晚秋尴尬地想退到安全位置,可是刚刚为了方便观察,她把整个身体的重心都放在了撑着床沿的手上。一紧张,手上的汗迹打滑,手沿着床沿滑了下去,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啃上了许询那好似六月樱桃的唇。   “砰”赵晚秋重重地啃了上去,她都可以听到两人牙齿碰撞的声音,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口腔。许询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她的唇,赵晚秋惊弓之鸟一般地闪开,脸红的好似三月芳菲的桃花。   许询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唇,一脸纯洁无染地看着赵晚秋,“公子,这是询的初吻呢,嗯,血腥味儿十足,着实不太令人愉悦,嗯,有点粗鲁呢。”   赵晚秋怔愣了一下,这是几个意思?她这是被鄙视了还是被嘲笑了?竟然鄙视嘲笑本公主!赵晚秋恶向胆边生,邪恶双手揪住许询散落的头发,俯下身子檀口准确地攥住了许询的唇,轻轻厮磨着,带着一点点血腥的味道,她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敲着他的牙齿,得到许可之后,在他的皓齿中游弋,躲避着他舌头的追捕。许询一开始生疏地接受着,几番追逐之后,许询把握到了要领,果然是年纪轻轻就出师的祭祀大人,立马反客为主,手不知何时已经按在赵晚秋的头上,带着她的小舌头共舞一曲探戈。   一曲毕,两人鼻子微贴,赵晚秋已经有些气喘吁吁,许询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呼吸丝毫没有被打乱。   “公子,询想问,您为什么有门不走,非要跳窗呢?是想扮演一回采花大盗吗?”许询带着笑意开口道。   赵晚秋又是一怔,跳下床,扑向了房门,轻轻一推,伴随着“吱”地一声轻响,门开了。   赵晚秋恶狠狠地看着许询,“你一定是故意的。”   许询无辜地摊了摊手,“询怎么会知道公子想要爬窗而今,还配合公子上演一出采花大盗霸王良家妇男。”在赵晚秋即将化身为狼咬死许询的时候,许询突然上前捂住了赵晚秋的嘴,“公子,咱们快走吧,我听到隔壁起身的声音,恐怕再不走,今天就去不了丫丫那里了。”   赵晚秋定睛一看,许询身上的衣服都是整整齐齐的,丝毫没有海棠春睡的痕迹,再想想看到许询眼睛的时候,许询那清澈明亮的眼神,哪里是刚起床人该有的,她咬了咬牙齿,不小心又碰到了刚才磕破的嘴唇,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许询拉着赵晚秋快步穿梭在县衙中,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遇见,赵晚秋正纳闷呢,身侧的人好似猜到了她的问题,“公子,这个时间是换班的时间,所以现在院子里看不到人。”   赵晚秋一阵黑线,“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喔,昨天和管家聊了一会儿,就在宋绵绵进去李箫敏房间的时候。”许询云淡风轻地说道。   “到马厩了,公子,你是自己骑马,还是我带你?”许询上前抚摸着一匹红鬃马。   红鬃马看到许询,愉快地打了个响鼻,前脚还在地上踏了几步,许询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饴糖塞进马嘴里,看向赵晚秋。   赵晚秋咽了一口唾沫,感觉自己很没出息,“那个,我们能坐马车吗?”   许询轻笑一声,“公子,坐马车我们可就不出去了。”   赵晚秋看了看兴奋的红鬃马,不着痕迹地向许询身边靠了靠,“那个,我还是跟你一起骑吧。”   许询翘了翘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一把抱起赵晚秋,跃上了马,“公子,得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亲上去了,真心不太会写这种,捂脸~ ☆、第三十章 上位者的情怀   天越发地阴沉了起来,清晨昙花一现的阳光已经不知所踪,整个天好像要压下来,空气中充满着水汽的味道,闷闷地贴在人身上,赵晚秋贴在许询身上,随着马匹的跑动颠簸着,贪恋着耳边刮过的一丝丝风。   许询嘴唇珉的紧紧的,连眉头都有点点皱了起来。“公子,你坐稳了,时间不够了,我要加速了。驾!”   赵晚秋又往许询怀里靠了靠,看了看许询微皱的眉头,轻轻抬起手触向了他的眉头,“怎么突然皱眉头了?”   许询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拿下了赵晚秋的手,把她的手围到了自己的腰上,“公子,抓紧了,别乱动。我下面要说的话,或许会让你接受不了,但是,你是安平长公主,你要听,也要接受。”   赵晚秋抓紧了许询的衣襟,垂了垂眼睫,片刻抬起了眼帘,眼睛里的坚定让许询心微微一动,“你说吧,我听着。”   许询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谢云陌又动手了。原本按照昨天的计算,暴雨虽然不日将至,但是最少是在两天之后。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最迟今日中午大雨将至。”   赵晚秋手抽动了一下,随即放松了下来,“我知道了,继续前行吧。如果不出所料,昨天经过我的劝说,再加上宋绵绵的枕边风,今天百姓们应该可以被送往郊外安全之地。我们现在出来太久了,回去也来不及了,倒不如去找丫丫一家。”   赵晚秋说完就靠向了许询的身前,许询依旧端坐在马背上,坐怀不乱地驾着马。不一会儿,许询感到胸前染起了点点湿意,胸前的女子似乎睡着在他胸前,没有抽泣没有抖动,只是静静地靠在他身上。许询刚准备安抚一下她,她抬起了头,还带着氤氲的大眼睛满满都是上位者的果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许询攥紧了马缰,继续向前行进。   远远地看到了丫丫家的茅草房,赵晚秋不由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好,来得及。许询看了一眼赵晚秋,深邃的眼睛里情绪不明。   云更加地低了,还夹杂着隐隐的闪电光,天边闷闷的雷声由远及近,眼看着就要下雨。   茅草房里穿出了争吵声。   “娘,让丫丫回来吧,你看天都黑了,一会儿下雨了。”丫丫爹苦苦哀求的声音。   “娘,我给您跪下了,让丫丫回来吧。”丫丫娘带着哭腔的声音。   “不行!要她回来干什么?成事不足的瞎丫头,让她看个兔子都看不住,她必须得找回来!当面害死弟弟,现在还想害死我以后的孙子吗?”丫丫奶奶尖锐的声音。   “娘,那些算命的说的不算的,别难为丫丫了。”丫丫爹无奈的声音。   “你就知道护着个赔钱货!大仙儿都说了,今年冬至吃了这兔子,就能怀上孙子!”丫丫奶奶不屈不挠地说道。   “娘……”屋子里噗通一声,似乎是有人跪下了。   听到此,赵晚秋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推开了门,只见丫丫娘梨花带雨地跪在丫丫奶奶身前,抱着丫丫奶奶的腿,丫丫奶奶拿着一根鸡毛掸子拦着丫丫爹,丫丫爹小心地躲开鸡毛掸子,想出门。   “怎么回事?丫丫哪里去了?暴雨马上就要来了,快点走啊!”赵晚秋朝着丫丫爹喊道。   “大人!求您救救丫丫,丫丫去堤坝那边找兔子了!求求您了!”丫丫娘看到推开门的赵晚秋,眼睛立马亮了亮,跪爬到赵晚秋脚边,抓着她的衣襟,充满希翼地望着她。   “丫丫娘,你别急,先起来,你知道丫丫具体去了什么地方吗?”赵晚秋拽起了丫丫娘,问道。   丫丫娘听到赵晚秋这么问,眼泪就哗啦下来了,摇着头哭道,“大人,我不知道,今天早晨我在外间做早饭,丫丫爹在修篱笆,没有听到丫丫奶奶和丫丫说了什么,等到我喊丫丫吃饭的时候,才知道丫丫奶奶让丫丫沿着堤坝出去找兔子。”   赵晚秋看向丫丫奶奶,“老夫人,丫丫无论如何都是你的孙女,眼瞅着就要下暴雨,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丫丫奶奶浑浊的眼睛看向了赵晚秋,“我什么时候承认有这么个赔钱货孙女了?”   赵晚秋还想说什么,许询一把拉住了她,对丫丫爹说道,“一会儿暴雨下来,恐堤坝塌毁,你带着你娘和丫丫娘走吧,丫丫就交给我们了。”言罢,他转身拉住了赵晚秋,“走吧,去找丫丫,不用问了,多拖一刻钟,丫丫便多一刻钟危险,又问不出什么。”   赵晚秋咬了咬牙,跟着许询走了出去。   丫丫奶奶看着远去的两人,眼神闪了闪。   “丫丫,丫丫,你在哪里?”赵晚秋喊着丫丫的名字,一路沿着堤坝走了过去。   天更加黑,天边已经开始响雷,豆大的雨点砸向了大地,砸的赵晚秋脸上生疼。   “公子,不能再找了,雨已经开始下了!”许询拦住了还欲往前走的赵晚秋。   “可是,丫丫还没找到。”赵晚秋看着许询,不甘地说道。   “凡有灾难,必有死亡,你不能阻止天灾,也不能阻止死亡。跟我去安全的地方。”许询伸手拉住了赵晚秋。   “不,不要,我不能看着一个女孩子这样夭折在我面前。”赵晚秋倔犟地说道。   “赵晚秋!你……”许询抓住了赵晚秋的肩膀,正准备说什么,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堤坝塌陷了。   赵晚秋脸色苍白地看向了堤坝,忽然看到一抹小小的身影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跑了过来,手上还抱着兔子。   “丫丫!”赵晚秋挣开许询,朝着丫丫跑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心乎爱矣   “丫丫!”赵晚秋挣开许询,朝着丫丫跑了过去。   “公子!”许询一拉之下,没有拉住赵晚秋,刚想去追赵晚秋,余光瞥见摇摇欲坠的堤坝,尤其是日前看到的裂痕之处。许询粗略估计了一下距离,一言不发地跑向了堤坝。   赵晚秋刚刚抱到丫丫,就听到身后“咔嚓”一声,然后是树木倒下的声音,赵晚秋回头,看到许询背抵着一颗已经倒下的大树,而大树的另一端卡在马上就要倒下的堤坝上,呈一个三角的形状,看到她发愣,许询喊道,“公子,快跑。询可以支撑半柱香的时间,按照你的脚程,抱着丫丫可以到达安全的地方。”许询朝着自己右侧一指,“那个方向,快!”   赵晚秋一把抱住丫丫,朝着许询指的方向冲去,经过许询的时候,没有回头。许询低着头,眼睫垂着,情绪未明地抵着大树,一动不动,雨水顺着他的后背流下来,夹杂着点点红色。   赵晚秋夹着丫丫,疯狂地向前跑着,远远看到丫丫爹正在朝这边跑,赵晚秋终于露出了笑意,“丫丫爹,丫丫我还给你了,我要去找我的许询!”言罢,赵晚秋抱起丫丫,用尽力气朝着丫丫爹方向推了出去,眼看着丫丫扑进了她爹怀里,赵晚秋转身含笑跑向了堤坝。   “大人!那是堤坝的方向!”丫丫爹大喊道。   “我知道!但是,许询在那里!我不能抛开他自己跑。”赵晚秋没有回头,声音飘散在雨中。   在赵晚秋跑到视野可见许询的时候,堤坝终于经受不住雨水的考验,彻底塌毁了,连带着大树也以不可回转之势冲了出去,而抵着大树的许询,像一只蝴蝶一般翻飞了出去,赵晚秋睚眦欲裂,飞奔着踏进水中,接了个满怀。   赵晚秋定睛一看,许询已然昏迷了过去,湿淋淋的一身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赵晚秋抱着许询,水已经漫了上来,浮浮沉沉喝了几口水,呸,味道还真是一言难尽。这时候的赵晚秋才想起她根本不会游水,慌忙中,许询伸手抱住了自己,“都说了让你跑,回来干什么?”   赵晚秋惊喜地看向了怀抱自己的人,“你没事?”   “嗯,我没事,不会游水还回来干什么?”许询说着,忽然出手截住了刚刚他劈倒的大树,“不会游水不知道抓住漂浮物啊?”   赵晚秋被他说得一愣,许询已经麻利地解开腰带把自己和她绑在大树上,并且还顺手把自己托到了漂着的树干上。   “你看,我本来就准备借着这棵大树漂到安全之地,公主,你还真是固执。”许询抓住赵晚秋的手,声音越发地低,“阿秋,你绑好带子了吗?”   赵晚秋反抓住许询的手,“好了,掉不下去。”   “嗯,那我就先晕一会儿了。”声音到最后只剩下吐气之声,没等赵晚秋反应过来他的那句“阿秋”,许询软软地趴在了树上,眼看就要滑下水中,赵晚秋紧紧拽住了他的手,为什么他把自己托上了树,而自己不上去?赵晚秋看了一眼树木的吃水,如果两个人都上去,肯定会承受不住,他再一次把生机留给了自己。   赵晚秋伏下身子,把许询抱在身前,这样子就不会冷了,也不会滑进水里。赵晚秋把头搁在许询的肩膀上,微眯着眼睛,细细地嗅着男子身上干净的味道,不由想起早晨的那个吻,馥郁干净的味道似乎还在口腔中徘徊,夹杂着一点血腥的甜味,赵晚秋嘴角不由微微上翘。血腥的味道渐渐弥漫开来,似乎空气中都是猩甜。   赵晚秋猛然感觉到奇怪,自己的确在想今天早晨的旖旎,但是周围飘散的血腥气似乎是真的。她霍然睁开眼睛,就见许询周边的水已经飘散着红色,正在划开更大的红圆。   赵晚秋一个激灵,差点抖掉了许询。她连忙紧了紧身上的腰带,慢慢滑向水中,初初接触冰冷的水时,她感觉一股寒流顺着脚踝一直冲到了胸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自己的嘴唇缓缓沉了下去,浸在水中的感觉并不好,好似生机已经慢慢消散,腰以下的部位有些麻木。   赵晚秋慢慢适应了些水里的感觉,扶着树干靠近许询,抱着许询往树干上推,她一手抱住树干,另一手使力,晕了的人格外的重,赵晚秋用尽了力气才推上了一点。她停下来,肩膀盯着许询,默默地喘息了几口,咬着嘴唇,用尽余力把许询推上了树干,嘴唇上的血顺着唇角流了下来。本来早晨就磕伤了,现在一使劲儿,更加崩裂流血。   赵晚秋随意抹了一把,双手调整了许询的姿势,让他更加稳妥地趴卧在树干上。她轻轻翻了一下许询的衣服,发现已经被划破了,血正一点点洇了出来,所幸没有水的滋润,很快凝结了,已经有缓解的趋势。她心疼地抚了抚许询苍白的脸,好似每次在一起,他总是这么虚弱。   赵晚秋向四周环顾了一下,水,都是水,她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使力,只能任由它漂着,可是许询受了如此重的伤,如果它漂上几天,许询可就凶多吉少了。   手心的大手动了动,捏了捏她的掌心。赵晚秋欣喜地抬头看向许询,依旧是黑白分明的深邃眼睛,带着一点点笑意,“公主,连累你了。”   赵晚秋把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发现他的手不是一般的热,唬得她赶紧贴向了许询的额头,还好,热得不是很严重,想到许询已经开始发热了,她赶紧问道,“许询,告诉我怎么离开水里。”   许询朝着四周看了看,轻咳了一声,带着笑意说道,“公主,这四周都是水,询也不知道怎么离开水里呢,不知道皇上要是知道我拖着他的宝贝姐姐一起泡着水,不知何时就去见了先皇,会不会抽死我?”   赵晚秋静静地凝视着他,半饷,开口道,“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作者有话要说:  过节啦,过节啦,祝大小朋友们六一快乐! ☆、第三十二章 裸奔   许询无言地凝望着赵晚秋,其实此刻他是想要晕倒的,但是刚刚醒来的他,并没有晕倒的感觉,又酝酿了一下,还是清醒如初。许询错开赵晚秋的眼光,声音还是淡如新茶,如果没有注意到他红透了的耳朵的话,“公主,询是开玩笑的。我们不是落到了河里,只是堤坝毁了而已。天快要暗了,一会儿启明星出来,询就可以辨清方向了。”   赵晚秋虽不是黄花大姑娘,但是朝着男人表白的事儿也是头一回,不由地脸有些发热,这会儿听到许询说起生路,更加面红耳赤,胡乱地点了点头。   半响无话,赵晚秋在水里浮浮沉沉,感觉自己的力气渐渐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睡意,好似周公在召唤他,让她进入梦乡。自从跟着许询偷溜出来,认床的她,好久没有睡个好觉,此时,久违的睡意让她慢慢合上了眼睛。   一只大手冷不丁地抓向了她的手臂,“公主,醒醒,不能睡,公主!“   赵晚秋半睁着眼睛,“许询,你让我休息一下吧,就一下。“   许询抓住赵晚秋的手更加收紧了,“公主,别睡好吗?陪我说说话,询受伤了了呢。”   赵晚秋想到许询受的伤,的确,她如果现在睡着了,万一许询再次晕了过去,岂不是凶多吉少?她强行打起了精神,看向许询,“嗯,许询,我一直想知道,像你这种宠辱不惊的人,有没有什么不可释怀的事情?”   许询望着赵晚秋的眼睛,确定她眼中的焦距还在,缓缓说道,“有。”   赵晚秋眼睛若不可闻地亮了下,下意识地靠近了许询,“我想知道呢。”   许询笑了笑,似乎对于赵晚秋打起的精神很是满意,“既然公主想听,我就告诉公主,可是,公主要替我保密啊。”   赵晚秋吃力地抬起一只手,纤纤红酥手已经被水泡的略有发皱,却更显的莹白如葱,“拉钩。”   许询也伸出手拉住赵晚秋的小指,干净的手让赵晚秋想起曲水流觞时他抚琴的风姿,“拉钩。”   拉完钩,许询并没有收回去手,而是顺势牵住了她的手,放在胸前。感受着她还在跳动的脉搏,许询脸色有点微变,却又迅速恢复正常,“那时候我还未出师,师傅交给我的最后一项功课便是出去感受风云雨露,感受大自然的馈赐。那天,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我刚巧在山下采买,想到师傅的话,我没有躲雨,也没有带任何雨具,准备冒雨回到山上。就在我感受雨水敲打在身上的时候,一条蛇游了过来,我没有防备,踩在了蛇身上,蛇转头就狠狠咬了我一口。”   放在他胸前的小手不自觉地动了动,许询安抚地紧了紧握着她小手的大手,看着赵晚秋眨着眼睛专注的神情,继续说道,“我被咬伤了,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刚好这个时候路过一个樵夫,看他的行走路线,是准备上前和前方的一位妇人寒暄的,可是看到我跌倒在泥水里,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那位妇人,选择过来救我,他刚刚帮我挤出了毒血,就听到一声轰鸣雷响,妇人路过田垄旁的树时,被雷击中了。”   许询眼中一闪而过悔恨和难过,被一直盯着他的赵晚秋看得真真切切,赵晚秋倾身上前,以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说道:“许询,你不要自责,人各有命,不是你的错。”   许询抬起赵晚秋的下巴,拨开她被雨水冲乱的刘海,“公主,你真是太善良了。这件事的确是询的错,询,不是应该出现在那里的人,那个樵夫本应和妇人寒暄的,而那个妇人不该死。”许询说着,面色一白,喉头一甜,赶忙把头转过另一边,一口血便呕了出来。   许询舔了舔唇角的血,感觉没有什么问题了才转了回来。   “许询,你是不是吐血了?”赵晚秋伸出手来触摸许询的唇角。   许询偏了偏头,躲过了赵晚秋的手,“只是淤血罢了。”   赵晚秋收回了半空中的手,“我不问了,你也别说了。小时候听老人说,泄露天机之人必不寿。”   许询摸了摸赵晚秋的湿发,抬头望向了天空,“我们要赶快辨明方向才行,现在已经可以依稀看到启明星了,我们就朝着启明星的方向划吧。”   赵晚秋也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点了点头,准备按照许询的指示向前滑动。   许询重新系了系两人捆在树上的腰带,确定牢固程度之后,沿着另一侧准备滑下水中。   赵晚秋看着往下滑的许询,不假思索地拽住了他,“你还受伤呢,不要下水了。”   许询把手覆在赵晚秋手上,说道:“公主,你不要担心询,询没事的,刚刚在树上已经进行了调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晕倒了。倒是公主,本来就不会游水,还带着询,怎么可能游过去?公主,询逾越了,请求公主和询一起划过去。”   赵晚秋想来,的确如此,她就算知道确切方向,恐怕也游不过去,她收回了手,也学着许询检查了一下腰带,“我们走吧。”   许询推着树木,带着赵晚秋,朝着启明星的方向划了过去。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水纹静静地漾开,雨已经停了,夜晚的星空在新雨后格外明亮,慢慢静下来的水中,只有划动的水声,伴随着两人的喘息声。   “砰”地一声,树木终于顶到了实地上,许询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好似这团气憋了很久的样子,   “公主,上天还是待我们不薄的,这么快就可以出水了。”   “刚刚听你的语气,还以为你有把握可以到陆地呢。”赵晚秋翻了翻白眼,看着许询斯条慢里地捆着自己的腰带,又拉开衣襟,把亵裤后面的结扣打开,重新缠上了腰带。赵晚秋傻眼了,还可以这样子的?她在抽腰带的时候也想到了亵裤的问题,于是她把亵裤脱了下来,横缠在腰上,也就是说,现在她没有穿亵裤。   许询缠好腰带之后,朝着赵晚秋伸出了手,“公主,我拉你上来吧,长时间泡在凉水里不好。”   赵晚秋真相仰天长啸一声,她不是想呆在水里啊,她是没穿裤子!   许询又把手往前伸了伸,“公主,没关系的,一会儿我们还要把衣服脱了烤一烤,这个时候就不要这么在意小节了,要不,询也把裤子脱了?”   赵晚秋囧了囧,头上飞过一片乌鸦。心一横,反正自己连告白这种事情都做了,还怕裸奔?反正没人敢把她浸猪笼。赵晚秋一把抓住许询的手,顺势上了岸。   许询还以为她要磨蹭会儿才上来,看到她这么就上来了,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感。撇了撇嘴,就去拖那棵被当作浮板的大树。   赵晚秋看了看自己,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迷人的曲线,下身没有穿亵裤,一举一动间沾着水珠的大腿便暴露在空气中,简直靡靡诱惑。可是许询一门心思都扑在那棵树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让她有种挫败感。   “公主,快来帮我一下。”许询已经把树拖上了岸,“公主,你在这里坐着,把树上还剩下的果子摘下来,我去捡些干叶枯枝准备生火。”   赵晚秋看着挂在树枝上的果子,这个男人,若与之为敌,该有多恐怖。在当时那个紧急的时刻,他还能够挑一颗长满果子的果树,身处情况不明的地方,至少保证不会被饿死。刚才听他的语气,至少可以说明他是有办法生火的。两人都湿成落汤鸡,他又受伤了,如果没有热源,还是很危险的。   赵晚秋低下头摘着树上的果子,不防备之时,一个黑影一掠而过,顺手在赵晚秋屁股上拍了一下。    ☆、第三十三章 排排坐,吃果果   赵晚秋低下头摘着树上的果子,不防备之时,一个黑影一掠而过,顺手在赵晚秋屁股上拍了一下。   赵晚秋吓得一把捂住屁股,许询绝对不会如此轻佻,连她的告白都视若无睹的闷骚,怎么可能大大咧咧拍她的屁股?难道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赵晚秋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想当年看过的各种各样关于鬼神的画本子,还带着揉合重组,一瞬间,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形象已经敲定好了。   听到身后“呦呦咽咽”的叫声,赵晚秋定了定神,努力不去想自己脑补的恶鬼,梗着脖子转了过来,看到身后一只像猿猴一样的东西侧卧在地,瞬间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回来了,冰冷的指尖也回血缓和了过来。   那东西嘻嘻笑着,脸上满是花纹,微眯着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赵晚秋好奇地走进了一点,它又“呦呦”地叫了一声,脸上的花纹随着叫声动了动,好似戏园子里的丑角,赵晚秋不由露出了笑意。它看到赵晚秋笑了,更加兴奋,“呦咽”一声,从背后掏出一个鲜红欲滴的果子,送向赵晚秋。   “你是要和我交换果子?”赵晚秋从怀中的果子里取出一只,学着它的样子也递向了它。   它似乎很开心的样子,眯着的眼睛也睁开了,伸手拿过赵晚秋手上的果子,朝着自己毛蹭了蹭,“咔嚓”啃了一口,又把握着果子的爪子向前递了递。   赵晚秋从它爪子里接过果子,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一股果子的清香扑鼻而来,感觉比她怀中的可口多了。赵晚秋学着它刚才的样子,在衣服上蹭了蹭,放到了嘴边,那东西看到赵晚秋准备吃果子,跳着“呦咽”了几声。赵晚秋看着它如此开心,感叹了一下世态险恶,不比动物,交换个果子竟然那么开心。   一口咬上果子,津甜的汁水流进口腔,刺激着她的味蕾,一种说不出的丝滑,正准备嚼动果肉,一道凌厉的声音响了起来,“大胆!”一根树枝带着风声射向了对面的动物,它“呦”地哀嚎一声,缩回了爪子,连滚带爬地后退跑掉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到的赵晚秋,不甚囫囵吞下了那口果子,正呛咳着,一只大手重重地拍向了她的后背,一口果子从口里吐了出来,一转身,看到脸色阴沉的许询,赵晚秋不由缩了缩,向来神情淡淡的许询这副表情,她是不是干了天怒人怨的事情?   许询看到向后缩的赵晚秋,脸色更加黑,“知不知道我是谁?”   赵晚秋呆了呆,这个男人去捡了个草捡傻了吗?又不是去捡澡豆,捡个草而已。看到赵晚秋没有回答,许询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伸手就去扯赵晚秋的衣服。   赵晚秋一手护住衣服,“许询,你干嘛?”   许询听到赵晚秋叫他的名字,脸色稍微缓了缓,“刚刚的果子吃了多少?”   赵晚秋觑了一眼许询的脸色,老老实实交代,“刚咬了一口你就回来了,那一口也吐出来了,没有吃。”   许询长长舒了一口气,一个爆栗打在赵晚秋的头上,“赵晚秋,你是不是傻啊,什么东西给的果子都敢吃!知道那时什么东西吗?”   赵晚秋咽了咽唾沫,“不是猿猴吗?”   许询没好气地坐在旁边,“你见过脸带花纹的猿猴吗?古籍有载,边春之山有兽焉,其状如禺而文身,善笑,见人则卧,名曰幽鴳,其鸣自呼。长得像猿猴但是身上布满花纹,喜欢嬉笑,看到人就躺着假装在睡觉,叫做幽鴳,以它的叫声来命名的。你刚才没听到它叫啊?啊?”   赵晚秋缩了缩脖子,“听,听到了,确实叫起来是‘呦咽’,”赵晚秋偷偷抬眼忘了忘脸色依旧很臭的男人,磨磨蹭蹭挨过去,用胳膊碰了碰他,“别生气了,我真不知道,那种书太傅不会教给我啊。那啥,那个果子是什么?”   许询看着笑意赔笑的赵晚秋,没有推开她,“那个果子叫做恶情果,夜半开花,晨间结果,午时果落,状似苹果,鲜红似血,味似荔枝蜜,食之丧失意识,沦为……”许询忽然盯着赵晚秋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房、事、僵、尸。”   赵晚秋笑容僵在脸上,张了张嘴,没说出话,忽然大眼睛里蕴满了泪水,“许询,我好像吞了一点汁水,呜呜呜。”   许询拍了拍哭得涕泗横流的赵晚秋,“不是说贵族少女哭起来梨花一枝春带雨吗?你怎么哭得这么没形象?”   赵晚秋抽抽搭搭地抹着鼻子,“我都快晚节不保了,还要什么梨花,呜呜。”   许询又拍了拍她,“看你还敢不敢随便吃东西,刚刚我是吓你的,这个果子吃一次顶多会暂时丧失意识,与吃了□□差不多,但是如果食用多了就会成瘾,变成房事僵尸。”   赵晚秋瞬间石化,眼睁睁地看着许询状若无事地起身,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枯枝和果子,优雅地从怀里掏出火石,走到一旁干净的地面上开始打火,不一会儿,火着了起来。   “喂,你还在干嘛?你吃下去的那点儿不会有什么事儿,真要是按捺不住的话,大不了我让你亲几口。过来,火已经升起来了,把衣服脱下来烤干。”许询拨弄着枯枝,隔着火向赵晚秋喊道。   听到许询的嘲弄,赵晚秋感觉她的脸已经开始烧了起来,火光中许询的脸有些看不清楚,烤干衣服的话,岂不是要坦诚相见?    ☆、第三十四章 逃不脱的肚兜缘   赵晚秋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宽大袍子,布料带着一点潮气磨擦着身上的皮肤,她脸不由地红了红,抬眼看向了背对着她的许询。   高大的身影在火边忙碌着,她的衣裤全部被架在火旁烘烤着,看清许询手上的衣物时,赵晚秋又是一阵脸红。大红色的肚兜在许询手上格外扎眼,上面还大咧咧地用隶书绣了一句“干掉许询”,忽略掉文字本身的含义,还是很具有观赏性的,黑色的隶书配着红色的底色,好似落霞与孤鹜齐飞。她当初就是气不过许询这么受皇帝信任,心血来潮绣的,谁知道有朝一日会被当事人当场抓包?想起许询看到这个肚兜那似笑非笑的脸,赵晚秋更加想找个洞钻进去。   目光游弋间,她还是看向了许询背后的那片红色,自己身上披着的他的深色衣袍也是血迹斑斑,但由于颜色原因,并没有显得那么可怖。而他身上的白色亵衣,毫无遮盖地暴露了他的累累伤痕。   “公主,你要是没啥事儿的话,帮我嚼草药吧?”许询微微偏头,角度掌握地刚刚好,确保看不到赵晚秋,却可以让她听清自己话的角度。   “啊?啊,好。”赵晚秋慌忙答应下来,接过许询背着手递过来的草药,“毕竟你也是为我受伤的,这点小事儿我可以做好。”   火光中,赵晚秋似乎看到许询捉狭的表情,定睛再看,还是那般淡定,赵晚秋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自从吃了恶情果,感觉好像光怪陆离,频频出现幻觉。   “公主,这个要放在嘴里嚼啊,大约,要嚼的很细。这种草药不会对你有什么伤害,除了,嗯,味道有些差强人意。说不定还可以压制你吞下去的恶情果产生的蠢蠢欲动。”   赵晚秋恨恨地把草药塞进嘴里,你才蠢蠢欲动,你全族都蠢蠢欲动!赵晚秋把草药当作是许询的肉,狠狠地嚼了几口,当汁水弥漫整个口腔的时候,赵晚秋脸抽搐了,这是味道差强人意吗?简直是黯然销魂!一股腥辣混合着苦涩的味道顺着口腔直冲鼻腔,赵晚秋泪水涟涟地继续嚼动着,自己应下的苦差事,含着泪也要嚼完。泪光迷蒙中,她好似看到许询一脸大仇得报的表情。赵晚秋眨了眨眼睛,掉下的眼泪并没有让眼睛恢复清明,后续的泪水前赴后继,她吸了吸鼻子,泪水掉的更加凶猛,她宁愿去吃黄莲蘸芥末也不想要再嚼这破草药了。   “好啦,衣服烘干了,穿上衣服。”许询从架子上取下赵晚秋的衣服,依旧反手从背后递给了她。“把嘴里的草药吐出来吧。”   赵晚秋胡乱摇了摇头,一脸生无可恋地嚼着草药接过了衣服,穿衣服的时候依旧把肚兜留了出来,看来许询这厮跟她的小衣很有缘分啊,上一次用的是嫩黄色的,这次没得选,只有大红色。   赵晚秋终于小心翼翼地把口中的草药吐在肚兜上,迅速摸过旁边的果子狠狠地啃了一口,果子的清甜弥漫口腔,这绝对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果子,没有之一!   终于可以正常视物的赵晚秋一抬头,看到了挣扎宽衣解带的许询,“啊!流氓!你干嘛!”   许询依旧解着衣服,“公主大人,我也要把衣服烤干啊,而且,我受伤了,你能过来帮我把衣服脱下来吗?好疼。”   装的,绝对是装的!赵晚秋心里默默地吐槽,想当年腿在马车车辕上都快绞成排骨了,都没吱一声,现在喊疼?可是看到许询衣服上干涸的血迹粘在伤口上时,赵晚秋瞬间就心软了。   “公主大人,你要温柔对待我的衣服啊,要是撕毁了,我可就要穿树叶子了。”许询悠哉道。   “树叶子多好,可以让你近距离体验祖先生活的不易。”赵晚秋嘴里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轻了不少。每一次撕下伤口上的衣服时,都有血涌出来,许询依旧是不关我事地浅笑着,哼都不哼一声。   待衣服从身上剥下来时,赵晚秋已经累的满头大汗,许询执起衣服袖子,贤惠地给她揩了揩额角,“看着满头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是你。”   赵晚秋理都不理他,抓起自己嚼的草药,缓缓摊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胡在许询的伤口上,成功地看到许询眉头抖了抖,趁着这个机会,赵晚秋三下五除二把肚兜绑在许询的后背上,细心地打了个死结,“你就好好歇着吧,别挣扎了,这里就咱俩,大不了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好好养着,本姑娘手无缚鸡之力,还指望你保护呢。”   赵晚秋拾起许询的衣物,走到水边,仔细地漂洗起来。他穿着血糊淋拉的衣服不觉得难受,她看着还难受呢。如果不洗好,万一长毛了,伤口感染了,不还得她照顾,即使她不会洗,也得洗干净!   洗好之后,赵晚秋学着刚才许询的样子,把衣服一一晾晒在火堆旁。坐在旁边调息的许询睁开眼睛,“没想到公主如此贤惠。”   “想多了,这是我第一次洗衣服。”赵晚秋头也不回地答道。   许询略带担心地瞟了一眼自己的衣服,不会洗成丐帮那种布条状吧……算了,洗都洗完了,他还能看出花儿来?   “明天怎么打算?我们怎么走才能走回去?”赵晚秋靠着许询坐了下来,拨了拨火堆里的火。   “走?去哪儿咱俩一个弱一个伤,一个不留神就交代这儿了。你小的时候太傅没教给你吗?走丢了的话,千万不要四处乱窜,万一被拐卖了怎么办?坐在原地静静等待衙役叔叔来找。”许询不客气的把赵晚秋当作人肉垫子靠着,说道。   “……”以前怎么就没看见这厮这么油嘴滑舌的流氓性子?她从小出宫的机会都没有,往哪里走丢?宫里走丢的话,不好意思,冷宫右拐,井里找去吧。赵晚秋破罐子破摔地想着,任命地担起人肉垫子的职能。    ☆、第三十五章 亲爱的,这不是吻   清晨的阳光洒在身上的时候,赵晚秋悠悠转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背对着自己给火堆加柴火的许询,深色的外套上的窟窿透出大红色的肚兜,随着许询的动作,“掉”字在最大的窟窿上飘来飘去。赵晚秋不禁失笑,不好意思,洗衣服她可以勉强试试,补衣服就算了,先不说她的刺绣水平如何,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找针线?   听到后面的声响,许询转过了身子。赵晚秋一抬眼,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深邃的眸子里,幸灾乐祸的调笑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敛起来。   许询眼睛闪了闪,淡淡地笑着说,“公主,昨天睡得可好啊?”   赵晚秋愣了愣,“还,还不错啊。”   “是啊,看起来公主也是睡得很好呢,昨天磨牙打呼的声音简直响震天,让我一个伤员情何以堪啊?而且大晚上的还得保证火堆不灭,好辛苦呢。”许询声音轻轻浅浅的,好似在说今天天气好晴朗,一抹狡黠的光划过眼睛。   “磨牙打呼?”赵晚秋有点傻眼了。   “对啊,喔,还说了梦话,说要纳三千面首。”许询状似回忆地说道。   赵晚秋已经被雷得里焦外嫩,“我真的这么说了?”   “假的。”许询露出了两颗小虎牙,“我发现,逗公主很好玩。”   赵晚秋噎了一下,看着丝毫没有熄灭迹象的火堆,“你昨天晚上一直没睡?”   许询继续拨弄着火堆,“有啊,只是询比较醒睡而已。加之公主昨天吞食了一点恶情果,应该收到了影响。毕竟询也只是浅读了恶情果的东西,并不能深切的知道它的效用。”   “主子!”“公子!”依稀有声音传了过来。   赵晚秋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许询以更快的速度拉下了她,紧紧捂住了她的嘴,并顺势踢起沙石灭了火。   赵晚秋一双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瞪着他,以眼神询问他。   许询一把搂过赵晚秋的腰,转身朝着树林中避去,跃上了一棵茂密高树中。“不要说话,他们不是我的人。”   “黑爷,这一招是不是行不通啊?”一个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可能!他们走投无路,一定会抓住最后一棵稻草的!一定不在这里!”黑煞的声音清晰了传了过来。   赵晚秋倒吸了一口气,拽拽许询的衣角,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的人?”   许询搂着赵晚秋的手一紧,他一只手揽着赵晚秋,另一只手撑着树干,想也没想,他一偏头用唇堵上了还想继续问下去的赵晚秋。赵晚秋睁大眼睛看着突然堵过来的许询,心里只有一个反应,尼玛,这货眼睫毛怎么这么长~   “黑爷,我貌似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黑爷,黑爷,您快来看,这里有火堆,看样子刚刚熄灭不久,他们肯定没离开多远!”   “找!”黑煞阴沉的声音。   “黑爷,主上这次可没交代动手,按照水云阁的规矩,一次绞杀不成就不接这单了。”依旧是沙哑的声音。   “怎么,沙鹰,你怕了?我黑煞的一条手臂半条命都差点交代在蛇窟,现在正是趁你弱要你命的时候,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黑煞面色不善地问道。   沙鹰没说什么,仔细辩听着空气中的声音。   此时嘴唇被堵着的赵晚秋头嗡嗡响,不知今夕是何年,更别提听下面的人说话,呼吸也是深深浅浅,乱七八糟。注意力放在下面谈话的许询脸色微变,沙鹰,当初靠着听声辨音,屠了某门派满门,遭到江湖上的追杀,消失于一场大火中,江湖上只道他已丧身火海,没想到居然这时候遇到了,他师妹真是好手段,竟然笼络了如此人物,听说这位甚至可以辨识呼吸的波动,从而做到无漏网之鱼。   许询不着痕迹地挪了一下,让赵晚秋靠在自己身上,揽着她的手松开一点,一翻手撸了一把叶子在手心。用余光扫了扫,发现沙鹰已经开始往这边扫视,应该离发现他们不远了。许询猛地离开赵晚秋的唇,伴着一声长啸,一把叶子如刀片一般飞了出去,随即,一提气,带着赵晚秋跃了出去。   随着许询的一声长啸,沙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摇摇欲坠,黑煞转头接住沙鹰的瞬间,几声闷响,黑煞带来的人中已经有几个人已经被叶子收割了性命。黑煞脸黑了黑,还没照面,就折了几个人,看起来沙鹰也受了点内伤。“追!”黑煞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许询拉着赵晚秋在树林间穿梭着,时不时扔出一个小石子打向反方向,赵晚秋紧紧地跟着许询,头发被树枝挂到了拽得生疼,她也一言不发,此时,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脚下。   赵晚秋闭了闭眼睛,让从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不至于滴到眼睛里,忽然间许询停了下来,赵晚秋一头撞到了许询的手臂上,看起来瘦瘦的许询,没想到撞上了这么疼。赵晚秋摸着鼻子想着。   “哈哈,看你们还往哪里跑!”黑煞嚣张的笑声在后方传了过来。   赵晚秋猛地转头,看到自己身前是一个悬崖,又是悬崖,赵晚秋好想仰天长啸。   “黑爷,听这两人的气息都不太稳啊,一个是无内力之人,另一个应该是受伤了,天佑黑爷啊,   桀桀。”沙鹰倾耳听了听,桀桀笑了起来。   “祭祀大人,你也有今天,想当初你杀死白煞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今天?”黑煞脸一转,脸上的斑斑伤痕吓了赵晚秋一跳,“长公主,是不是很恐怖?你是我唯一的一次任务失败,这就是我的惩罚!”   “祭祀大人,你是乖乖束手就擒还是和我们厮杀一番?我比较喜欢后者,毕竟这样我们才有机会失手。”黑煞戏谑地说道,后面一干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许询捏了捏赵晚秋的手指,然后松开了她的手,上前两步,“好啊,那就选择和你们打一架好了,啧啧,虎落平阳啊,既然要打,阁下借我一把刀如何?毕竟我赤手空拳,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吧?”    ☆、第三十六章 我相信你   沙鹰皱了皱眉头,一双利目看向了赵晚秋,“长公主,此事与你无关,这是祭祀和黑爷的个人恩怨,你过来这边,我可以保证你不死。”   “沙鹰!”黑煞阴沉地转头看向了沙鹰,一双眼睛锁定沙鹰,看得黑煞的手下们黑后发凉。   沙鹰毫不退避地与黑煞对视,“黑爷,别坏了规矩。”黑煞没有说话,深深地盯着沙鹰,几个呼吸间一片死寂,黑煞一言不发缓缓转过了头,手下们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黑煞看着笑容不减看着他的许询,再看看他身后目光流连在许询身上的赵晚秋,开口道,“公主,水云阁规矩,我不杀你,但是你要过来我这边。”   空气中流转着让人窒息的气氛,赵晚秋昂首睥睨着他,说道,“我不信你,我只信许询。”   黑煞眼睛一眯,正待说什么,许询嗤笑一声,笑意并没有达到眼底,“黑煞,动手吧。如果你真的把水云阁规矩当规矩,就不会站在这里,毕竟,我也是阁主同门。”   黑煞眼中的阴霾更加重,一挥手,他身边汉子的刀鞘里的刀打向了许询,赵晚秋见状快要尖叫起来,硬生生地靠着意志力吞了回去,刚刚的奔走已经让许询伤口裂开,要是这一下许询没有接住,伤了手臂事小,就怕伤了士气。   只见许询没有硬去接,反而向右侧后跃起,弹踢向那把刀,刀转了个圈儿,攻势略减,许询才出手接住了刀。   “黑煞,火气这么大做什么,倒是江湖上有传闻,你一直在练一招‘御龙飞天’,可惜掌握不到要领,迟迟得不到突破。为了答谢你的送刀之恩,怎么样,要不要询展示给你看看?”许询转着手中的刀,有意无意地比划着什么。   黑煞看着许询的动作,霎时眼睛都亮了起来,“你竟然知道‘御龙在天’的要领?你是如何知道的?”   许询把玩着手中的刀,“作为祭祀一族的传人,知道这些很奇怪吗?”   黑煞刚刚准备说什么,沙鹰一把拉住了他,“你有什么企图?别想玩花样。”   许询嘴角翘了翘,处生死之际依旧淡然的表情,“没什么企图,基于一种怜悯慧根不足的心理。”   黑煞听了这句话,拳头握得死死地,恨不得一招制许询于死地,但是又不舍。   沙鹰眯着眼睛看了看许询,又看了看黑煞,挥了挥手,只见其他人均退出五步以外,然后拉着黑煞也退了出去,“许询,你可以演示了,前面就是悬崖,你敢耍花招,就死定了。”   许询拿着刀站在悬崖旁边,岩岩若孤松之独立,风起,吹散他的笑,“许询的生死不由天,不由人,只由询。”   言罢,许询一把搂过赵晚秋,纵身跳下了悬崖,留下了呆若木鸡的若干人。   黑煞脸色一变,迅速上前,却只有许询的衣角飘过指尖,黑煞气急攻心,咆哮道,“去山下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公主,刚才不是还说只信询吗?你快要勒死询了。”许询靠在赵晚秋耳边说道。   赵晚秋死死抱住许询的腰,在呼呼的风声中依然可以感觉他胸膛震动,心里默默腹诽,现在还能笑的出来。   “我当然笑的出来啊,公主,你不会死的,相信我。”   赵晚秋抬头,看到许询目光灿灿,不由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许询忽然笑了,宛若黑夜中盛开的昙花,晃花了赵晚秋的眼。一晃神间,赵晚秋感觉她以一个上抛被大力甩飞了出去,不由自主向上冲了几米之后,直挺挺地冲向了一棵大树的树冠上。赵晚秋瞬间回神,护住自己的柔软部位,任自己砸在树上。与此同时,听到一声巨大的“噗通”声。   赵晚秋抓住树杈,赶紧从树杈中探身去搜寻许询,可惜树影丛丛,除了溅起的水花打在草地上以及湖中一圈圈的波纹,看不到任何人影儿。赵晚秋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扶着树杈往下爬。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进行过攀爬运动的她,一直养在深闺被要求碎步行走的她,今天忍着心里的恐惧慢慢往树下挪动,每当她想打退堂鼓的时候,眼前浮现出许询听到“我相信你”那句话的笑容和他奋力抛开自己的样子,就继续手脚抖动着往下移动。   赵晚秋抱着大树的树干,像树懒一样一点一点往下滑着,她不知道树有多高,也不敢往下看,终于感觉自己的脚好像够着地面了,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下去,果然已经到了地面附近了,一兴奋,不小心松了手,啪地一声跌在了地上。   赵晚秋顾不上自己的屁股,急匆匆地跑向了湖边,此时的湖面,平静地连波纹都没有,赵晚秋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茕茕孑立在湖边,泪水大滴大滴地滴了下来,为什么她不会水,为什么她这么没用!明明知道许询就掉进了湖里,怎么样才能把他救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卡文卡的厉害,现在才更出来,汗~~祝小伙伴儿们端午节安康! ☆、第三十七章 出淤泥而不染   就在这时赵晚秋伤春悲秋之际,旁边传来了微弱的声音,“公主,别哭啦,我还没翘辫子,快来拉我上来,要不一会儿,你就得真的帮我哭丧了。咳咳。”   赵晚秋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一心一意地悲伤着,泪水如夏日的雨滴,接连不断地砸到湖中,“许询,我该怎么救你?要不干脆我也陪你跳下去算了,呜呜~可是我们还没有报仇,我不甘心啊!呜呜~”   许询本来想扶一下额头以表示自己的无语,抬了抬胳膊,发现只有手指可以蜷曲两下,而他还有继续往下滑,掉回湖里的趋势,他可不敢保证他还有力气再次爬上来。许询沉了沉气,用最大的声音叫道,“我也不甘心啊啊!”   沉浸在自我思绪里的赵晚秋好似被一道闪电劈中,差点滑进湖里,吓得许询又往下滑了一点,这个时候如果她再掉下去,自己一点儿力气也无,两个人就真的生机渺茫了。   抬眼一看,赵晚秋正踉踉跄跄地跑向他,脸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许询,许询,你没事?”赵晚秋拉着许询的胳膊,声音止不住的颤动。   “公主,我没事,就是没有力气爬上来了,劳烦公主拉我上来。”许询似是用尽了力气,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赵晚秋看着许询,即使他狼狈至此,依旧面色淡淡,风光霁月。她架着许询的手臂,脚跟抵着地面,使出浑身解数拉着许询。   一炷香之后,气喘吁吁的赵晚秋没有形象地趴在地上,幽怨地看着微合着着眼睛靠在树上的许询,“喂,姓许的,你该减肥了,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其实袍子下面全是肉吧?重死了。”   许询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嘴唇却微翘了起来,“公主要不要询脱了衣服证实一下询的身材?”   赵晚秋咬了咬牙,算了,不跟落汤鸡一般见识,再看一眼许询,相较之下,自己一脸狼狈,妆残粉褪,再看许询,简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她气不打一处来,索性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许询,你身上还有火石吧?要不要烤烤衣服?”   “我的公主大人,掉进水里的是我,脑子进水的是你啊?现在黑煞正满山找我们呢,你是生怕他们发现不了我们啊?”许询道。   “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那么明显吧?”赵晚秋睁开眼看着被悬崖切割的一线天。   “他们脸沙鹰这种听音辩声的高手都有,谨慎起见,还是不要生火了,何况,他们是背着谢云陌做的事,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很被动,肯定要拼命来搜啊。”许询动了动手腕,确定自己力气恢复的状况。   赵晚秋转头看着许询转动手腕,本来想问他的伤如何了,看着他背后由于水湿而透出的红色肚兜,不知是本来的红还是血染的红,又把话咽了下去,问了又如何,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处理伤口,徒增尴尬罢了。“许询,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水池的?”   许询半睁着眼,看向了赵晚秋,眼中璀璨流光,“询不知道啊,想到就算询死了,也会有个花容月貌的公主陪葬,询就觉得值得啊。”看到赵晚秋慕然睁大的眼睛,许询笑出了声,“果然逗公主很好玩。昨天我去拾草的时候,看到了这片湖水,并且发现了上面的悬崖。刚才被追杀的时候,我就想起来这片湖,就想赌一下,你我体力都不够,加之我又受伤了,跳下来是最大的生门。”   许询试着慢慢爬了起来,走到湖边捡起那把从黑煞处骗来的刀,拄着走到赵晚秋面前,“公主,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待着这里很容易被发现。”   尽管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赵晚秋还是缓缓爬了起来,与许询扶持着往前走,许询说得没错,他们很快就会寻来,发现这片湖,一定会知道他们没死,尽快离开才是上策。   “咕……”一路无话,也不知走了多久,赵晚秋觉得自己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不知谁的肚子叫打破了宁静。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是果子果腹,又经历了追杀和坠崖,不饿才怪呢。   “公主,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找点吃的来。”许询站住对赵晚秋说。   “许询,你现在站都站不稳,怎么找吃的?而且,这种时候,你我怎么可以分开?我不同意。”赵晚秋看了看四周,前方一颗合抱大树上,一只松鼠正在跳来跳去。   赵晚秋拖着许询走到大树下,强行把许询按到地上坐好,“你在这里坐好,哪里都不要去,我去跟树上的伙伴借点吃的。”   “树上的伙伴?”许询顺着赵晚秋的眼光看了过去,不由笑了笑,“我猜,树上的伙伴一定不想借给你。”   赵晚秋耸了耸肩膀,“那没办法,没有别的伙伴可以借。”   说着,赵晚秋就撸了撸袖子,开始往树上爬。经过刚刚爬树的经历,她对于爬树这项技能已经基本掌握了,不知道如果被皇帝看到会不会炸毛,向来安于室的长公主竟然像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赵晚秋小心翼翼地跨坐在树上,竟然真的开始跟松鼠理论,许询听着树上“吱吱吱”的抗议声和赵晚秋轻声慢语地哄着松鼠的声音,他早已知道她是个特别的女子,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一会儿,赵晚秋带着一头蓬乱爆炸头的头发从树上滑了下来,递给许询一把松子,两个人开始磕着松子。   “公主,你是不是把楼上伙伴的存粮全部借来了?”许询扒着松子问道。   赵晚秋正在用牙齿和坚硬的松子作斗争,“嗯?怎么这么问?”   许询指了指头发,“因为你的头发,明显是松鼠伙伴恼羞成怒给你挠的。”   许询把手上的已经扒出来的松子仁放在赵晚秋手上,随手拿过了赵晚秋死磕也没磕开的松子,轻轻地扒了开来。   赵晚秋正想对那颗自己磕不开许询一碰就开的松子表示抗议,前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赵晚秋一把抓住了许询的手,许询也捏紧了手中的刀。    ☆、第三十八章 荒野猎户   前方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赵晚秋一把抓住了许询的手,许询也捏紧了手中的刀。   隐隐若有哼唱声传来,许询长舒一口气,缓缓地靠了回去,捏了捏赵晚秋的指尖,“没事儿,应该是山里的猎户,如果是黑煞,脚步不应该这么重,而且毫不避讳地哼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存在。”   赵晚秋扶正许询,点了点头,那群杀手恨不得把自己融进空气中,怎么会发出如此大的声响。   一双破旧的草鞋踏着泥土走近了许询和赵晚秋,背上还背着猎来的一只兔子和一些腊肉干。只见赵晚秋正在扶着许询坐好,许询的脸色还略显苍白,猎户爽朗一笑,“你们俩这是迷路在山上了吧?看样子还受伤了,要不要紧?去我房子里休息下如何?”   赵晚秋转过身,猎户眼前一亮,好一个清俊少年。赵晚秋没有忽略猎户的每一个表情,看样子,这个猎户是真的不认识自己,如果不是这样,那只能说是演技登峰造极了。   赵晚秋朝着猎户笑笑,身子看似自然地挡在猎户和许询中间,“多谢这位老丈,我们急着赶路,就不叨扰老丈了。只是我们有些迷路了,请问锦官城怎么走?”   猎户打量了一下二人,指着西边道,“要去锦官城啊?顺着这个方向走就行了。”   赵晚秋朝着西边望了望,“老丈,看样子天黑之前我们还得找个地方休憩啊,那边有什么地方可以歇脚的?”   猎户摇了摇头,“让你们去我那里休息休息你们又不肯,天黑之前你们肯定走不到旅店的。不过,往前走三里路有个土地庙,你们可以在那里歇息。”   赵晚秋朝着猎户拱了拱手,“多谢老丈告知,在下还有一事请求,可否买下老丈的猎物和腊肉?我二人需要食物果腹。”   猎户大方地解下了背着的猎物和腊肉,递给了赵晚秋,“拿去拿去,说什么买,又不值几个钱,拿去吃吧,谁在外边没个着急的时候。”   赵晚秋连连道谢,接过了东西,顿了顿,对猎户说道,“老丈,再求你个事儿,如果有人问起我们俩,你就说没见过。”   猎户眼色暧昧地看了看二人,哈哈笑着越过二人朝前走去,嘴里还念叨着,“以为老头儿我看不出来,肯定是两只私奔的小鸳鸯,怕家里抓回去吧,放心放心,老头儿我一定守口如瓶。”   在猎户与许询擦肩而过之际,许询轻轻抬起袖子,赵晚秋以迅雷之势握住了许询的手,挡在许询和猎户之间。一直等到猎户走出数尺之远,赵晚秋才放开握着的手。   许询收回了手,半是感叹半是惋惜道:“公主,还是太心软了啊。”   赵晚秋坐到许询旁边,接口道,“许询,我知道只有死人口风最严,但是我不想因为一个很小的可能性就杀一个无辜的人,我做不到。”   许询抬手揉了揉赵晚秋的头发,“走吧,我们跟上那个猎户。虽然他承诺不告诉他人见过我们的事情,但是人如果一旦被逼到了极致,是不会为两个陌生人保守秘密的。刚刚我们告诉他,我们不去他屋里,而去了土地庙,那么一旦他供出了我们的行踪,他家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赵晚秋扶起了许询,胡乱把兔子和肉干塞进衣服里,朝着猎户离开的方向走去,嘴里还碎碎念,“说不定根本没有人找到猎户打听我们的去向呢。”   许询没有回话,认真地辨认猎户离开的路线,不一会儿,两人便潜伏在猎户门前的草垛中。   赵晚秋从身上扒拉出肉干,递给许询,“喏,先吃点东西吧,现在看起来还是安全的。”   许询接过肉干,放在嘴里慢慢嚼了起来。   夜露寒重,赵晚秋已经昏昏欲睡,忽然许询轻轻摇了摇她,赵晚秋刚想问怎么了,许询一把捂住了赵晚秋的嘴,朝着外边指了指。   一群黑衣人举着火把,朝着猎户的房子走了过来。黑煞的脸若隐若现在火把中,黑煞走到猎户门前,把门擂得响震天。   一脸惺忪睡意的猎户打开了门,看到外边的架势愣了愣,粗噶着声音问道:“你们是谁啊?”   黑煞想要摆出和善的模样笑一笑,可惜脸上的疤痕纠结在一起,显得格外吓人,“我们是谁不重要,你今天有没有看到两个人,面容姣好,大约这么高。”黑煞说着就比划了一下。   猎户摇了摇头,“没有看到。”   黑煞听闻就要转身,沙鹰一把拉住他,问道:“你今天都去了哪里?”   猎户看了一眼沙鹰,回答道:“像我们这些猎户,肯定是出去打猎啊。”   沙鹰阴森地盯着猎户说道,“把你今天打得猎物给我看一下。”   猎户转身进屋拿了一些猎物出来,交给了沙鹰,沙鹰闻了闻猎物的味道,忽然一把甩到了地上,手闪电般地掐住了猎户的喉咙,“猎物不是新鲜的,说,你今天的猎物哪里去了!”   猎户的嗓子发出“呵呵”的声音,眼神里流露出恐惧。沙鹰猛然一松手,猎户倒在了地上。黑煞扬了扬手,两个人上来架住了猎户。   猎户看着黑煞,哆嗦地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黑煞从旁边黑衣人剑鞘里缓缓抽出一把剑,擦着地拖着走到猎户身边,剑和地面的金属磨擦声,让猎户又抖了抖,“我只是想知道,那两个人去了哪里。”   “不……啊!”猎户还没说完不知道三个字,黑煞手起剑落,猎户的左手手筋已被挑断。   “那两个人去了哪里?”黑煞接过沙鹰递过来的手帕,缓缓擦拭着剑上的血迹,红色的血迹印染了手帕,“你还有一只手筋,挑完基本你也就是废人一个了,再不说,我就直接送你见佛祖。”   猎户裤子上隐隐有湿意显现,手上的痉挛加上浑身的抖动,几乎快要听不出他说的话,“我,我说,你不要杀了我,他们去了西边的土地庙。”   草垛中的赵晚秋一滴泪水滑到了许询手上,许询放下了手,看着赵晚秋闭着眼睛,眼泪顺着睫毛滑了下来,赵晚秋张了张嘴,没有发声,但是许询还是看懂了,她说,“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十万字了,感谢还在看我文的小伙伴们,因为有你们,我才能坚持下来。还要谢谢既望十六,我们一起扶持的情谊会永远铭记在我心中。好基友既望十六的文《柳暗花不明》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762548,现言,有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 ☆、第三十九章 适者生存   黑煞手指抹了抹剑锋,笑容残忍而扭曲,“既然你说了他们的去向,我就让你不受折磨地去死吧。”说着,黑煞剑锋穿过了猎户的胸腔,猎户看着胸口的剑柄,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缓缓地倒了下去。   黑煞看也没看被他亲手杀死的猎户,转身向外走去,“严二、严三留下,把食物打包带上,其他人跟着我去土地庙!”   空气中血腥味还没有散去,小屋子里已经只剩下窸窸窣窣的翻找声。   “严二,我说,咱们吃一些再去追黑爷他们吧?今儿一早就跟着黑爷出来,我粒米未进啊。如果这就跟过去,先别说抓着那两个人之前能不能吃上东西,就算分到东西,肯定也是一点儿。统共就搜罗了这么点东西,够怎么分?”严三掂量着手上的食物说道。   “嗯,有道理。咱们赶紧吃些再去。”严三一撩衣襟,朝着桌子走去。   两人坐了下来,拿了几串腊肉就开始啃了起来,如豆的灯火摇摇曳曳,鸦声响过,不知是谁的命数到了尽头。   许询松开了捂着赵晚秋嘴巴的手,顺势抹过了她的眼角,揩去了她没有来得及滑下来的眼泪。赵晚秋用力闭了闭眼睛,等她看向许询的时候,眼底有闪着坚定的光。   许询抬手拨了拨赵晚秋的刘海,眼中的倒映着赵晚秋坚毅的表情,赞许之色流露了出来。许询微微笑着,拉过了赵晚秋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了个“杀”。   赵晚秋握紧了手中的“杀”,重重地点了下头。   许询把手上的刀塞进赵晚秋手里,掂起了一颗小石子,在手中捏着,慢慢地移出了草垛,微微皱着眉头找寻最佳角度。以他现在的体力,如果能过一击杀死一人,剩下一人就不足以为俱,但是如果打草惊蛇了,恐怕就不那么乐观。   “严二,你等我一下,我出去方便一下,咱们就走。”严三随意拉起桌布揩了揩手上的油,站起来说道。   许询消无声息地闪回了草垛,嘴角勾起一抹笑,朝着赵晚秋点点头,复又接过赵晚秋手里的刀,真乃天助我也。   严三吹着呼哨走到草垛前,心情大好地解开裤带,背对着草垛蹲下,背后忽然一阵剧痛传来,严三一低头,看到一柄刀的刀尖透过自己的胸膛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月光下闪着森冷的光。一只小手捂住了他的嘴,耳畔低喃声是他失去意识之前最后听到的声音,“他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为什么还下杀手?”   许询缓缓地抽出刀,还是有血溅在了身上。许询毫不在意地在严三身上蹭了蹭刀上的血,一脸无奈。看得赵晚秋嘴角抽了抽,把人家捅死了,还嫌弃人家血溅到身上沾到刀上。   许询提着刀走向了猎户的小屋,在靠近屋子时,打手势让赵晚秋停下,他却闭上眼向屋子走去,快进门时,忽然小石子打了出去,打翻了烛台,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   “严三,你发什么神经……”话未说完,严二感觉自己天旋地转,好似飞了出去,但是桌子旁隐隐似乎自己还坐在那里,直到他落到地上的时候,才看清,进来的人不是严三,也看清,飞出去的是自己的头,身子还坐在那里。   许询挥完剑,连上前查看的兴趣都没有,直接往旁边一闪,避开严二喷出的血,转身走出了房间。   赵晚秋迎上前,用衣袖仔细地帮许询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我们现在去哪里?土地庙?”   许询点了点头,“土地庙。黑煞他们现在应该过去了,如果发现那里没有人,应该就会找回来,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去搜土地庙,我们去土地庙歇歇。”   赵晚秋搀扶起许询,“刚刚你是如何杀死严二的?”   许询靠着赵晚秋,轻轻笑了笑,“这些杀人的手法,本不应该让公主知道的。”许询转头看着赵晚秋微恼的脸,解释说,“如果一个人一直处于明亮的灯火中,这时突然陷入黑暗,眼睛一时适应不来,会有短时间的失明。我在进屋之前就闭上了眼睛,进屋的时候我打翻了烛台,突然的黑暗和失明让严二措手不及,询就很容易得手了。”   赵晚秋偏头看着身侧的许询,尽管这个男人伤势颇重,似乎摇摇欲坠,但是跟着他,有种莫名的心安。   就在快要靠近土地庙的时候,许询忽然站住了脚,“公主,土地庙有打斗声。”    ☆、第四十章 一叶落而知秋   就在快要靠近土地庙的时候,许询忽然站住了脚,“公主,土地庙有打斗声。”   赵晚秋侧耳听了听,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不过习武之人听力灵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双方有一拨人是黑煞,那么另一拨是谁的人?是你的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许询笑了笑,“就是现在来,我都要给他们一个护主不力的罪名了,应该是我们的人。我们现在最好先避一避,万一被抓了当人质就不妙了。”正说着,许询眸光闪了闪,拉着赵晚秋往旁边走去。   “我们去哪里?”赵晚秋任由许询拉着朝土地庙方向走,她只是询问了一句去哪儿,并没有对许询拉着她走的方向有任何抵触。   “最危险的地方肯定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也放心一些。”许询拉着赵晚秋走到土地庙附近,赵晚秋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里边的打斗声响。   赵晚秋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尽管只是个土地庙,抬头三尺有神明,在神明面前喊打喊杀总是不好的。   许询没有理会赵晚秋敬畏神明的心情,面色沉寂地把赵晚秋塞进了背靠着面门的一个树洞里,非常体贴地用草遮蔽好入口,轻轻对赵晚秋说道,“公主,这个洞太小了,询进不去,你在里边躲好了,无论是谁喊你你都不要出来,等我来接你,乖。”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赵晚秋刚刚张了张嘴想要问他,听着他温和的丝毫没有一丝焦虑的声音,还有那句安抚的“乖”,她不由顺着他的语气放缓了心情,点了点头,尽管洞口被草盖住了,她觉得他可以看到她的点头。   赵晚秋微微放松靠在树洞中,有晨曦的阳光透进来,树洞还是偏暗,她打量着树洞,大概是树干呈现枯败的迹象,让许询猜测这里有个树洞吧,真是一叶落而知秋的敏锐男子。赵晚秋闭上了眼睛,一夜奔波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来说,还是勉强了,眼睛有些酸涩,但是黑暗中,赵晚秋思虑更加细致了起来。刚刚许询声音沉稳,可是离去的脚步声暴露了,他还是有些心急的。   赵晚秋霍然睁开眼睛,手刚刚碰到洞口旁的草,又收了回去。这个时候,她不适合出去,先不说她已经承诺了许询好好呆在这里,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去了说不定只是添乱,她在这里或许就是帮了许询莫大的忙了。   既来之,则安之,赵晚秋又轻轻闭目靠了回去。   许询安顿好了赵晚秋之后,疾步走向了土地庙。   大张的庙门一眼就可以看到里边的战况,他的人处于绝对的上风,黑煞诸人已经伤痕累累,气喘吁吁,所剩无几了。就在这时,暗一一柄飞刀飞向了黑煞,黑煞眼睁睁地看着飞刀朝着自己的面门掠来,黑煞自嘲地笑了笑,还以为留不下许询,可以留下他的人,没想到,自恃武功高强,在许询的暗卫手中竟然走不上八个来回。   “啪”一枝树枝从门口飞了进来,打落了暗一的飞刀,许询从庙门口走了进来,一身狼狈,身上还有点点血迹,却遮盖不住他的灼灼风华。   许询拍了拍手,“还好门口有根树枝,要不我该用什么挡住暗一的飞刀呢?”   许询朝着暗卫们点了点头,“兄弟们,做的不错。虽然不算及时,也不算晚。”然后转向了黑煞,“你们不走?还要继续死磕一会儿?那水云阁阁主的势力就要被拔光了吧?”   黑煞和沙鹰对视一眼,飞身而起,破房梁而出。   许询仰着头看着土地庙房梁上的洞,旁边暗一为首的暗卫们已经垂袖站在他身旁。许询收回目光看向了暗一,“为什么到现在才找过来?”   暗一低了低头,“锦官城的县令指了错误的方向,等我们发现,已经延误了不少时间。”   许询低低地“嗯”了一声,“暗二,京城那边是否有消息传来?”   暗二前行几步,回答道,“回主上,今年科举已经放榜,朱越公子果然夺魁,现在被派往锦官城处理水灾后续事宜。据密报,长公主殿下的妹妹语琴郡主因忧心长公主,也随行来到了锦官城。”   许询目光闪了闪,刚刚准备迈出去的脚略收了收,“有没有赐婚的旨意?”   暗二声波不变地回道,“没有。宫里传来的消息,朱越公子曾私下求见殿下,自请赐婚,陛下没有答应。主子,事情是不是有变?”   许询没有回答,抬步朝庙外走去。皇帝这次没有急着赐婚,估计也是惊弓之鸟,担心朱越和王麓是一丘之貉,把朱越派过来,估计也是想看看朱越的心思,看来当初皇帝就已经算计好了。这次这么快就放榜,是因为皇帝急着派朱越过来,毕竟公主遇难这件事儿不在皇帝的计划中。   事情没有预计的顺利,朱越没有高中尚公主,公主也没有爱上朱越,本来应该不那么高兴的事情,现在许询却有一丝丝不明情绪参杂在里边,好似一株菟丝子密密地绕着,说不出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许询淡淡一笑,罢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明白了。   许询在树洞外喊了一声,“公主,我是许询。”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许询心中一惊,黑煞他们走得狼狈,应该不会发现公主才是,该不会是公主一个人心中担忧,走出来被黑煞掳走了吧?   许询闭了闭眼睛,都是他的错。一个人处于幽暗的环境中,心中的胡思乱想会格外地放大,感官也会格外的灵敏,一丝丝响动就足以崩断人的神经,何况是这种情况。   许询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的焦急已经被他深埋在眼底,现在眼中一派清明冷静。尽管已经作出了最坏的打算,许询还是上前拨开遮蔽物,就算公主丢了,也应该留下些许蛛丝马迹。而且刚才确实是他失了冷静,遮蔽物没有明显动过的痕迹,公主可能没有出事。   赵晚秋静静地猫在树洞中,刚刚隐约听到了许询的喊声,她不敢立刻出来,黑煞手中有听音辨物的沙鹰,谁知道有没有口技者,万一落入他们手中,搞不好要拖累许询。   洞口有拨动草的沙沙声,赵晚秋摸了摸头上,拔下挽住头发碧玉簪,在旁边的石块上磨了几下,用手指摸了摸打磨出来的尖角,不错,可伤人可自杀,只是可惜了这支碧玉簪上好的玉。   许询扒开树洞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赵晚秋一脸戾气地盯着自己,右手举着碧玉簪,左手握着一块石头,鸦色的长发披在身后,阳光打在头发上,如同流动的上好砚墨。   许询眼底的笑意漾了出来,朝着赵晚秋微微张开了双手,赵晚秋就这么手握着石头簪子扑进了许询怀里。   许询温柔地拿下了赵晚秋手上的石头和碧玉簪,啧啧叹了一声,“公主啊,你还真舍得,这支簪子够普通老百姓家里吃两年了,你这么一打磨,就只能吃半年了。”   赵晚秋面色不虞,“谁让你把一个弱女子扔在那里,自保的时候,谁还想着这根簪子。”   许询把簪子往怀里一揣,“看在许询最后把公主从树洞里抱出来的份上,就赏给小的了。”   赵晚秋抓了抓披散的长发,“那我的头发怎么办,就这么散着?”   许询朝着四周的树木上看了看,上前砍了一节下来,“既然公主不肯相赠,许询又想要,那就只能换了。”   许询随意坐在路边的石块上,手上的刀从容不迫地削去了树枝上多于的部分,赵晚秋见状也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许询。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很帅,尤其是认真为你工作的男人最帅。明明是他看着簪子不能用了,怕她扎到自己,绕了一大圈找了个理由给自己重新做个簪子。   刀在许询手上像是活了,明明看起来那么不顺手的一把刀,许询却如此娴熟地用它刻着梅花。簪子基本已经成型,挽起头发没有什么问题,他却细心地在簪子上雕了一株梅花。   许询拍了拍袍子上的木屑站了起来,伸手按住了赵晚秋的肩膀“公主,让我替你把头发挽起吧。”   赵晚秋坐着没有动,任许询轻轻执起她的头发,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头皮,略显生疏地拢起她的头发,用簪子别了起来。   赵晚秋碰了碰盘好的发髻,转头笑望许询,“没想到祭祀大人还有如此技能,就算以后被天子嫌弃了,除了摆摆地摊算算命,还是可以靠手艺维生。”   许询也笑了,“这一票真是赚的盆满钵满。”   暗一此时落在许询身侧,“主子,船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出发吗?”   许询收敛了笑意,“现在走。”   暗一躬了躬身,退下了。   许询眼神略带复杂地看向了赵晚秋,“公主,我们要回去锦官城了,走水路是最方便的。有个消息我想你应该知晓,朱越高中状元,被派来锦官城处理水灾事宜,你的皇妹语琴郡主应该也会随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加班结束,西月又回来啦,哈哈哈~ ☆、第四十一章 王者归来   官道上,一辆马车疾驰向前,赶车的马夫大声呵斥着马匹,鞭子不断抽动着车辕。车帘随着马车的行驶摆动着,车帘旁挂着的一缕中国结随着马车大幅翻腾着。尽管官道道路平坦,但是如此疾驰,马车晃动的还是很厉害。   朱越如钟一般稳稳地坐在马车中,面色不虞。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写了一篇政文,果然高中状元,虽然不能说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但是还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没想到金銮殿上皇上竟然没有给自己赐婚,他不是一直都以驸马的身份寄居在公主府了吗?朝堂上下谁不知道自己已是公主的入幕之宾,对于别人猜测他是爬了公主的床才得到状元的流言,他也是避而不语。之后他去御书房自请赐婚也被拒绝了。本来想回公主府求问公主殿下,结果被告知公主早就离府去了锦官城,他在头悬梁锥刺股备考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朱越阴森森地看了一眼缩在马车内侧的赵语琴,皇帝让他去锦官城,他也可以猜出一二,毕竟他刚刚入官场,而且对公主爱慕已久,他是最佳的避嫌人选,而且不会跟任何势力勾结。可是为什么要带着语琴郡主?难道赐婚之事有变?   赵语琴面色苍白地咽了咽唾沫,又靠了靠马车内壁。不是她行为猥琐失了皇家的面子,实在是,马车太过于颠簸,她快要吐了啊。刚刚上马车的时候,她也是想像长公主那般优雅地泡泡茶,看看书的。可是刚刚烧上水,朱越就命车夫尽快到达,别说泡茶了,就是茶盏都快立不住了。她刚拿起书,就被书上的字搅得头晕眼花,赶紧放下书靠了一会儿车壁才有所缓和。一抬头,就看见朱越像看东施的眼光,心里一阵委屈,感觉胃里更加翻腾了。   锦官城内,赵晚秋和许询刚刚从船上下来,就看到岸上冷色的王麓、担心之情溢于言表的李箫敏、面无表情的冷言豪以及揪着小手绢的宋绵绵。   冷言豪一见赵晚秋,二话不说“噗通”跪在她面前,“主子,冷言豪护主不力,求责罚。”   赵晚秋走上前,“事出有急,起来吧。丫丫一家如何了?”   冷言豪起身回答道,“回主上,丫丫奶奶一见丫丫被救回,一气之下去跳江,丫丫娘力气小没拉住,两人一起坠江,现在只剩丫丫爷俩。”   赵晚秋脚步顿了顿,轻轻地“嗯”了一声。   李箫敏眼泪汪汪地执起赵晚秋的手,“公主,你受苦了。”   赵晚秋还没待回答,一旁王麓生硬地说道,“公主,恕在下救援不力。公主,实在是在下需要处理灾难后续事宜。此次共有一百一十三遇难,但只是找到七十五具尸首,老百姓在府衙门口抗议,我们实在是无法□□出去搜寻公主。”   赵晚秋脸黑了黑,“县令呢?”   这时宋绵绵迈着小碎步,跪倒在赵晚秋身侧,还没说话,泪如雨下,宋绵绵泪水像珠子一般滚着,口齿依旧清晰地说道,“公主,县令大人一看堤坝绝了,就带着夫人和孩子们失踪了,您要为绵绵做主啊。”   赵晚秋深深地看了宋绵绵一眼,果然是烟花之地出身的女子,既保持着我见犹怜的泪花,又可以如此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如此明显地摘出自己求她的庇佑,真是不简单。   赵晚秋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除了许询依旧看不出来情绪,其他男人莫不是被宋绵绵的眼泪打动。王麓之前还是保持着冷色,看着宋绵绵在眼底的不忍让赵晚秋叹了一口气,“起来吧,本宫知晓了。”   宋绵绵如释重负地磕了三个头,“谢公主大恩。”   赵晚秋忽然脸色大变,一把拽住了王麓,“你刚刚说,百姓们在衙门门口抗议,那么尸体在哪?有没有处理?太医怎么说?”   王麓恍了一下神,随即不着痕迹地挣开赵晚秋的手,“回公主,尸体都堆在城外的打谷场上,百姓已经暂时被劝回去了。太医在忙着医治患者。”   赵晚秋皱着眉头问道,“太医没有让你们把尸体处理掉?”   王麓回道,“太医建议火化,可是百姓哪里肯,就这样僵持着。”   赵晚秋对王麓说,“去打谷场。”   李箫敏上前拦住赵晚秋,“公主,你要不要回去洗漱一下再去?”   赵晚秋推开李箫敏的手,“来不及了,尸体放久了会腐败,说不定会引起瘟疫,要赶紧去处理掉。”   李箫敏还想说什么,只见一个护卫赶着马车飞奔了过来,许询上前说道,“还请公主屈尊去马车上换衣。”   看到诸人都望向自己,许询淡淡地解释道,“公主爱民如子,可是如此衣装不合公主威仪,询上岸之时就令手下去取了公主服饰来。”   一番话说得王麓脸色变了几番,赵晚秋顾不上注意他的面色,匆匆进入马车,一掀开车帘子,明珠和明铛就扑了上来,抱着赵晚秋就大哭了起来,“公主,奴婢以为看不到公主了,呜呜。”   赵晚秋拍了拍自幼跟在自己身旁的丫头,笑道,“哭什么,你家公主我还没死呢。”   明珠赶忙捂住了赵晚秋的嘴,“公主说什么呢,公主千岁千千岁!”   赵晚秋拉下了明珠的小手,“好啦,赶紧给我收拾收拾,我一会儿还要忙正事儿。”   明铛回身从身后取出了公主正装,和明珠二人伺候赵晚秋着装。赵晚秋看着正装,问道,“你们俩怎么过来的?还记得带着这些衣物?”   明珠嫌弃地把赵晚秋脏兮兮的衣服剥下来扔在一旁,回道,“回公主,本来公主偷偷离京,殿下不知道也不会这么快发现,偏生语琴郡主来邀请公主出去踏青,这才被皇上知道了。”   明铛脱下赵晚秋的亵衣,发现里边空空,没有肚兜,顿了一下,接话道,“皇上听后,发了一通火,据说那天早朝大人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然后皇上就口谕,让奴婢们带着公主的衣物过来锦官城。”   明珠用沾水的布巾擦拭着赵晚秋的身体,说道,“奴婢们刚刚到达锦官城,就听说公主被水冲走了,奴婢们简直担心死了。”   明珠回身把布巾收好,明铛上前伺候赵晚秋穿上新的亵衣,“刚刚奴婢们正在屋里替公主祈福,祭祀大人就派人过来接我们过来了。”   明铛说着,大眼睛里又蓄满了泪水,赵晚秋拍了拍明铛,“等本宫回去,有赏!”   明珠也抹了抹眼中溢出的泪水,“主子,我们不要赏,我们就要公主无碍。”说着就朝着东边跪了下来,“感谢观世音菩萨,保佑公主平安回来!”   赵晚秋笑了笑,决定这辈子也不告诉这两个丫头,在土地庙中因为她和许询的杀戮。看到两个丫头又有抱头大哭一场的迹象,赵晚秋赶忙说道,“好啦好啦,本宫知道你俩衷心,现在可以帮我系好腰带了吗?应该快到打谷场了。”   就在明珠刚刚打好腰带,就听外边王麓问道,“公主,到打谷场了。”   赵晚秋听着王麓的声音,不由一丝恍惚,好似那年还愿,她在轿子里,他在马上,掀开帘子就可以看到少年清朗的笑意。又一次想起过往,这一次,少了些许锥心之痛,赵晚秋笑了笑,回忆真是个淘气的孩子,你越想忘记一个人,反而越深深记得他,你越想忘记一种痛,反而越深深刺痛你。当你从容以对,不去刻意忘,它反而渐渐淡了。   赵晚秋抬了抬手示意明珠上前打帘,明珠弓腰打开帘子,静静站在马车侧。   在打谷场的百姓们远远地看到一辆马车朝这边驶了过来,旁边巡按御史大人骑马跟着,不由纷纷站了起来,交头接耳讨论着何方神圣来到了这个小地方。   只见一个打扮周整的少女掀开帘子,立在马车一侧,少女衣着尊贵,哪怕是县令的嫡女也没有穿得这么贵重的纱。百姓们噤声看着少女,面容皎皎,梳着双丫髻,不知她的主子又是什么人。   这时,另一个衣着相似的少女扶着华贵逼人的女子走了出来。黄色华衣上金线绣着凤飞九天,外披淡黄色纱衣,露出优美的颈项,颈项上一颗指肚大的珍珠坠子,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头插凤钗,青丝整整齐齐盘在脑后,雅致而不失威严。   以王麓为首的众人此刻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大呼:“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百姓们如梦初醒,何时见过如此人物,慌忙瑟瑟发抖地跪伏在地。   赵晚秋微微抬了抬手,“平身。”   王麓等人回道,“谢长公主!”继而带着众人爬了起来。   赵晚秋环顾了一下打谷场的四周,果然是尸横满地,“本宫听闻你们不肯火化尸体?是否有此事?”   众人相护对视一眼,一个大汉装着胆子回答道,“公主殿下,狗县令的贪污导致堤坝毁了,我们亲人死不瞑目,还不能入土为安,让我们怎么对得起他们?”   大汉说完,百姓们就在下面嗡嗡地讨论着。赵晚秋正想着要不要强行火化,百姓们迫于强权确实会服从,可她不想让百姓心怀怨念。   正在此时,又有一辆马车咕噜噜地驶了过来。    ☆、第四十二章 生化危机?   正在此时,又有一辆马车从远方咕噜噜地驶了过来。车帘晃动,一看就是疾驰了过来,半刻钟的功夫,车子已经驶到了眼前。   车子还未挺稳,一个颀长的身影一把掀开车帘,跳了出来,朝着赵晚秋跪下,“臣,朱越,见过长公主。”赵晚秋看向朱越,只见朱越并没有低耷着脑袋,而是笑意灼灼地看着赵晚秋,眼中的情谊和欣喜清清楚楚地显露在赵晚秋眼前。   朱越一进锦官城,就听闻公主已经回来,现正在打谷场处理尸体掩埋问题,他来不及进一趟衙门,就催着马夫赶到了打谷场。现在他就跪在赵晚秋的面前,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看着她华服裹身,风华绝代,他现在已不是白身,心中的爱慕更加不需掩饰。   赵晚秋点了点头,“朱爱卿平身。”   朱越闻罢站了起来,“谢公主。公主,臣带来了皇上口谕。”   赵晚秋微微诧异了一下,便带领其他人跪了下来,“臣妾(臣)接旨。”打谷场的百姓一听圣旨,慌不迭地也伏跪于地。   朱越清了清嗓子,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日前得祖先托梦,近日烈日暴暴,阳气大盛,锦官城百姓尸首需尽快按照长公主的嘱托进行处置,迟则恐承接阳气,遭尸变。令祭祀辅以法事,务使死者安息。钦此。”   “谢主隆恩。”众人朝着东方拜了三拜。   赵晚秋起身后,对周遭百姓说道,“皇上乃真龙天子,既然皇上如此说,为了防止尸变,大家务必把尸体焚化。”周围百姓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应答。赵晚秋继续说道,“为了抚恤大家的心情,凡是明天太阳下山之前焚化尸体者,每人得银子三两,明天日落之际,祭祀大人将做法事以安众灵。”   赵晚秋说完,也不待其他人异议,直接进了马车,马夫一鞭子抽在车辕上,马车打道回府去了。   李箫敏摸了摸鼻子,虽然他出身比较好,但是目前看来,他是官位最低的,眼睁睁看着前任驸马王麓和呼声最高的继任驸马朱越以及看起来与公主暧昧无比的祭祀大人随行离开,他只能留下来收尾。   李箫敏环顾了一周,指着刚开始回答公主回话的人问道,“这位汉子,怎么称呼?”   那个汉子回答道,“大人,俺叫李大宝。”   李箫敏点点头,问道,“李大宝,这里都是你什么人?”   李大宝摇摇头,回答道,“我是个孤儿,平时里吃百家饭长大的,这里的乡亲我都认识。”   李箫敏上前勾住李大宝的肩膀,说道,“兄弟,你看啊,皇帝做梦的时候,咱们这儿的水灾还没发呢,他就梦见了,也就是说啊,这些乡亲是老天爷想收走的,咱们这也别放这儿了,这样晒着也不好,刚才公主不是说了吗,万一真的尸变了怎么办?到时候,你是让乡亲的尸体啃你两口还是上去宰了乡亲们的尸体?”   一番话说得李大宝脸色变了几变,周围听着的百姓也吓得哆嗦了起来,李箫敏赶紧趁热打铁,“而且,皇上和公主仁慈,让祭祀大人给咱们乡亲们超度。你想啊,祭祀大人是谁,是给皇家超度祈福的,咱们这些乡亲一定可以投个好胎。”   李大宝郑重地点了点头,“大人,俺知道了,大人们都是为俺们好,俺们不能不知好歹。”   其他百姓也纷纷符合,赶忙各自去收拾自己亲人的尸首。   李箫敏转身朝着赵晚秋离去的方向看了看,果然是公主,一回来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了。之前王麓来了两趟,都无功而返。李箫敏收回视线,招了招衙役,“登记好了,公主说了,每人三两银子。”   刚一回到县衙,赵晚秋还没等询问许询如何,就见暗一扶住了许询,赵晚秋惊骇地看着许询泛白的嘴唇,问道,“许询,你怎么样了?”   许询冲赵晚秋笑了笑,摆了摆手说道,“公主不必担心,询不过是小伤,休息一下就好了,明天的法事,其实询不会做法事,不过糊弄一下还是可以的。”   王麓冷冷地看着两人,“一个祭祀不会法事?你以为装病就能糊弄过去?”   赵晚秋拭了拭许询脸上的冷汗,就连她都可以听出来许询气力不足,赵晚秋头也不回地冷冷回了一句,“闭嘴!”而后对从内院匆匆赶出来的宋绵绵说道,“安排最好的房间给祭祀大人。”   宋绵绵答应了一声,就带着许询进了内院。赵晚秋目不斜视地与王麓擦肩而过,王麓一把扯住赵晚秋的胳膊,“公主,我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失踪这几天的事情。”   赵晚秋冷漠地看着王麓,让王麓不由心生一阵寒意,她从未用如此目光看过自己,赵晚秋甩下了王麓的手,“王侍郎,你以什么身份问本宫,本宫做什么事情需要跟王侍郎报备?王侍郎什么时候有这么大权利可以讯问本宫?”   赵晚秋声音不大,可是她那冷漠的声音和疏远的态度,好似一柄寒刃刺在胸口,一句一推,剜得王麓脸色煞白。   赵晚秋越过王麓,走到朱越面前,“朱大人,跟本宫去书房,本宫有事要问你。”   朱越赶忙跟了上去,临走之际看了一眼王麓,脸色煞白不似作伪,他不是已经厌弃公主,为何还会如此作态?随即朱越放宽了心,就算他旧情未了,看起来公主也不想跟他藕断丝连。   赵晚秋坐在书房的主位上,一身公主正装没有换下来,面容肃穆,把玩着手上的长指套,皇家威仪十足,朱越不由被震慑地低了头站在下首。   赵晚秋奇怪地看了一眼朱越,他不是平时很活跃吗,怎么今天像是剪了嘴的鸭子,安安静静地站在下首?难道男子入仕途之后都会变得阴狠?赵晚秋想起王麓,不由面色沉了沉。“朱大人,坐吧。”   朱越赶忙收回神游在外的思绪,略一低首,“谢公主。公主有何事问越?”   赵晚秋拿起手边的茶盏,吹了吹茶叶,“皇上给了你什么口谕?”   朱越刚刚准备开口回答,赵晚秋又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不要跟本宫说刚才就是皇上的口谕,本宫跟皇上一母同胞,一起长大。”   朱越舔了舔嘴唇,认命地滑下凳子,跪在赵晚秋面前,“回公主,刚刚的确不是皇上的口谕,但是下官也没有假传圣旨。”   赵晚秋掩在茶水水汽中的表情不明,她斯条慢里地喝下一口茶水,“我知道。如果你是假传圣旨,你还有命跪在这里?皇帝是不是让你见机行事?”   朱越赶忙低下身子,“公主圣明。陛下说了,如果百姓不肯掩埋尸体,就说陛下做梦梦到尸变,如果有人闹事,就杀无赦。”   赵晚秋放下了茶盏,“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朱越复又从地上爬了,闷闷地回答道,“谢公主。”   赵晚秋又执起茶盏,缓缓地拨动着茶叶,朱越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赵晚秋到底是何意。一时无话,赵晚秋悠哉喝着茶,倒是朱越有点坐立难安。   赵晚秋看着朱越,到底是刚刚入仕,不似那些老油条,这才几分钟,就绷不住了。赵晚秋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问道,“语琴郡主是不是也来了?”   说到语琴郡主,朱越更加倾心举手投足皇家气派十足的赵晚秋,赵语琴与其说是皇家郡主,倒不如说说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家碧玉,完全没有赵晚秋的贵气逼人。“回公主,语琴郡主向陛下请求随行。”   赵晚秋问道,“那现在语琴郡主在哪里?”   朱越回答,“回公主,语琴郡主在刚到达锦官城的时候,说头痛得厉害,就先回了县衙,没有跟着下官去打谷场。”   赵晚秋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头痛得厉害?”   朱越有点心虚地回答道,“语琴郡主说有点晕车。”帝京谁不知道语琴郡主自小和长公主亲厚,他这么不管不顾地疾驰过来,语琴郡主不会趁机告状吧?朱越越想越心虚,干脆自己招了吧,“公主,都是下官的过错,下官过于担心公主,驾驶马车的时候稍微有些快,可能导致语琴郡主身体不适。”   “我知道了。”赵晚秋手指在桌子上敲打着,“你知不知道,语琴郡主为什么要过来?”   朱越摇了摇头,“回公主,下官只是知道语琴郡主去御书房求见了陛下,然后陛下就让我带着她,至于语琴郡主跟陛下说了什么,下官不知道。”   赵晚秋停下了敲打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你还有事儿跟我说没有?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朱越握了握拳,他知道公主这是下了逐客令,可是,他还想问一句,公主,您对朱越有意吗?   朱越抬头看向了赵晚秋,赵晚秋已经合眼倚靠在椅子上,一脸的疲惫,却还要撑着在这里,水灾死了这么多百姓,如果没有皇家的人坐镇,恐怕真的顶不住。忽然间,朱越仿佛明白了一些什么。   朱越起身准备出去,门口忽然闪过一个黑影。    ☆、第四十三章 疫病之祸   朱越起身准备出去,门口忽然闪过一个黑影。他脸色一沉,“何方宵小,竟敢在长公主面前放肆!”   未等朱越行动,身后传来赵晚秋淡淡疲惫的声音,“朱大人,不必慌张,是语琴郡主。你先回去休息吧,奔波了几天也累了。”   门从外边被推开,赵语琴一脸怯意地站在门口,微微低着头,问道,“皇姐,语琴是不是打扰你们的谈话了?”   朱越朝着赵语琴行了一礼,“见过郡主。”随后朝着二人又躬了躬身,“朱越不打扰长公主和郡主了,朱越告退。”   赵晚秋挥了挥手,朱越倒退着出去,经过赵语琴的时候又深深望了她一眼。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郡主,能说服皇上过来锦官城,虽然看起来比之长公主差别天上地下,谁知道这份做派里有几分作戏,果然皇家的人都不能小瞧。   赵晚秋看着站在门口的赵语琴,好久没有见到这个妹妹了,虽说皇家亲情浅,她们二人不需要争抢那把椅子,语琴又是从小养在皇后膝下的孩子,她对赵语琴还是真心疼爱的。赵语琴好似犯错了的小狗一般站在门旁,想进来又不敢进来。赵晚秋笑笑,招了招手。   赵语琴一见赵晚秋朝着自己招手,眼眶立马红了,飞奔到了赵晚秋面前,还未说话,眼泪先在眼中打转,“见过皇姐。”   赵晚秋站起身来,轻轻抱了抱赵语琴,“出门在外的,不用这么多规矩。”   赵语琴靠在赵晚秋肩膀上,手上的丝帕压了压眼睛,哽咽道,“皇姐,我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赵晚秋把赵语琴拉到椅子上做好,拿出丝帕仔仔细细地帮她擦了擦脸,“多大了,还要皇姐给你擦眼泪。”   赵语琴抬头看着赵晚秋,“皇姐,你不怪我?皇姐九死一生才回来,我却没有去迎接皇姐,还要皇姐过来安慰我。”   赵晚秋顺势坐在赵语琴旁边,“打谷场那么多尸体,我看了都不适,何况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   赵语琴一脸不服气,“皇姐,我不是小女孩,我可以替皇姐分忧!”   赵晚秋笑着捏了捏赵语琴的鼻子,“好,听朱越说,你头痛,怎么回事儿?”   赵语琴揉了揉额角,微微垂着眼帘,看不到她的表情,“皇姐不用担心,语琴只是不习惯马车这么快。”   赵晚秋刚想抬手安抚一下赵语琴,“哐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而赵晚秋这个将落不落的手,好似要掴掌赵语琴一般。   “公主手下留情!”王麓一进来看到这个场景,赶忙扯着赵语琴一起跪在地上,“公主,语琴郡主没有第一时间跟您请安,确实是语琴郡主的不是,可是语琴郡主身有不适,望公主大人有大量,不要伤了姐妹和气。”   王麓一串话脱口而出,根本没有给赵晚秋插话的机会,而赵晚秋也不会再别人说话的时候打断,毕竟自小的修养不允许她这么做。   待王麓说完,赵晚秋刚刚想说话,朱越从外面走了进来,“王侍郎,公主是那种一言不合喊打喊杀的人吗?你怎么不听听郡主怎么说?”   赵晚秋看向了朱越,朱越一个与自己没有相处很久的人都知道她不是嚣张跋扈的性子,这个跟自己同床共枕了近一年却一进来就护着赵语琴,虽说她已经放下了对他的情,他对她想当然的不信任也是很伤人心。   赵语琴拽了拽王麓的衣角,“王大人,皇姐没有怪我。”担心王麓不信,赵语琴又强调似的说道,“皇姐真的没有怪我!”   一时间,王麓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门口响起了一声轻咳,“咳,你们两个人抢着过来跟公主说事情,公主如何说?”许询已经换了一身白衣,身形颀长,玉树倚兰芝地靠在门前,气定神闲地问道。   王麓一阵懊恼,他怎么一进来就跟赵晚秋水火不容地对上了。朱越噎了噎,这都是些什么闹剧,竟然忘了正事。   许询闲庭阔步地迈了进来,“公主,事情有变,百姓中有人开始发烧,有瘟疫的症状出现。”   赵晚秋一听,顾不上还跪在地上的王麓和赵语棋,“簌”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不是正在焚烧尸体了吗?”   章太医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草草行了个礼,“见过公主,公主,您不在这里的两天,尸体就这么放置在烈日下,百姓心有不甘,也不肯服用我开的药物,没有在第一时间处理尸体,是下官的渎职。”   赵晚秋扶起章太医,“章太医不必自责,我先去看看情况。”   朱越抬手拦住了赵晚秋,“公主,您不能去冒险,万一真的是瘟疫怎么办,您金枝玉叶,不能去。”   赵晚秋握住了朱越的手臂,“朱越,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可我是皇家的代表,也是这里权位最高之人。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我必须过去。”   章太医赶忙回道,“朱大人不必担心,臣已经熬了防疫汤,喝了再去。”   赵晚秋心情复杂地站在一间小草房前。她没让赵语琴过来,只是喝了防疫汤带着章太医过来了,王麓和朱越被赵晚秋派去寻找合适之地隔离患者,而许询带着人去查瘟疫起源之处。小草房里可以听到稚童的嚎啕哭声,女人的压抑安抚声以及男人的咳嗽声。   朱越看到赵晚秋站在门口发呆,走上前扯了扯赵晚秋,“公主。”   赵晚秋没有看朱越,只是点了点头,朱越上前一步推开了房门。   房子里摆设一目了然,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炕上躺着一个□□着身子的小男孩,脸上不正常的红,炕旁边坐着一个女人,手上拿着一碗稀得几乎透明的蛋花汤,小声地哄着小孩喝下去,墙角蹲着一个汉子,面色抑郁地拿着个烟袋锅子,不时地咳嗽一声。   看到有人推开了门,汉子抬起了头,“你们是谁?”看到章太医走了出来,汉子眼中迸出了一丝光彩,“神医,我看到你给大伙儿看病了,神医,你救救我儿子!”   女人一听男人如此说,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碗,直接跪倒在章太医脚下,“神医,求求你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章太医脸色沉了沉,“长公主殿下驾到,还不赶紧跪下请安?”   女人闻言抖了抖,赶忙拉着汉子叩了几个头,“公主殿下,我们山野村夫,不知道公主驾到,求公主不要怪罪!”   赵晚秋说道,“起来吧,我过来看看你儿子。”   章太医走上前,小男孩已经发烧到面部赤红,眼睛红肿,章太医拉开他握着的拳头,只见掌心上全是红色斑点。章太医摇了摇头,“公主,的确事情不妙啊。”   赵晚秋看向了女人,“你不要担心,我们会尽力治好他的。不过现在我们要把生病的孩子带走。”   女人泪水涟涟地拉着赵晚秋,“公主,让我去照顾孩子吧,我不怕生病,他还这么小,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就在这时,跪在赵晚秋脚侧的男人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咯了一口血出来似乎才呼吸顺当了。   章太医一看他咯血,连忙拉着赵晚秋后退一步,“你是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开始咯血的?”   不待男人回答,章太医上前拉开了男人的衣襟,红斑已经蔓延到了胸前。赵晚秋看向了女人,“章太医,去看看她。”   章太医走到女人面前,“这位夫人,得罪了,请伸出舌头来让老夫看看。”   女人顺从地伸出舌头,舌苔带黑,章太医摇了摇头,“公主,把这一家一起隔离了吧。”   一个衙役推门走了进来,“见过公主。公主,王大人和朱大人已经找到合适之地安置生病之人,就在城南,现在需要送人过去吗?”   赵晚秋点了点头,“你送这一家三口先过去。”   赵晚秋皱着眉头转身出门,看着天边殷红的晚霞,好似鲜血般明亮,“章太医,把所有懂医的人召集起来,传我的命令,今晚连夜给所有人体检,没有问题的发防疫汤,生病的送去城南。若有不从者,视同抗旨,杀无赦!”   章太医拱了拱手,不发一言匆匆离去。赵晚秋没有停留,从怀里拿出公主令牌,递给身边的侍卫,“传我的命令,关闭锦官城城门,不准任何人出入!”   侍卫领过令牌,也是不发一言地行了一礼,牵过一匹马,飞快地跨马疾驰而去。   赵晚秋跳上马车,对马夫命令道,“去打谷场。”   打谷场中烟尘四起,烟火的噼啪声中夹杂着压抑的哭泣声,赵晚秋环顾了四周,打谷场出口处一个红字写的大牌子“银子领取处”,红字下面还画了一个元宝。李箫敏就袖手站在牌子旁边。   赵晚秋穿过烟波滚滚的打谷场,走到了李箫敏旁边。李箫敏笑盈盈地看着赵晚秋朝这边走来,“李箫敏,所有的尸体都在这里吗?”    ☆、第四十四章 祸起连墙   赵晚秋穿过烟波滚滚的打谷场,走到了李箫敏旁边。李箫敏笑盈盈地看着赵晚秋朝这边走来,“李箫敏,所有的尸体都在这里吗?”   李箫敏抿了抿唇,“我还以为公主第一句话应该是关心我呢,毕竟在这烟滚滚的地方,我的喉咙快要沙哑了。”李箫敏看了看赵晚秋阴沉的脸色,默默地咽下了撒娇的话,“不是所有的尸体,此次共有一百一十三遇难,但只是找到七十五具尸首,其他尸首不知所踪。公主,是不是出事儿了?”   赵晚秋没有回答李箫敏的话,问道,“这边焚烧的如何了?”   李箫敏回道,“回公主,基本焚烧完毕了,有皇上口谕,公主坐镇,加上之前公主说的让祭祀大人超度,还有抚恤金,虽然民众们还是有些许抵触,也还是照做了。”   “这些人跟尸体接触了这么久,一会儿焚烧结束,你带着他们去排队检查一下。”赵晚秋说完,转身走了开去。   李箫敏脸色变了变,对旁边的衙役说道,“加快速度焚烧。”李箫敏脸也沉了下来,看来还是出事儿了。“赶快烧,如果你们还想要命的话。”   衙役看着这位一直看起来像纨绔的官爷突然间就变了脸,也是唬了一跳,赶忙穿梭于打谷场催促众人。   待李箫敏带着人到了医馆门前的时候,医馆大堂戒备森严,百姓们排了十条队,低着头等待检查,侍卫们手按在刀上,蓄势待发,一旦有疫病症状者,立刻会被拉到旁边的车上,满了十个人就会带去城南。   赵晚秋端坐在主位上,依旧是早上的装束,看样子这一天公主也是奔波着,没有休息。赵晚秋眼中略略有血丝出现,依旧背部挺直,正襟危坐,一派大家气派,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她的下首坐着祭祀许询,脸色依然不太好,却不掩他的灼灼风华,抿着唇坐在椅子上,利目扫过众人。   这时,章太医那一队有一道无赖的声音胡搅蛮缠了起来,“老头,你说我赖疤子得了病,我就是得了病啊?我还说你得了病呢!我告诉你,我赖疤子身体康健,你个老不死的,别咒我!”   章太医嘴唇哆嗦了两下,他在太医院多年,连先皇都敬他一分,到这里不仅仅被辱骂,还被怀疑医书,章太医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赵晚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宽大的袖袍甩出曼妙的幅度,赵晚秋施施然走了过来,赖疤子眼睛都直了,“听闻帝都的贵妇们都喜欢养个面首什么的,莫不是公主看上了我赖疤子?”赖疤子色迷迷地看着走向他的少女,年方少艾不染铅华的美。   赵晚秋嘴边噙着一抹笑,一步一莲花走到赖疤子跟前,在所有人都在看这位年纪不大的公主怎么处置出言不逊的赖疤子时,赵晚秋以迅雷之势抽出旁边侍卫剑鞘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刺穿了赖疤子的胸膛。血瞬间溅了出来,赵晚秋错步一避,虽然血依旧溅到了衣服上,并没有弄花她的脸。她提起剑,在赖疤子身上蹭了蹭,抬手把剑扔回给了侍卫。   不大的医馆里响起了尖叫声,纯朴的百姓何时见过如此阵仗?一言不合,说杀就杀。许询在背后收回了手,谁也没有看到赖疤子脖子上那小小的洞。他无奈地笑了笑,公主擦剑的手法和当初在猎户门前杀人擦剑的他的手法简直一模一样,洁癖也是会传染的吗?   “我说过,抗旨者,杀无赦!我虽是一介公主,但也是皇家之人,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现在,我是在救你们的命,我没有下令封城烧城,就是抱着救人的希望。不要让我再看到恶意扰乱秩序者!”赵晚秋不大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医馆,压过了沸闹的人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整个医馆鸦雀无声,侍卫默默地拖走了赖疤子的尸体,百姓们低着头排队检查,这次,被带走隔离的百姓安分了许多。赵晚秋的话让他们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若是这位贵人也选择放弃,他们只有封城被烧死一条路。   李箫敏走了上前,原本清俊的脸上一道白一道黑,被烟熏得嗓子也略沙哑,看得出来,他也是没顾得上去洗洗就赶了过来。   赵晚秋从袖子里拿出一块丝帕,“擦擦脸吧,打谷场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李箫敏双手接过丝帕,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脸,而后揣进了衣襟里,“谢公主。公主,那边都处理好了。这边情况怎么样?”   赵晚秋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太妙啊,不少百姓身上出现红斑,现在只能隔离观察了。”   李箫敏看了一眼淡定坐在下首的许询,有点蛋疼地问道,“公主,刚刚那个人明显是被挑唆的,为什么要下杀手?逼供他幕后之人岂不是更好。许大人,你怎么不拦着公主啊。”   赵晚秋眼睛弯弯笑了笑,“许大人不仅没有拦着我,许大人还帮我下了杀手。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怎么可能一击击毙?而且我根本没有捅进去,被骨头挡住了剑。”赵晚秋看着李箫敏牙疼的表情,嘴角又翘了翘,“何况,问也问不出来,这种小人物怎么可能知道很多东西?估计是给几两银子就收买做事的。既然这样,不如击杀在此,还可以震慑下其他有心思的人。”   李箫敏又看向了淡定的许询,眉梢可以看到的笑意,还有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宠溺。李箫敏叹了口气,站在了赵晚秋身侧。   赵晚秋皱着眉头,看着来来回回的人群,有的人长舒一口气,可以不被带走了,有的人如丧考批,还有的人忧心忡忡,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但是总是觉得有什么关键的地方没有抓住,“许   询,你有没有发现什么?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李箫敏朝着赵晚秋和许询看了一眼,两人都目视前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两人很有默契,而且,公主称呼祭祀大人的名字,祭祀大人好似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似的。   “公主睿智。公主,询给你讲个故事打发下时间吧。”许询回答道。   赵晚秋淡淡地“嗯”了一句,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斥责许询这个时候还有闲情逸致讲故事。   李箫敏再次看向了二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每一句话都没有避着他,可偏偏,他每一句话都听得到,也听得懂,但是合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却有点懵。   “相传,锦官城是孔门圣人颜回的后代居住的地方。在秦始皇焚书坑儒的时候,这一代一共有兄弟三人,面临危机,老大对弟弟们说,你们改姓吧,如果我们都被杀了,颜家要断后了。老二出门看到有人拿着镰刀收割庄稼,就改为邢姓。老三出门看到水轮水车,于是改为连姓。老大看到弟弟们都改了姓,甚是欣慰,道颜家姓氏不能绝,于是冒险没有改,最终三个弟兄的后代都留了下来。”许询说完,转头看向了赵晚秋,眼睛里的温柔快要溢了出来。   “锦官城有三大姓氏——颜、邢、连,却只有一个祠堂,祠堂上挂着三个姓氏,而在他们的方言里,这三个姓氏的读音是一样的。”赵晚秋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好似阴云遮蔽下的月亮,跃出阴云,散发出了明媚的光彩,“三个姓氏的人都住在锦官城,却是住在不同的三个区域。而这次,大部分隔离的人都是连家,也就是说,连家的区域出了问题!”   赵晚秋拍拍手,喊道,“来人,传我的命令,连家胡同的人都不能回去,由官府统一安排住处!”   赵晚秋刚刚发下一条命令,刚准备带人去看看连家胡同的时候,许询轻轻拽住了赵晚秋的衣襟,“公主,您守了一夜了,回去歇息吧。我已经派人去查那片区域了。那边危险,公主,保重凤体。”   此时,章太医走了过来,刚准备给赵晚秋行礼,赵晚秋一把托住了章太医,“章老辛苦了这么久,不必多礼了。”   章太医还是揖了揖,说道,“公主,基本已经检查完毕,染病的人都送去了城南,这里没有问题的人也都送了防疫汤。公主,您去休息一下吧。”   赵晚秋点了点头,“章太医辛苦了,本宫还有要事,恐怕不能就此去休息。”   正说着,暗一闪身进来,“见过公主,见过主子!”   赵晚秋赶忙问道,“有什么进展?”   暗一回答道,“回公主,果然在连家用水的水源地发现了问题,在连家的水源地发现了多具尸体漂浮在水中,加上近日的暴晒,腐烂程度很重。”暗一看了一眼许询,许询眼观鼻鼻观心,没有阻止他说下去的意思,他继续说道,“而且,看起来在投放尸体之前,有人还在尸体上洒了药,加速尸体腐败。整条水源都被污染了,连家的水井都坏了。”   赵晚秋听罢,不由怒火攻心,一阵眩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喝了一口鸡汤,本来卡文了,快要挺尸了,又活了过来,来来来,共勉一下,“要得到你必须要付出,要付出你还要学会坚持,如果你真的觉得很难,那你就放弃,但是你放弃了就不要抱怨,我觉得人生就是这样,世界真的是平衡的,每个人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决定自己生活的样子。” ☆、第四十五章 □□无情,戏子无义   赵晚秋听罢,不由怒火攻心,一阵天旋地转,就在她身姿摇曳,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只大手从后腰托住了她,没让她倒在大堂上。虽说会诊检查已经结束,百姓们也都出了医馆,但是这毕竟是公共场所,说不定布满了眼线,公主一旦倒下,可能会引起百姓心理防线崩塌,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公主费尽心机保住的百姓,很有可能会成为炮灰。   赵晚秋定了定身形,许询看似随意站在公主后面,实际上用手托着公主的腰,肩膀也侧在公主后方,万一公主真的晕倒,他可以就势抱住公主,做出亲密的假象,这种皇家八卦最是百姓们私下茶余饭后喜闻乐道,但这和锦官城千数百姓的命比起来,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公主在这里站的时间越久越不利,许询开口道,“请公主回去歇息。”   赵晚秋面色淡然地点了点头,伸出右手,摆出公主的架子,“许询,扶本宫回去。”   许询面色不改地搀住赵晚秋的手,回身对章太医说,“劳烦太医帮公主看诊一番。”又扫视了一眼李箫敏,“李大人也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锦官城衙门后院主卧里,一盏如豆的烛火灯明明暗暗,噼噼啪啪地烧着,一只飞蛾一头撞见了烛火里,一边翅膀被火烤化成碎末,湮灭在烛火中,徒留半只翅膀飘落在桌子上。   赵晚秋静静地躺在床上,身上的衣衫已经让明珠和明铛换了下来,此时身着一身白色家居衣,更衬的脸色潮红,头上还敷着一块打湿的手巾,明珠坐在脚踏旁边,把一块刚刚从赵晚秋头上撤下来的手巾浸入铜盆的凉水中,泪水滴滴答答地滴落在铜盆中,溅起点点水花。   帘子忽然被人撩开,宋绵绵风情万种地端着一碗药汁走了进来,“明珠,公主醒了吗?”   明珠接过药碗,“宋夫人,谢谢您送药过来,公主还没醒。”   宋绵绵眸光闪了闪,“关于公主和前驸马,我知道一些事情,我想,公主应该想知道。”   赵晚秋略显无力地声音响起,“我和他已经恩断义绝,我不想知道关于他的什么事情。”   宋绵绵掩着小口咯咯笑了两声,“那么,公主也不想知道你那没来及看看这个世界的孩儿是被谁害死的吗?”   赵晚秋浑身一震,她的孩子不是因为她思虑过甚以至于没有保住吗?赵晚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还能有什么□□?是我没有保护好他罢了。”   宋绵绵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钗子,“公主是不想知道还是害怕知道?你还爱着我家老爷?”宋绵绵好似说漏了嘴一般,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哎呀,老爷明明不让我说的,看我这嘴,公主,奴婢先告退了。”   赵晚秋冷冷地看着宋绵绵,“真是□□无情,戏子无义,本宫今天算是见识了,明珠你先下去,我有话跟王夫人讲。”   明珠行了一礼,顺手把铜盆和药汁也拿了下去。   宋绵绵娇俏地笑着,“公主,您的丫头真是谨慎。”   赵晚秋坐起身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上,“王夫人想要什么。”   宋绵绵脸色阴沉了下来,破坏了如花的面容,“我算哪门子的王夫人。想必公主也知道您的命定中人是朱越公子吧,公主想不想知道王麓的命定之人是谁?”   赵晚秋冷冷地看着宋绵绵,没有回答。   宋绵绵嗤笑了一声,“语琴郡主。王麓的命定之人是语琴郡主,您抢了妹妹的命定之人,语琴郡主怎么会甘心?凭着她的那张脸,勾搭王麓手到擒来。”   宋绵绵细细地看了看赵晚秋的脸,面露讽刺地说道,“公主倾城绝色,王麓怎么会择鱼目而弃珠?因为当年流落民间的语琴郡主的胞妹语棋郡主与王麓青梅竹马。哈哈,公主没想到吧。”   赵晚秋面色淡然地哼了一声,放在内侧的手已经紧紧地攥住,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她却恍若未觉,“这又跟我死去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宋绵绵媚眼如丝地笑道,“那晚老爷不是亲自带了个厨子做药膳吗?”   赵晚秋淡淡一笑,依旧是那个凤仪万千的长公主,眼中的冷意让宋绵绵觉得整个房间都冷了下来,“本宫知道了,你要什么?”   宋绵绵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衣服,“公主,这次瘟疫如果不出意外,跟老爷和许大人关系甚多。毕竟您没回来之前他经常出入连家区域的后山,而许大人曾经和老爷密谈过,这条是附赠信息。公主,奴婢告退。”   说着,宋绵绵笑意盈盈地一拜,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出去。就在她放下帘子的一瞬间,赵晚秋紧紧抿着的唇角浮现血丝,她一躬身,一口血喷了出来,心口的胀闷好似缓解了出来,一阵咳嗽溢出。   许询匆匆甩开帘子走了进来,连请安都忘了,面色阴沉地一手揽住赵晚秋,一手搭住了赵晚秋的脉搏。触着她渐渐恢复正常的脉搏,许询的脸色才好了起来,赵晚秋偏了偏头,靠在许询肩膀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泪却抑制不住地滚了下来。   许询也没有说话,抬手擦拭着赵晚秋脸上的眼泪。良久,赵晚秋依旧闭着眼睛,呼吸浅浅,似乎要睡着。许询忽然朝外喊了一声,“明珠,换一壶茶水进来,公主要喝水。”   明珠在外边应了一声,很快提了一壶热茶进来,许询挥了挥手,明珠退了下去。   许询扶好赵晚秋,动作温柔地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他起身倒了一杯滚烫的热茶,回身塞进了赵晚秋手中。赵晚秋睁开眼睛,眼睛里还有细碎的泪光,她愣愣地抱着杯子,热度很快传出陶瓷杯子,变得烫手,赵晚秋赶忙回身把杯子放到床头桌子上,看着许询。   许询袖手看着赵晚秋,“痛吗?”   赵晚秋看着许询,又看了看杯子,袅袅的热气还在升腾。许询这是在告诉她,痛吗,痛了就放下。她还要在这里坐镇拿主意,她笑了笑,“你找王麓密谈了什么?”   许询整了整衣襟,走到赵晚秋面前,“回公主,询发现宋绵绵出入王大人房间,前去询问,希望王大人自重,并不是密谈。”   赵晚秋眯了眯眼睛,高声朝外喊道,“来人,把宋绵绵和王麓给本宫绑来!”而后转身对许询说道,“徐爱卿,把本宫的外衫拿过来。”   赵晚秋一身黄色的衣衫,头上简单用黄色发带束住,手上拿着一杯温茶,端坐在大厅上,许询、朱越、李箫敏依次坐在下首,一个侍卫拉上来王麓,“参见公主,公主,属下无能,宋绵绵已经不知去向,下官只将王侍郎请了过来。”   赵晚秋转了转茶杯,“起来吧。”侍卫赶忙爬起来站到一侧。   座下被五花大绑的王麓跪在地上,请了过来?这个叫做请?他气鼓鼓地瞪着赵晚秋,“安平,你绑我干什么,我是朝廷命官!”   赵晚秋眼皮也不抬一下,“掌嘴。”   旁边的侍卫走上前,一巴掌就呼在王麓脸色,“公主的名讳是你可以叫的?”   王麓顿时觉得口腔里全是血腥味。王麓抬头看向赵晚秋,语气平静了下来,“公主,下官不知犯了何错。“   赵晚秋又抿了一口手边的茶,重重地放下了茶杯,“水灾过后,水源中投尸下毒,引发瘟疫,这点够不够本宫绑了你?”   王麓脸色一变,“公主,下官冤枉!”   赵晚秋拍案而起,“王麓,你欺上瞒下,罔顾百姓性命,来人,拿下王麓的乌纱!本宫要斩了你!”   许询站了起来,朝赵晚秋行了一礼,“公主,慎重,王麓毕竟是朝廷命官,宋绵绵又不知所踪,现在不能斩了王麓。不如让侍卫压王麓进京,让陛下定夺。”   王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乌纱被取了下来,“公主,下官冤枉,下官要见陛下。”   李箫敏也站了起来,“公主,请押送王麓进京。”   赵晚秋咬了咬牙,虽然她和皇帝关系不错,但是不经过皇帝就斩杀了他的朝廷命官也是不合规矩的,刚刚也就是喊喊,为了这么一个小人,让她和皇帝有了隔阂就不妙了。赵晚秋点了点头,“扒下他的官服,连夜押送进京。”   侍卫连忙上前,拿出一块布巾,在王麓喊冤之前,非常熟练地塞进了王麓嘴里,拖了下去。赵晚秋揉了揉眉心,“都回去吧,本宫要去休息了。”   许询行了一礼,爽快地走了。朱越和李箫敏对视一眼,也行了一礼,面带犹豫地走了。   半柱香后,王麓被效率奇高地扒去了官袍,一身里衣地扔在囚车里,被告知锦官城小地方买不起豪华版的囚车,侍郎大人就讲究这挤挤。身高七尺的王麓就半弓着腰挤在五尺的囚车上,不一会,腰就麻了。   锦官城的百姓不知如何得到了消息,据说是一个衙役回家背粮准备出公差押人一不小心漏嘴告诉了街坊,一传十十传百,待出发时,街道上全是散发着怒气的百姓,以往押送犯人的时候,大家顶多吐口口水骂一骂,开玩笑,鸡蛋残叶子都是可以吃的,怎么会随意扔了?但是,当王麓的囚车经过时,臭鸡蛋烂叶子夹着石子像冰雹一样砸了过来。   衙门后院,赵晚秋正准备就寝,房间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第四十六章 绾青丝   赵语琴飞快地奔跑在回廊上,头发散乱,丝毫没有白日里端着的郡主姿态,也不顾下人们的眼光,眼泪糊了妆容,也模糊了视线。   终于跑到了赵晚秋房门口,她是嫡系长公主,自然是住在主院正房,而她,被那个宋绵绵安排在偏院客房,所有人都知道王麓被押送回京了,唯独她丝毫没有收到风声,所有人都知道原县令的小妾是王麓的房中人,唯独她被蒙在鼓里。   赵语琴站在赵晚秋房门口,任凭夜晚的风把头发吹进她的脸上,她没有投个好胎,自小没有母亲护着,想要什么都要靠她自己。赵晚秋想嫁王麓,皇帝就赐婚,而她,她跪在地上告诉皇帝她已经与王麓有了夫妻之实,皇帝依旧冷着脸告诉她,皇家的女子没有选择婚姻权,她是郡主,即使不清白了,也要嫁给应该嫁的人。   赵语琴捏了捏拳头,一把推开了赵晚秋的房门。赵晚秋坐在镜子前,铜镜里倒映着女子姣好的容颜,手持一柄木梳,顺着墨色的发丝梳下。   赵语琴扶着腰缓缓跪在赵晚秋脚下。赵晚秋看也没看跪在脚边的赵语琴,执梳的手顿了顿,重新抓起一缕发丝,轻柔地梳下。   “公主,床已经铺好了,您好就寝吗?”明珠打帘从内室走了出来,看到赵语琴愣了一下,语琴郡主素来得公主的心,今儿个怎么就跪在那里,明珠回过神来刚准备给郡主请安,就听到赵晚秋淡淡地说道:“明珠,你出去,把门带上。”   明珠赶忙行礼走出去,主子之间的事情,不是她这种小丫鬟可以知道可以管的。   赵晚秋依旧静静地坐在镜子前,透过镜子看着跪在地上的赵语琴。赵语琴半垂着头,从她的角度刚刚好可以看到赵语琴微红的眼眶和在眼中打旋的泪水,记得那年冬天,雨雪霏霏,她就是看着被欺负却有苦不敢言的委屈样子,才求得母后将她收在膝下。当局者迷,当她最终走出这个局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好妹妹做的好事。   赵语琴敏锐地发现赵晚秋透过镜子望着她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喜,赵晚秋还是心疼她的。赵语琴微微侧头,洁白的脖颈映入眼帘,更显得少女纯真美好。赵晚秋微泣一声,“皇姐。”   赵晚秋“啪”地一声放下了梳子,惊得赵语琴抖了抖,“嬷嬷怎么教的你?皇姐是你喊得吗?”   赵语琴歪头看向了侧方,好似在隐忍着泪水。赵晚秋眼眯了眯,赵语琴脖颈侧后方有一个浅淡颜色的吻痕,最近王麓忙得头晕脑胀,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和女人厮混?   赵晚秋转过身来,看着赵语琴,“郡主大晚上的不睡觉,找本宫什么事?还如此衣衫不整、鬓髻散乱,德容何在?”   赵语琴眼中一抹怨毒闪过,她这番姿态,明明就是知道了什么,竟然装作如此若无其事,她咬了咬嘴唇,开口道,“公主,王侍郎冤枉啊,王侍郎一心忠君爱民,不会做下决水散播瘟疫之事的。”   赵晚秋看着赵语琴,心一点一点凉了下来,看来宋绵绵所言不虚,赵语琴的确已经和王麓勾搭在一起了,“王麓已被捋了官位,现在没有王侍郎了。他有没有罪要陛下定夺,你我都无权置哙。”   赵语琴含泪看着赵晚秋,“公主,我知道您可以劝陛下,何况,王麓也是您下令押回京城的。公主,求您给语琴个生路吧,我已经怀了王麓的孩子了,公主,您也有过孩子,您可以理解的,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有爹爹啊。公主,语琴自小没有生母,语琴知道生活之艰辛。”   赵晚秋听着赵语琴的声泪俱下,心更加凉了,她之前都是瞎的,竟然没有看出来这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自小她护着,生活之艰辛?是她贪心不足蛇吞象吧?   赵晚秋看着拭泪的赵语琴,“几个月?”   赵语琴惊喜地看向了赵晚秋,“公主,您不怪我?”赵语琴疼爱地抚摸着小腹,“两个月了。”   赵晚秋问道,“你和王麓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赵晚秋看着拘束不按的赵语琴,“我要听实话,否则,别怪我无情。”   赵语琴泪水复又滑了下来,“公主,语琴该死,语琴在公主怀孕的时候就跟王麓在一起了。公主,语琴本该以死谢罪,可是语琴已经有了宝宝,语琴不能带着宝宝去死,求公主赦免!”   赵晚秋叹了口气,“你觉得我可能放过害死我未出世孩子的凶手?”   赵语琴跪爬到赵晚秋脚下,“公主,这个不关王麓的事情,是语琴,语琴勾引了王麓,王麓说公主为他生子,他不能抛妻弃子,语琴才带了含有麝香的香囊,都是语琴的错,您要打要罚都对我来,不要难为王麓!”   赵晚秋倏地站起了身,“赵语琴,我自问待你不薄,你竟然如此恩将仇报,我早就猜测这事你也动了手,果然不出所料!”赵晚秋朝外边喊道,“来人!把语琴郡主带下去看好了,不准她离开院子半步!”   赵晚秋一甩衣袖,走进了内室,赵语琴瘫倒在地上“皇姐,公主,求您了!”两个侍卫进来毫不留情地将赵语琴架起来拖回了偏院。   “郡主,您还好吧?”赵语琴一进偏院,侍卫周长潮赶忙过来扶着赵语琴。   赵语琴恼怒地一把甩开周长潮,“拉拉扯扯的干什么,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周长潮脸色变了变,讪讪地收回了手,“郡主,王大人如何了?”   赵语琴更加恼怒地踢了周长潮一脚,“王麓竟然背着我和宋绵绵那个贱人勾搭在一起,还被宋绵绵卖了!现在公主也知道我和他的事情了,本来可以求公主帮忙,看在孩子的份上,嫁给王麓肯定没有问题,现在可好!”   周长潮受了赵语琴一脚,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肚子,“郡主,要不你也别跟着王麓了,反正他获罪了也跟你什么关系,何况,你也怀了我的孩子……”   周长潮话还没说完,赵语琴又是一脚踢在他腿上,“别以为我让你上了我的床,怀了你的孩子,你就有想法了。告诉你,我这辈子只嫁王麓,你算什么东西!告诉你,这个孩子我是不会留下的!你最好把嘴闭好了,小心你全家的性命!”   赵语琴转身进去房间,大力甩上了门,周长潮看着赵语琴,眼中的怨毒快要腐蚀了他。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朦朦亮,明珠一脸慌张地拉着章太医跑了进来,“章太医,你快去看看公主,公主昨天晚上跟郡主说完话,就不大好,现在已经昏迷了,怎么办?”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章太医也顾不上安慰明珠,匆匆掀开帘子走进内室。许询侧坐在床上,细细地给赵晚秋擦着脸上的汗,看到章太医进来他不慌不忙地拧了拧手上的布巾,搭在赵晚秋头上,给太医让了个位子。   章太医上前拉住了赵晚秋的手腕,事急从权,他也顾不上拉个帘子,就开始把脉。   许询把位子让给了章太医,走到明珠身边,“明珠,等会再哭,你主子还在床上躺着等你打盆水来降温。快去,顺便洗洗脸。”   明珠抹了一把脸,点点头,端起铜盆走了出去。   章太医略有张惶地站了起来,许询抬手示意了一下,章太医默默地站了起来,许询上前替赵晚秋掖好被角,抬步走了出去,章太医赶忙跟了出去。   许询走到上首坐了下来,一身白衣无染,掩不住雍容华贵的气质。章太医也跟着坐了下来,心中叹一声,英雄出少年啊,弱冠年纪这份气度,让知天命年纪的他都臣服。   许询执起茶盏,吹了吹茶叶,道,“我知道公主的情况,劳烦太医替公主熬药。”   端茶送客,章太医看着宠辱不惊的许询,道声告辞转身离去。   许询浅浅地又吹了一口茶叶,冷笑一声,“师妹,你想看到什么时候?等我喝下这茶?你在这里,我怎么敢喝?”   谢云陌一身大红色衣袍倚靠在后窗上,把玩着手上的琉璃药瓶,青色流光映着红色衣袖,配上谢云陌妖艳的笑容,一幅诡异的画面。   许询转着手上的茶盏,丝毫没有要喝茶的意思,也没有转过身来看后窗的谢云陌,声音淡淡却掩不住的宠溺道,“师妹,近日疏于修炼。”   谢云陌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那些年一起在山中修炼的日子,许询总是淡淡地点拨自己。一阵风在耳边刮过,谢云陌脸色一变,狼狈地移开脸,一盏茶碎在自己耳边。   许询嗤笑一声,“师妹,对敌之时,分神必死。多亏师兄我没有杀你的意思。怎么,一句话就能让你破功?”   谢云陌脸色变了变,随即又笑了出来,“师兄还是那么淡然,可惜里边的佳人快要病入膏肓了吧?不知道她要是现在死了,师兄还能不能保持脸色不变?”谢云陌散漫地跳下窗边,踱步走到许询面前,弯下身来在许询耳边吹气道,“我还给师兄带了个人来呢。”    ☆、第四十七章 蛇蝎美人   谢云陌脸色变了变,随即又笑了出来,“师兄还是那么淡然,可惜里边的佳人快要病入膏肓了吧?不知道她要是现在死了,师兄还能不能保持脸色不变?”谢云陌散漫地跳下窗边,踱步走到许询面前,弯下身来在许询耳边吹气道,“我还给师兄带了个人来呢。”   许询低下头,理了理衣袖,弹了弹袍角的浮尘,斯条慢里地收拾好刚才动手扯得稍微有点乱的衣角,“几年不见,师妹越发变成心狠手辣的蛇蝎美人。”   谢云陌妖媚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恢复了妖冶的样子,“喔?蛇蝎美人也是美人儿,师兄这是在夸我美艳芳华吗?”   谢云陌掀起裙角,一条美腿搭上了许询的腿上,眼中满是魅惑地说道,“师兄早就知道这次瘟疫有我的手笔了吧?师兄还是这么了解我,竟然一夜之间就可以找到我投尸的地方,我还没来得及多投几处水源,真是可惜。不过师兄的手段也还是那么凌厉,直接就把罪柄扣到了情敌头上。”说着,谢云陌掩唇娇笑。   许询直接无视谢云陌细腻的美腿,一拂袖,哐得谢云陌一踉跄,“你都驱云而来,一计不成,必生下一计。只是我没想到,原本只是有些争强好胜的善良师妹,何时变了模样?”   谢云陌稳住身形,“师兄,你除你的情敌,而我,除我的情敌,你我如此相似,为何不能结成秦晋之好?”   许询垂下眼帘,“祭祀一族的继承者不能婚配,你忘了祖训了吗?本事泄露天机之人,命必早夭。至于王麓,瘟疫一事,你心里清楚,他并不清白。你带来的人是宋绵绵吧?”   谢云陌眼神闪了闪,对着门口拍了拍手,宋绵绵推门而进。此时宋绵绵着一身浅灰色棉麻布衣,头发用布巾细细包裹好,不留一丝碎发,脸上都是坚毅的神情,看不到一丝之前的粘腻妖媚的姿态。   谢云陌风情万种地坐到许询旁边的位子上,“我得感谢长公主大人让我拿下了面具,恢复了女儿家娇俏的身份。可惜啊,她是我的情敌,也是绵绵的仇人。”   谢云陌以肘撑桌,托着脸,“不对不对,绵绵的仇人是师兄呢,只是,如若公主死了,应该比师兄自己死了更让师兄生不如死吧?何况,以我的能力,恐怕弄不死师兄呢。”   谢云陌嫌弃地看了一眼宋绵绵,“穿得像个寡妇似的。”随即,谢云陌抿嘴一笑,眉眼间都是风情,可惜在座的一个垂着眼帘,一个怒视对方,并没有知音者,“也是,先不说你那死了许久的相公,无论是县令还是王侍郎,现在都生死难卜,你穿成寡妇也是对的。”   宋绵绵眼神中露出一丝受伤,收回游弋的思绪,她怨毒地瞪向了许询,眼中的火焰仿佛要灼了许询,“柳氏徐娘,柳奕秋要死了,你是不是痛心疾首?”   许询抬起眼来,看了一眼宋绵绵,解脱的眸子里慢慢都是对他的恨,许询淡淡地说道,“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宋绵绵流着泪笑道,“是啊,当初你火烧桃花山寨之时,没有想到会有人活着吧?徐娘应该不记得了吧,我是桃花山寨的宋寡妇!蔡二当家的拼死把我送出了火场,他说,我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让我好好活下去,不要报仇。可是又怎么可能,桃花山寨对你们来说是个贼窝,对我来说是家!”   宋绵绵抹了一把眼泪,“我在山中遇上了阁主,阁主让我进青楼我进了,本来我想拖住县令,堤坝决堤后,你们自然可以和我一起留在这里,我没有想到,你们竟然可以说服县令,根本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我又怂恿县令把尸体藏在水源中,没想到那个贪生怕死的男人带着妻子儿子跑了。我又再次献身了王麓,拖着他去察看那一片区域,可惜他太无能了,竟然还是被你们发现了。”   宋绵绵咬牙切碎地说着,突然仰天笑了起来,“可是,天不负我,柳奕秋还是病了,哈哈哈,徐娘,你是不是伤心欲绝?”   “徐娘伤不伤心先不说,可是本宫很是伤心啊,绵绵姑娘的弟弟可是死在这次的水灾中,绵绵姑娘没有丝毫伤心吗?陛下知道他的臣民如此冷血,估计也会伤心欲绝。”一道清冽的声音响起,宛若破开这沉寂气氛的一柄利剑。   赵晚秋身着一袭暗纹月牙白长袍,披着猩红色绣团花曼陀罗的薄氅,鎏金的腰带垂落,交织成华贵的艳丽。   她睥睨着宋绵绵,好似她是这世间的主宰,而宋绵绵只是蝼蚁一只。晨间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打在她的脸上,眉间雍容沉凝,长长的睫毛晕出一圈优美的弧,哪里有一丝病入膏肓之态。   “公主来了?”许询回头看向她,对他展颜一笑。   “嗯。”问的随意,答得简单。好似二人只是在御花园中赏花偶遇,云淡风轻中掩盖着不知名的眷恋。   赵晚秋缓步走进了厅室,随意坐在下首距离许询三步远的地方。许询微皱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宋绵绵脸色惨白地望着赵晚秋,“你竟然没有生病?为了让你们相信我的清白,我不惜搭上了宋家最后的血脉,你竟然没有生病!”最后一句的问话颤抖中可听到撕心裂肺的疼,好似悬崖峭壁上自以为抓住了生存的藤蔓,到头来发现手中的藤蔓是一条螣蛇。   赵晚秋在琅琅日光中看着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的宋绵绵,“我是生病了,我生的病叫做引君入瓮。”   李箫敏手持长剑从外边推门而入,剑尖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地板上,“公主,外边蹦跶的蚂蚱们都已经解决好了。”   谢云陌望着被推开的门,阳光在门后延展开一道光亮的扇形,她扶了扶头上的发髻,忽然露出一抹笑,雪白的尖牙好似山中的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不小心又败在了师兄手中。”   许询霍然立身,站在了赵晚秋身前,只听“哗啦啦”一阵乱响,谢云陌已经不知所踪,留下了一地的暗器。   李箫敏用剑挡开了暗器,回身冲向了被留下来的宋绵绵身边。暗器打穿了她的胸口,计划败北之际,她的主人放弃了她。宋绵绵捂着汩汩流血的胸口,眉目间露出功亏一篑的绝望之色,一脸死气,已无生机。她目光涣散地看向前方,口中喃喃,“相公,我现在有何脸面以这残花败柳之身来见你?桃花寨毁了,我牺牲了所有也没有报仇,九泉之下,无颜见桃花寨父老!”   尘埃落定,李箫敏放开了托着宋绵绵的手,赵晚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暗一此时从窗户中窜了进来,“公主,主上,下属无能,没有拦住谢云陌。”   许询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如果你们都能拦住她,她怎么可能逃出祭祀一族,还建立了水云阁?本来今天的局就不是为了困住她。只是我没料到宋绵绵的出身。”   赵晚秋听着二人的谈话,微微放下心来,随即,一阵眩晕感袭来,她重重地靠向了椅背。   一进来就发现赵晚秋脸色不对的暗一一直注意着赵晚秋的情况,见此,转头看向了她的方向。   赵晚秋眨了眨眼睛,平平静静地交代道,“暗一,等下拦住许询,不要让他靠近我,如果你还有余力的话,顺便帮我拦着李箫敏。多谢。”   众人还没从这一段话中反应过来之时,赵晚秋向后一仰,带着椅子翻倒下去。   一瞬间颠覆天地的光影恍惚中,似乎看到谁扑了过来。   似乎听到了谁的厉喝,“晚秋!”   扑过来的是李箫敏,厉喝的是许询,暗一谁也没拉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早已不在原地。   李箫敏距离赵晚秋稍近,先抢到了赵晚秋,扶住了她倒下的椅子,伸手就要把赵晚秋抱起来,无奈一只手扶着椅子,一只手抱人难度系数太高,眼睁睁地看着许询堂而皇之地劫取了胜利的果实。   许询横抱着赵晚秋,疾步走进了内室,轻轻地把她放在了床上,手指一触她的脉搏,瞬间脸色大变,此时李箫敏和暗一已经跟了进来。   暗一伸手去拉许询,“主子,不能碰公主,疫……”   “闭嘴!下去把章太医找来!”许询霍然扭头喝道。   李箫敏茫然地看着赵晚秋,道,“怎么会这样?公主不是喝了防疫汤了吗?为什么我们都没事儿?刚刚还好好的。”   许询已经冷静了下来,开口道,“体弱神伤。”   李箫敏怔了怔,明白了许询的意思,落水遭遇追杀,拼死回来,来不及休息就主持焚尸工作,而后坐镇看诊检查,几乎没怎么睡觉。然后水源地中发现浮尸,押王麓进京,设套引出幕后黑手,和谢云陌斗智斗勇。精力体力都已经消耗到最低点,而且本来女子体质就不如男子,众人谁都比她身强力壮,所以只有她倒下了。    ☆、第四十八章 此时此情   许询抿着唇,指尖搭在赵晚秋的脉搏上,似乎想要否认刚才的推断,脸色一片霜过草地地白,指下赵晚秋的手腕滚热,似手炉一般烫手,脉搏快速地跳动着,好似正在消耗她的生机,很明显已经发热有一段时间了,明明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与太医商量假意发热,什么时候真的开始烧起来的?她竟然一声不吭,一个人扛了下来,直到收网之后才倒下。   许询收紧了握在赵晚秋手腕上的手,赵晚秋丝毫没有知觉,明明是那么怕疼的一个人。她一定是知晓自己已经感染了,才会选择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坐下,他还以为她要和自己拉开距离,还黯然了一下。   三岁的时候家里贫寒,师傅看他颇有慧根,父母忙不迭地把他卖给了师傅,换得了几倾良田,可以让他快要成年的哥哥取个媳妇。那时候他就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父母,邻居家的大婶拉着他的手泪水涟涟,说“可怜的孩子,本来身体还不好,父母如此溺爱哥哥,你以后可怎么办,还那么小。”他淡漠地扶开大婶的手,目不斜视地走过父母身边。   从此之后,尽管他成为了师傅座下最有资质的弟子,尽管他成为了祭祀一族的继承人,其他人对于他而言,仿佛隔着山海迢迢,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直到那一天,他不小心让历史的轨迹拐了弯,在拨乱反正的路途中,他日日卜着被他逆天改命的倒霉女子,渐渐地,心中好似有了她的影子,善良却不失聪慧,隐忍却不失原则,有巾帼之肚量,亦有闺阁之柔美。   而真正见到她之后,爱恋更加在不知不觉中生了根发了芽,一种陌生的情感在心中慢慢蔓延开来,如果她死去,如果她死去,他该怎么办?他已经不关心这条命对于自己有什么影响,他只想让她醒来,哪怕现在他就灰飞烟灭。   赵晚秋忽然一偏头,猛然开始呕吐,她从回来之后,忙得脚不沾地,哪里有机会吃东西,现在吐出来的多半是胆汁胃液,大量黄绿色的汁就这样喷射出来,不仅坐在她身侧的许询被吐了一身,连站在一侧的李箫敏和暗一也没能幸免。   没有人让开,所有人都心痛地看着她。   许询面色如常地抱起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拍着她的背,方便她顺畅地吐出口中之物,避免激烈的呕吐导致呛咳,对满身的秽物异味视若不见。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响,章太医和朱越赶了进来。朱越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好似纸片一般脆弱的公主,想伸手接过赵晚秋,许询不露声色地躲开了他的手。理智上告诉自己,应该趁此机会让朱越照顾公主,但是无论如何也不想把她交给别人,仿佛一松手她就羽化而飞。   许询蓦然回头,冰刀似的目光看向暗一,暗一瞬间打了个哆嗦,强大的自制力让他没有后退一步。许询沉冷地眼神让暗一咽了口唾沫,从来没见过许询如此充满杀意的眼神,“传祭祀一族族令,谢云陌罔顾人命,欺师灭祖,逐出师门。”   暗一缩了缩脖子,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当初是您老不让逐谢云陌出师门,现在又亲自下令逐人。暗一行了一礼,刚准备出去执行,身后冷冷的话语又传进了耳朵,“下江湖通缉令,祭祀一族要清理师门。”暗一背后一冷,连滚带爬地出去执行命令了。没见过主子这么大的火气,万一长公主大人真有个三长两短,暗一不敢想。   锦官城县衙后院陷入了一片风云惨淡风声鹤唳中。   长公主大人感染瘟疫卧床不醒危在旦夕,虽然这个讯息被全面封锁严禁外传,但全县衙后院上下还有谁不知道的,祭祀大人雷霆一怒,整个后院陷入了杯弓蛇影之中,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各自低着头忙自己的事情,就算路上见了,也只是惊弓之鸟一般对视一眼,彼此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得到惊惶,然后低下头擦肩而过,别说闲话风雨,连句“你吃了吗”都省了,效率提到史上最高点。   章太医坐镇,也只能减缓公主病情的恶化速度,明明锦官城中民众的瘟疫都控制住了,但是公主由于患病之前就伤风了,交叉感染之下,章太医也些束手无策。   朱越和李箫敏每天从各种地方寻找大夫和偏方,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祭祀一族也已经动用了全族的力量,方子好似雪花般飞了出来,各种名贵药草好似路边狗尾一般拿来煎药,廊玄下的药炉十二个时辰轮番熬着,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开的中药味。   长公主殿下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几近透明,而祭祀大人却一天比一天阴沉。   自从那天下了江湖通缉令之后,许询几乎再也没有说过话,没有像章太医那样一天十二个时辰守护在赵晚秋身旁,也没有像朱越和李箫敏那样放下手上所有的事情进进出出找大夫和偏方,他一纸密函发向了皇宫,请求皇上派遣太医院院士前来救人,而后,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在赵晚秋倒下在生死边缘挣扎之时,许询接替了她手上的工作,迅速对锦官城的灾疫进行了处理。   许询知道,现在围着赵晚秋转也于事无补,而且所有人都已经惶惶,不少他一个了,赵晚秋此次过来就是一颗爱民如子的赤诚之心,否则在疫病初起她就可以封锁城池一把火解决。   现在他替她把没有做完的做好,也是她醒来希望看到的。祭祀大人不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彻底展现了他雷厉风行的铁手腕。   许询彻底清理连家水域,投进解毒消毒之物,彻底控制了疫病的源头。而后设立救济站,未患病之人必每日饮防疫汤。至于患病之人,每日喝药观察救治。死亡之刃迅速火焚,并辅以抚慰金白银三两。   百姓本来已经丧失的信心重新被建立了起来,瘟疫被彻底控制住,每天都有人脱离瘟疫之苦。但是这里边并没有包含赵晚秋。   两天两夜后,事情基本稳定,许询才踏入了县衙后院。   所有人都在殚精竭虑地找方子,章太医拼尽了毕生所学,才阻止了赵晚秋病情的蔓延,但是她还是一天天的衰弱了下去。   虽然是传染的瘟疫,没有人选择隔绝病人,只是所有人都很小心地接触她,所有人都很勤快地洗手,所有人都很认真地消毒,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此时不能再倒下一个。   晚间,许询遣走了其他人,他不放心任何人照顾她,他亲自上手来照顾她,他甚至不敢占星,万一他拼尽全力占得那样子的结果,他该怎么办他不知道。   许询睡在赵晚秋脚边的脚踏上,以往从来没想过他可以接受睡在脚踏上。每隔半个时辰就翻身下来看她的情况,赵晚秋一会儿火热如炉,他就赶紧用井水洗手帕覆在她头上,一会儿又冰凉似雪,他又撤了手帕,替她盖上棉被。   有一次他迷迷糊糊中咋然醒来,恍惚间觉得赵晚秋停止了呼吸,翻身从脚踏上跳起,抄起烛台时被烛台穿蜡烛的钉针狠狠扎破了手指,他恍然未知,知道感受到她鼻间的热气,他才捂着流血的手指,低垂着眼睫,坐在脚踏上,一坐就是一夜。   第四天晚上烟雨蒙蒙,细风带着一点点冷意。所有人都在等待,门终于被缓缓拉开,太医院院正迈出门来,苍白着脸,对院中人摇了摇头。   许询没有出来,窗户上透出他的影子,他明显消瘦的身影还是在脚踏旁拧着手帕,好似等待赵晚秋会突然醒来,在院正僵硬的面容下,显得格外诡异。   李箫敏仰天长啸了一声,转身冲了出去。   朱越软瘫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看着房门。   良久,明珠从偏房里端着药碗走了进去,片刻出来,对院正说道,“院正大人,您连夜来也辛苦了,我送您去驿站休息。”   明珠和院正一路无话,送到门口正待转身出去的时候,看见看门的门房骂骂咧咧地和什么人在吵着,“混帐东西,当我们都瞎的?你什么时候会治病了?连太医都没办法,你能成?把你带到大老爷们面前,你掉脑袋也就算了,还想连累这些人?贪图赏金也得有命花!”   明珠看了看那人,那人眼里充满了期待,目光清澈,不似诈骗。想了想,反正病急乱投医,这些天朱越和李箫敏也没少灌公主乱七八糟的药,万一瞎猫碰到了死耗子呢?   明珠招了招手,让那人进来了。   许询静静地擦拭着赵晚秋的脸,她现在已经不发热也不发冷了,也没有前几天剧烈的呕吐了,好似睡着了一般寂静地躺着,仿佛下一瞬间就要透明起来,消失不见。   他放下手帕,轻轻抚摸过她的面颊,想起他第一次占星占到她的时候,为了纠正偏转的星轨,他换了她的签,她抽到的那只迷蒙的姻缘签是他给她的暗示。曾经骄傲如他,只肯给她如此模糊的提示。现在,他只恨当时没给她更加明确的提示。    ☆、第四十九章 柳暗花明   他放下手帕,轻轻抚摸过她的面颊,想起他第一次占星占到她的时候,为了纠正偏转的星轨,他换了她的签,她抽到的那只迷蒙的姻缘签是他给她的暗示。曾经骄傲如他,只肯给她如此模糊的提示。现在,他只恨当时没给她更加明确的提示。   手指渐渐滑下,抚摸过她微凉而又略干起皮的嘴唇,恍惚间回到桃花山寨她眉飞色舞喊他夫人的那日,又或是她偷偷爬窗溜进他房间慌乱中啃上他的唇最后演变成一吻的那日,又或是土地庙前她冲出树洞抱住他的那日,又或者是这几日他这么靠近她的日子。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将要回归到原点吗?她还是存在于他的占卜中他的脑海中,归于一场臆想吗?他依旧是那个宠辱不惊无人可近的祭祀,结庐人境而无车马喧的许询吗?   似乎有人推开了门,低低的声音掩不住的哽咽,“是不是……是不是该准备……”后事,这两个字怎么也吐不出来。   是李箫敏。他压着声音,还是有丝丝哭音泄了出来。   许询沉默地滑下手指,停在赵晚秋的颈部。指下的脉搏,轻缓地跳动着,一下比一下轻,好似秋日的蝉,来日已不多,却还在最后地哼唱。他知道,不用多久,这轻缓的跳动,便会像改道的河流,原本流淌的区域,渐渐趋于细微,直至湮灭。   许询沉寂地数着她的脉搏,旁边蜡烛噼啪响着,烛光下,分不清谁的脸色更加苍白些。   朱越坐在门口台阶上,任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角。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想的,脑子里嗡嗡地,好似快要炸裂开来,不知谁在他脑中一直说着“朱越爱赵晚秋”,他知道当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的气息。   这几日里奔波在锦官城的侍卫们都聚集在院子里,一部分怔怔地看着窗纸上映出的许询,一部分怔怔地看着台阶上闭目靠着门的朱越,还有一部分怔怔地看着地面落下的雨滴。   每个人心里都闷闷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们心中的情感,几位少年得志的人上之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嚎啕大哭或者悲泣哀鸣,甚至于,在许询脸上都看不到表情的变化。   偏院中,赵语琴手上下意识地揉搓着手上的花,面色阴晴不定地听着周长潮跟他汇报近几日的情况。她被关在偏院中,画地为牢闭塞不知时日,要不是今天防守都撤走了,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郡主,听说长公主快不行了,你要去看看吗?”周长潮一脸小人得志地邀功道。   “不去了。我怀着身孕,不好去那种腌臜地方。而且,你觉得他们会让我进去?”赵语琴嗤笑一次,扔掉了手中的花,打帘走进了内室。   赵语琴躺在床上看着窗幔,如果赵晚秋去了,那王麓不是更加脱罪无望?说不定皇帝一迁怒,王麓被诛九族,她肚子里的孩子岂不是白谋划了?她必须求得皇姐的最后原谅,最好可以得到皇姐的手谕。   思及此,赵语琴翻下了床,披上外氅就往外走。门口守着的周长潮一把拉住了她,“郡主,你要去哪里?你身子弱,别染病了。”   赵语琴翻了翻白眼,挥开了他的手,“别用你的脏手碰我,我去看看皇姐。”   周长潮上前两步拦住了她,“你是个孕妇,那种地方不好去。”   赵语琴一巴掌赏在周长潮脸上,“这个野种我本来就不准备生下来,你让开。”   周长潮脸色变了变,忽然出手砍向了赵语琴的脖颈后,把晕倒的赵语琴抱回了房间。   “祭祀,”李箫敏看着许询,含着泪再次说道,“是时候……准备了……”   许询缓缓地收回了手,僵硬地好似不能合上手掌,似乎平静地像往常回答其他人一样“哦”了一声。但是李箫敏却在这一声中听出了弥漫出的绝望和颤抖。   许询回身又拧了拧铜盆里的手帕,细细地擦着她的脸,慢慢地勾勒着她的五官她的轮廓,好似要把她记到灵魂里。   “暗一。”许询平静地喊道,仿佛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然如水,又好似做出了什么决定。   暗一推开门走了进来,只见许询手上握着一对造型奇特的耳环,暗黑色的光泽熠熠生光,仔细看还有暗金古文字缠绕于上。暗一脸色变了变,“主上,你确定要这么做?”   许询难得嘴角弯了弯,“你知道的,祭祀一族不是不能婚娶,一旦婚娶命运相连,生未同裘死同穴,所以祭祀一族才定下如此规矩。祭祀一族泄露天机本就不寿,所以只有第一代族主才有族主夫人。我偷看了上一代暗卫之首留给你的书。”许询低下头吻了吻赵晚秋的唇角,替她拿下了右耳的珍珠耳钉,把耳环扣在右耳,“反正我也是欠她一条命,她又走进了我的心里,违反一条星轨是违反,违反两条也是违反。快来拜见族主夫人!”   许询说着把另一只耳环生生穿进了左耳,烟朝女子生来就打耳洞,而男子是不打耳洞的。许询耳朵上的血慢慢浸染了耳环,耳环更加色泽明艳。   暗一右手食指屈起,吹了一声口哨,绵长而不尖锐,接着就跪了下来。门外听到哨子的暗卫们心下一惊,面面相觑对视一眼,也慌忙跪了下来,朝着赵晚秋叩了三首。暗一站起身,退至门边。   “哗啦!”   门被人从外边大力地推开,院子里的雨飘飘洒洒淋了进来,许询恼怒地看向门外。   “祭祀大人!”明珠的声音传了进来,带着一丝丝期望和希翼,“还有一个办法!”   十个时辰后,赵晚秋终于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日暮的晚霞照耀在窗棂上,听见外面风吹动树叶的哗哗声响,还有花瓣和着树叶飞过窗外。院子里有鸟儿啁啾鸣声,喁喁喈喈。   赵晚秋转了转干涩的眼球,发现屋子里除了许询,还有一大堆人。朱越抱着桌子腿蜷缩着,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棵稻草。李箫敏在角落里用一种古怪的自己抱着自己,似乎发出的呼吸声怕吵醒了别人。暗一仰躺在房梁上,左半边手脚已经垂了下来,好像下一个瞬间就要掉下。明珠和明铛像两只仓鼠一般靠在一起,头抵着头。   顺着窗外看出去,院子里乱七八糟的睡了一地的人。   赵晚秋动了动手,发现有人握着她的手,是许询。心中突然好似花开一般的绚丽,心中飘忽的意想终于落到了实处,漂浮在大海中央的小舟终于靠到了岸上。她回握住了许询的手,转头看向了许询,他坐靠在脚踏上,微合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下黑色阴影浓重,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本来就削尖的下巴更加尖,有种形销骨立的瘦弱美少年之感。身上的白衣皱皱巴巴,难以想象谪仙人一般的许询也会有如此形象。   赵晚秋看向许询的时候,许询也心有灵犀地睁开眼睛看向了她,对着她露齿一笑。   赵晚秋也笑了,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像是从仙班里走下凡的谪仙,丰神俊朗玉树临风,而现在,哪儿有一丝仙气?谁饿着他打着他哭着他,搞成这个活像从南粤流放三年回来的苦刑犯?   还有地上的院子里的那堆人,胡子拉碴一脸受虐像,活像倒斗被鬼追着回来的。而且这么一大帮男人就这样睡在她的闺房内外?   赵晚秋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又笑了笑。身体很累,她隐隐记得在梦中,她一直在跟谁撕扯着,她拼命朝着光明处挪动,许询在光明的那一端抚着她的脸,而有一只手却把她朝着黑暗处拽。而此时,她的心却是温暖跳动着,好似冬日里浸在温泉的感觉。   许询拉起她的手,放在唇下亲了亲,绽开一抹笑意。随即松开她的手,站起身,将那些谁在他房间的男人连踢带拽,全部清仓打包扔了出去。   明珠明铛不用许询往外扔,自己爬了起来,明珠走的时候不忘带着铜盆,明铛出去时候顺手牵走了药碗,一幅主子准备起床丫鬟准备洗漱伺候的架势。   门关上,许询转身向赵晚秋走了过来,赵晚秋浅笑着,暗哑的声音问道,“我昏迷的时候,你是不是抚着我的脸叫我了?”   话没说完,许询捞起赵晚秋揉进了怀里,赵晚秋靠在许询肩膀上,感觉他还在微微颤抖着,尤其是抱着她的大手,她从不知道他还会如此惊慌。他在她耳边低低地唤着,每个字都像是从灵魂里吟出来的,“晚秋,晚秋,晚秋。”   赵晚秋吃力地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抱住了许询,温柔地应着,“我在,我在,我在。”他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好似一松手,她又要昏睡过去。   那一声声喊着她名字的颤音,好像一根琴弦牵动着赵晚秋的心脏,不知不觉跟随者他的呼喊跳动着,好似有什么被断裂,又有什么被连接,有什么被剖白,又有什么被回应。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年少时风起柳絮飞,哼唱过的一曲词儿,“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第五十章 兔子吃掉窝边草   那一声声喊着她名字的颤音,好像一根琴弦牵动着赵晚秋的心脏,不知不觉跟随者他的呼喊跳动着,好似有什么被断裂,有什么又被连接,有什么被告白,又有什么被回应。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年少时风起柳絮飞,哼唱过的一曲词儿,“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还没等赵晚秋收拾好心情确定好感觉,许询就放开了她,坐在她对面,笑盈盈地看着她,眼神好似有实际的温度,灼得赵晚秋有点脸部发烫,“失礼了,你刚醒来,莫要累着,多休息。”   珠帘一阵响动,朱越端着一杯牛乳走了进来,衣服已经换了一套,眼底下的黑色看得出来也是操心了几天几夜,看到许询坐在床边揽着赵晚秋,神色不明地看着两人,“祭祀还在这里没走?公主刚醒,需要休息。”   赵晚秋尴尬地咳了一声,从许询怀里退了出来,看着朱越的神情,她竟然有种偷人被抓的感觉。赵晚秋偷偷斜了一眼许询,那厮还是一脸淡漠,毕竟是许询给自己定的驸马,不仅仅是偷人,还是兔子吃了窝边草。赵晚秋苦笑一声,怎么觉得醒来之后,一个两个都怪怪的?   许询自然地从朱越手中接过牛乳,好似这种事情已经做了千百遍,“公主忧心锦官城民众,询特地留下来向公主汇报灾疫近况,朱大人有什么意见吗?还是朱大人也要汇报情况?”   手中的牛乳就这样为他人做嫁衣,被许询借花献佛,朱越刚准备抢回来,听到许询这么说,不禁有些赧颜,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任许询扶着赵晚秋靠在床头,递过去牛乳,博得佳人一笑一谢。   在她倒下的时候,朱越整个人都慌了,根本就没心思关注锦官城的情况,作为朝廷特派使者,他失职极了。反倒是许询,把一切处理得条理分明。   许询还是坐在赵晚秋身边没有挪动,朱越看了他一眼,从桌子旁拖过来一把凳子,坐在赵晚秋的下首。   许询直接无视了朱越,娓娓道来这几日锦官城的事情,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语气淡然神色淡漠,赵晚秋却听出了这里边的惊险与不易,笑了笑,“我竟然错过了整个救灾镇疫的□□,亏得皇上让我来坐镇锦官城,我反倒差点成了锦官城里最大的定时炸雷。”   许询也笑了笑,“你这一睡,吓得我……”许询目光落在了赵晚秋右耳的暗金耳环上,到了口边的话忽然止住,眼神闪了闪,当时已经生望寥然,他决意赴死,没想到出现现在的局面。   赵晚秋也没问下去,半饷转了话题,“真是病来如山倒,我这种变种了的瘟疫,是怎么治好的?”   “你还记得打谷场焚尸现场那个吃百家饭的汉子吗?”李箫敏一身雨过天青袍子,梳洗得精神满满地打开了帘子,接话说道,“他叫李大宝。当年他家家里人就是瘟疫死去的,他没事儿,后来这次瘟疫他依旧没事儿。他在家里听到公主病了的消息,他觉得自己的体质可能有些帮助,加之公主仁慈,让这个汉子决定过来试试。本来一个大活人又不是药,幸好院正在,和章太医商量着,取其活血为药引,死马当活马医,把公主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李大宝呢?”赵晚秋问道。   李箫敏不禁笑出了声,“章太医太激动,一刀下去放血放多了,现在他还在休息。”   赵晚秋皱了皱眉头,刚准备说什么,许询摸了摸她的头发,“公主就不要怪罪章太医了。”   赵晚秋余光扫到朱越盯着许询的手,仿佛要以目光砍掉他的手,连同她那撮被摸到的头发,吓了一跳,忘记要说什么了。   朱越看到自己吓到了赵晚秋,赶忙收回了目光。   许询恍若没见到朱越的目光,扶着赵晚秋躺下,“公主,你刚醒,不要太累,再休息一下。”   赵晚秋精神不济地闭上了眼睛,毕竟听他们讲了半天的话,没有精力去睁开眼睛坐起来。许询帮她拉起被子拢好被角。   朦朦胧胧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到“咚”地一声响,然后一阵风声而来。赵晚秋睁开眼,疑惑地看向床边的男人。   许询一脸惊慌地单膝跪在床边,手指还放在她的颈边,听着她脉搏有力地跳动,又看到她睁开眼睛,脸上的惊慌之色才散去。   许询跪在床边,着地的那条腿明显是刚才那声响摔在地上的。看到赵晚秋的疑惑和惊愕,他面色讪讪地收回了手,坐回脚踏上,耳边还有一抹不明的红色。许询轻咳了一声,假装很自然地说道,“刚才睡到一半,恍然觉得你还没醒。”   许询没有继续说下去,而赵晚秋已经明白了。在她生死不明的日日夜夜里,他也是这样守着的吧?那些惊醒而来的噩梦,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惊慌吧?不时地惊吓着扑过来确认她的脉搏,不停地摔倒不顾自己来探听她的呼吸,以至于她醒了,他还在怕着。   这几日里,他有多少次地惊醒,多少次地摔倒,多少次地寻找她的脉搏,才能如此迅速地爬起来摸到她的脉搏,才能形成如此类似强迫症的反射?   赵晚秋看着他看向窗外的侧脸,忽然眼泪就落了下来。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赵晚秋透过窗看向外面,一瞬间瞠目结舌,没想到啊,皇帝身边的石公公一脸汗水混着泥,白皙的脸上一道一道的,好几天没洗脸的样子,正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来,完全不顾周围张大了嘴巴掉了下巴看着他的一众侍卫。   赵晚秋脑子里就回响着一句话,人才啊,公公怎么了,反正军营也没有女人,必须让他去当传令兵,这爆发力,这耐力,这速度,这气势,啧啧啧。   “哐当!”   一阵大力的撞门声,然后石公公一头冲了进来,门帘哗啦哗啦响动着。只见石公公脸上惨不忍睹,衣服也是一团糟,衣服下摆还塞在裤腰里,估计是方便跑动,脚上的鞋子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颜色,应该是跑进来的时候踩到了泥坑,白色的亵裤上还溅着泥点子。   还没等赵晚秋和许询说话,石公公从怀里掏出一张圣旨,“唰”地打开,马步站定,亮开嗓子就唱诺了起来,“圣旨到!安平长公主可不跪接旨!”   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跪下,石公公接连不停语速好似连环箭一般念了出来,惊得所有人膝盖一软,扑倒在地,只有许询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袍角,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平长公主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今长公主适婚娶之时,当择贤与配。值朱八戒,品性纯良,才华横溢,尚无妻子,与长公主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朱八戒为长公主驸马。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石公公长舒一口气,收起圣旨,大喊一声,“公主!”   吓到赵晚秋一激灵回魂了,转过头看向了石公公,石公公亦没想到可以看到醒着的赵晚秋,也是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中,许询咳了一声。   “哐当!”   门又是一声响,只见朱越从外边冲了进来,一把拽住石公公,“圣旨到了是不是?”   “什么圣旨?皇上不是说暂不赐婚?”李箫敏从窗子里翻了进来。   一屋子的人闹哄哄地,赵晚秋扶了扶额,朝着一旁站着看戏的许询招了招手。   许询上前扶起了赵晚秋,平静地倒了一杯水递给了赵晚秋,赵晚秋一饮而尽,把杯子“咚”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一室寂静,所有人都看向了赵晚秋。   “闹什么闹,在一个病人的房间大吵大闹是几个意思?”赵晚秋声音不大,声音里的寒意不禁让拉扯着的几个人抖了抖。   石公公赶紧跪了下来,李箫敏和朱越也跟着安安分分地跪了下来,“臣(奴才)见过公主。”   “都起来吧。石公公,你怎么来了?怎么会突然会赐婚?”赵晚秋接过许询递过来的另一杯水,抿了一口问道。眼光不由斜了一下许询,她想喝茶,可是许询看得很紧,不让喝,只给白水。许询眼观鼻鼻观心,根本没搭理赵晚秋谴责的眼光。   石公公看了看房间里的几个人,咽了咽唾沫,“公主,您身体已经大好了吗?”   赵晚秋摇了摇杯子,“你看呢?”   石公公双腿一软,又跪了下来,完了,皇上给他圣旨的时候,根本就没说公主要是恢复了该怎么办,现在圣旨也颁了,他还有命回去复旨不?   赵晚秋挑了挑眉毛,“起来吧,你死不了,跟本宫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公公悄悄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朱越,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你朱越官位加身,又是命定驸马,我一个小小太监,保命要紧。 作者有话要说:  赵晚秋:哎,一个两个都这么闷骚,人家还没收到过告白! 李箫敏:……我是死的? 许询:我已经订了你。 朱越:你算哪根葱?我有圣旨!圣旨造不?! ☆、第五十一章 剪不断理还乱   石公公悄悄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朱越,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你朱越官位加身,又是命定驸马,我一个小小太监,保命要紧。   朱越察觉到石公公的眼光,目光闪了闪,也跟着跪了下来,“启禀公主,臣,有话要说。”   赵晚秋看也没看朱越一眼,蹙着眉头看着朱越,手中的杯子转动着,让石公公看得胆战心惊。之前一直以为长公主性情温良好说话,他似乎忘了这位可是护着皇帝登基的长公主。   朱越苦笑了一下,依旧跪在地上。   许询站起身来,在石公公期待的阳光中拿走了赵晚秋手里的杯子,重新添上热水,塞回了赵晚秋手里,并没有说一句话。   石公公心里又默默叹了一声,这位是出了名的冷心冷面冷情,等着他说话,还不如等着公主让朱越回话。   赵晚秋抵触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温水,她真的想喝茶,抬眼看了看一脸执着让她喝水的许询,她收回视线,“石公公,有什么不能跟本宫说的?那你也甭回去见皇上了,就留这里吧。”   石公公打了个哆嗦,往前爬了两步,“奴才说,奴才都说!”石公公欲哭无泪,看得出来公主这是迁怒,祭祀大人,奴才我什么时候得罪过您老人家,您老这是要摁死我。   “皇上前几天收到一封朱大人的密函,具体写的是什么奴才不知道,但是皇上看完之后脸色就不好,把密函狠狠地摔在地上,那天晚上皇上喝得酩酊大醉,还把一个想爬床的宫女打杀了。”石公公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第二天早朝之后,皇上就给了奴才这封圣旨,说一定要在公主仙去之前赶到锦官城,要不奴才也就不用回来了。”   石公公带着哭腔说道,“公主殿下,奴才就知道这么多,别的真的不知道了。”   赵晚秋低垂着眼睛看着手中的杯子,一圈一圈的水纹在杯中漾开,“起来吧。”   石公公赶紧爬起来站到一边,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赵晚秋依旧看着杯中的水,一时无话。   半饷,赵晚秋清冽的声音响了起来,“朱越,你是不是告诉陛下,未出嫁的女子死去孤魂未着落,奈何桥边过不去往生门,故求赐婚的?”   虽然是问句,但是朱越却没有听出疑问。朱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拜,回答道,“公主聪慧。臣本是公主内定的驸马,对公主仰慕已久,不忍见公主魂飞魄散,故求一姻缘,若上天怜悯,我愿与公主下辈子再续前缘。上天有眼,公主得以脱险,臣可以和公主共度此生,臣心怀感激。”   赵晚秋叹了一口气,“朱越,我曾经犯过一次错误,我不想这次这样迷迷糊糊就订了终身。待我回去就禀明陛下,让他收回成命。”   朱越猛地抬起头,灼灼地看着赵晚秋,“公主,臣可以为了公主肝脑涂地,只求公主给臣一个机会。”朱越看了一眼垂袖站在赵晚秋身侧的许询,“给臣一个追求公主的机会。”   赵晚秋揉了揉额角,“都下去吧,本宫累了。”   朱越还想说什么,看着许询上前替赵晚秋掖了掖被角,施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也把口中的话咽了下去,他看得出来,公主待许询有那么一丝的不同。他捏了捏拳头,不就是曾经共患难过,他也可以!   朱越也跟着行了一礼出去了,石公公赶忙尾随着出去,待迈出大门的时候,石公公才发现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打湿了。   许询拢着袖子慢慢走在石路上,后面传来一阵跑动的声音。许询转身,看着朱越朝他跑了过来。   朱越气喘吁吁地站定,手捂着胸口喘着,好一会才缓过气,稍微整了整跑乱的衣袍,开口道,“祭祀大人,下官有事想要询问祭祀大人。”   许询点了点头,“朱大人有事请讲。”   朱越一指后侧方的亭子,“祭祀大人,可否移步亭中详谈?”   许询笑了笑,“朱大人,你我二人无旧可叙,何况询还有事要忙,实在没有闲情逸致与朱大人亭中话桑麻,大人有何事尽可在这里谈。这里通着膳房,此时无闲杂人等通行。”   朱越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随即也笑道,“祭祀大人所言甚是,祭祀大人,下官想知道您跟公主的关系。”   许询云淡风轻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只是许某心悦公主,但是公主并不知。”   朱越嗤笑一声,“公主如此聪慧,怎么可能不知道。”朱越向前一步看向许询,一字一句地说道,“祭祀大人,您注定没有足够的时间伴随公主一声,就不要耽误公主了。”   许询从善如流地说道,“我只是心悦公主而已,并不求什么。”   朱越转身大步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去,“祭祀大人最好记住今天你说的话。”   许询看着朱越离开的身影,眉头蹙了起来。一直到朱越的身影看不到了,他才转身继续朝着膳房的走去。   赵晚秋抬头看着床幔,脑子里剪不断理还乱地一团乱麻。朱越口口声声说仰慕她,可是她在他的眼中并没有看到眷恋,就像当初的王麓,嘴上也是说着不负皇上不负卿,在外人看来也是对自己千好万好,结果还是和离收场。而许询,她看不懂这个人,眼睛深邃地好似深井,根本读不懂。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不敢轻易爱上谁。   “吱嘎。”   门轻轻地被打开了,今天数次门被粗鲁地撞开,她都快忘记门打开的声音了。赵晚秋看向了来人,眼底划过了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依赖。   “来,公主,吃药。”许询端着一碗黑糊糊的不明液体小心走了进来。   赵晚秋一动不动地盯着许询的脚,好似她多看几眼就可以用目光拦住许询或者可以让许询跌倒把药洒了。   许询看着虎视眈眈盯着她的脚的赵晚秋,不禁笑出了声,“公主,吃药了。”   赵晚秋遗憾地收回目光,“哦。”好似不经意看向了窗外,瞬间瞪大了眼睛,“咦?许询,你快看!”   “不用看,李箫敏去解决瘟疫的收尾工作,朱越也出去了,石公公根本没那个胆子在窗边出现,明珠明铛在膳房准备补汤,没有人经过,也没有刺客。”许询一手端着药碗,另一手用勺子搅动着。   赵晚秋讪讪地收回了目光,乖乖地去接药碗,“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许询一让,舀了一勺递向了赵晚秋唇边,“公主,您大病初愈,让询来喂你。”   赵晚秋躲着药勺,“我可以自己吃!”   许询躲过赵晚秋准备伸过来接药碗的手,“公主,看在我占星的份上,我应该是除了你自己之外最了解你有多痛恨吃药的人。”许询低笑一声,“我也知道为什么公主房间的花儿永远都活不了几天。”   赵晚秋收回了手,不说话了,眉毛也耷拉了下来。她从小厌恶吃药,虽然也知道良药苦口,但是能少喝一口就少喝一口。而且这药,看颜色闻味道就知道一定很销魂。   杯盏银勺交击的清脆声响起,坐在他床边吹着银勺里药汁的许询神情安详,似乎没有闻见银勺里的药汁那恐怖的味道,还特意在自己唇边拭了拭温度,才递向了赵晚秋的唇边。   赵晚秋看着袅袅热气中的许询,面目如画,秀色可餐,眼睛清澈得可以看见她的倒影,不知不觉张开了嘴咽下了一口。古怪的味道充斥着口腔,估计童子尿都比这药可口。   许询不屈不挠耐心地将一碗药喂进,赵晚秋长出了一口气,不管下次如何,这次是喝完了。还没来得及动,一块洁白的帕子轻轻摁过她的唇角,帕子干干净净,没有绣什么东西,但是很软很舒服。   赵晚秋轻轻眯了眯眼睛,一枚枣子塞进了她口中。津甜的枣香弥漫了整个口腔,瞬间冲淡了药汁的苦涩。   “胶东阿胶蜜枣,补气养血。”许询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盘蜜枣,拈了一颗放进嘴里,“味道不错。”把剩余的塞进赵晚秋手中。   赵晚秋抱好了盘子,笑道“小孩子吃完药才要吃甜食呢。”   许询作势要拿走蜜枣,赵晚秋抱着盘子一让,“给了我就是我的!”   许询咧开嘴笑了,“公主好好吃药,询还有别的甜食。”   赵晚秋又拈了一颗放进嘴里,似回忆道,“当初当小孩子的时候,后宫生存坏境太恶劣,尔虞我诈,哪里有这等闲情吃蜜枣。尤其是甜食,能不吃就不吃了,要不都不知道哪次吃了有毒的就没有长大的机会了。”   许询怜惜地摸了摸赵晚秋的头发,“现在加倍补给你吃。”   赵晚秋心中一哽,看向了窗外,“今天阳光不错。”   许询弯腰,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了起来,“公主,请允许询带公主出去晒晒太阳。”   赵晚秋一手揣着盘子,一手勾住了许询的脖子,“没想到祭祀大人身强力壮。”    ☆、第五十二章 掌掴白莲花   阳光轻柔地照在两人身上,夏至已至,阳光还不是很烤人,微风拂过,院子里白玉兰树上不时飘下一朵白玉兰,落在姹紫嫣红的花上,那一抹白似乎也没有那么特立独行了。天空很高很远,偶尔有飞虫飞过,发出嗡嗡的声音。   两人并肩坐在台阶上,赵晚秋闭着眼睛靠在许询肩膀上,听着白玉兰从树上咔哧掉下来,簌簌落在花朵上,听飞虫振动翅膀落在花萼上,与经过的蜜蜂吵架,听远处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水滴滴答声。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长流,与君同。   安静似乎没有持续很久,远处似乎有脚步声匆匆赶了过来。   石公公揣着手疾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传令官。   石公公面不改色地走上前,好似今天早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真不愧是皇帝面前的大太监,石公公跪在两人面前,“见过长公主,见过祭祀。帝京遣来的传令官,公主要见吗?”   赵晚秋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看向传令官。传令官就没有石公公雷打不动稳若泰山的修行,看到赵晚秋两只眼快要脱眶,腿一软坐在地上,“石,石公公,这,这是公主?”   许询呵斥道,“大胆,看见公主如此仪态!”   传令官看了看赵晚秋身侧的影子,终于回了魂,赶紧跪好,“公主,皇上的手令。”   赵晚秋微微点了点头,石公公赶忙上前取了手令,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来。   赵晚秋打开手令,“令许询为扶灵卫,扶襄懿安平皇长公主回京。”上面的字由于写他的人心绪过于波动,已经失了原本的俊俏,略显歪斜,最后一字“京”字,由于太过于大力,点不成点,成为了一捺。   赵晚秋眼眶微红地盯着手令,许询挥了挥手,石公公弓着身体,带着依旧处于巨大的震惊中的传令官除了院子。   许询轻轻拢住赵晚秋的手,连带着手令也一起合上,“公主,我们返程吧。锦官城已经无事了,皇上想必还担心着呢。”   赵晚秋揉了揉鼻子,轻笑道,“他竟然给我定的谥号是‘襄懿’。配德以襄,善行以懿。”   许询从怀里掏出手帕,替赵晚秋拧了拧鼻子,“今天早晨我已经飞鸽传书去了帝都,想必皇上明天就可以收到消息了。”   赵晚秋从台阶上站了起来,略微憔悴的脸上坚定的笑容比映日的晚霞还要美三分,“传令下去,明日辰时返帝都。”   许询单膝跪下,“遵令,我的公主。”   第二天一大早,天气还有点微冷,清晨的露珠挂在草上,走过沾湿鞋面。赵晚秋心情颇好地推开县衙的门,皇上想必已经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了,她很快就可以回去见到皇上了。   一推开门,赵晚秋的心情瞬间就晴转多云。赵语琴一身白色纱衣站在晨风中瑟瑟发抖,宽大的腰身没有束腰带,她的手还微微扶在腰上,不施粉黛,面露凄清之色,眼眶微微红肿,头发披散在肩上,一幅我见犹怜的委屈样子。   以往每当赵语琴露出这种神情,赵晚秋总是觉得有人欺负了赵语琴,每每这个时候,赵语琴总是哭着息事宁人,而她,总是不依不挠地替赵语琴出气,得罪的人不知凡几,甚至连父皇都不喜她,认为她蛮横骄奢。   此时看到赵语琴再次露出如此表情,她心中只有厌恶。不知道当年她为赵语琴打抱不平的时候,赵语琴是真的担心自己还是暗暗嘲笑自己傻。   赵语琴看着赵晚秋就这样沉默地看着自己,缄默不语,不禁有点慌神,以往赵晚秋看到她无助委屈的表情,都会温柔地帮自己擦掉眼角的泪,然后笨拙地问自己怎么了,替自己收拾那些不长眼的奴才。   赵语琴再次抬头泫然欲泣地看着赵晚秋,语气中带着粘腻的撒娇,“皇姐~”   赵晚秋冷冷地看着她表演,冷笑一声,“郡主,本宫记得有说过,称呼本宫为长公主,下次再不记得,就让嬷嬷掌嘴掌到记得。”   赵语琴不敢置信地向后退了一步,余光撇到许询从门里走了出来,泪水在眼眶里滚了一圈,终于在眼角垂下,小手拉住了赵晚秋的袖角,“皇姐,语琴知道不该跟您抢王麓,语琴知道错了,我不抢了,把王麓还给你好不好?语琴还怀着孩子,皇姐。”   赵晚秋冷漠地把袖角从赵语琴手里抽出来,没来得及转身就看到许询越过自己直接走向了赵语琴。   赵语琴心中一喜,风光霁月的祭祀大人都看不过赵晚秋的做法了。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赵语琴脸上,赵语琴脸被打偏了过去,苍白的小脸迅速红肿了起来,一缕血丝划过赵语琴的嘴角。赵语琴愣在了当场,她似乎没有得罪过这位年轻的权贵。   赵晚秋也有点傻眼,一言不合直接掌掴,这是她认识的温润儒雅的祭祀大人许询?   许询收了手掌,转身走到赵晚秋面前行了一礼,“见过公主。听闻公主要教训无礼之人,又见四下无嬷嬷,询就代为动手了,毕竟公主千金之躯,不是随意宵小之徒担得起公主亲自动手。唐突公主之处,请公主海涵。”   赵语琴闻罢,手紧紧地握着,长长的指甲嵌进了掌心而不自知。   赵晚秋虚扶了一把许询,“多谢许爱卿替本宫教育郡主。”而后转向了赵语琴,“郡主,请记住尊卑长幼有别。郡主,上后面的马车吧。至于你和王麓的婚事,我会禀明陛下的。”   说罢,赵晚秋看也不看赵语琴,径直上了马车。   赵语琴摸了摸发麻的脸颊,从袖子里拿出一条帕子,挡着脸慢慢走回了她的马车。   周长潮在马车旁焦急地等待着,看到赵语琴回来,赶忙走上前,看到赵语琴红肿的脸,面露心疼地问道,“郡主,公主对您做什么了?”   赵语琴有些恼怒地踢了周长潮一脚,“闭嘴,蠢货!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想做什么!皇家的事情岂容你妄议!”   赵语琴看周长潮还站在那里,又朝着他的膝弯踢了一脚,“我要上马车,趴下!”   周长潮顺从地趴跪在地上,送赵语琴上了马车。   帝都紫禁城中,阳光有点晃眼,但是所有皇宫中人都如履薄冰。宫里向来是个规矩大的地方,但是也不至于不近人情到禁言,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人声,尤其是有女人的地方。   皇帝年少,尚无子嗣,虽未立后,但是宫中妃嫔不少。在其位谋其政,虽然赵昊天也不好女色,但是作为拉拢平衡朝廷的手段,他还是收了不少女人。   往日里,见不到皇帝面的妃嫔们还可以串串门撕撕逼,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可是从前几天一封密函进了宫,所有宫中之人都噤若寒蝉。   宫中的晚嫔占着自己有个“晚”字,加上生的一幅江南伊人的模样,又是赵昊天宫外带进来的,颇得赵昊天喜爱,在宫中横行惯了,平时在宫中赵昊天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天就是说了一句“这天儿热的,秋天死哪里去了,还不来”就直接被杖毙。血留了一地,听说皇帝还让人把尸首扔出了乱葬岗,一个娇俏佳人说没就没了,诸位妃嫔大为惊惶,一个个都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不敢多说一句话。   宫中静悄悄如死城一般,谁不知道,皇帝的底盘,隔墙有耳,连带着在自己的寝室里也噤声,于是宫中就奇异地出现了这样一幕。   午后的太阳明晃晃地照着,按照以往莺莺燕燕不绝于耳,今天只听到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进了御书房。   赵昊天冷着一张脸坐在龙椅上,下面汇报今年农耕情况的农官缩着脑袋磕磕巴巴地说着。   赵昊天看到鸽子飞了进来,认出那是许询的鸽子,抬了抬手,示意农官停下来,莫名其妙被叫停的农官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纰漏,都知道最近皇帝心情不好,农官吓得差点失禁,抬头看到鸽子,才松了一口气。   赵昊天亲自站了起来,打了个唿哨,鸽子温顺地停在他手臂上。赵昊天拿起鸽子一条腿,看到上面用红线系着的一张纸条。   赵昊天瞳孔缩了缩,红线?如果赵晚秋真的仙去,许询是不会用红线的,难道……皇姐死里逃生?   赵昊天拿着纸条的手略微有点发抖,他的手曾经稳如泰山地处理过造反的数千条人命,他的手曾经有条不紊地指挥过军队前行的目标,但是现在,他的手在抖,他怕他唯一的姐姐就这么离开他。   赵昊天定了定神,平稳地扯开了红绳,触目是许询笔走龙蛇的字,没有一丝因为心绪不稳而笔画失水准,“恭贺陛下,长公主康复。”   短短九个字,赵昊天看了半柱香的时间。他就这么站在那里,反复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纸条。赵昊天嘴唇慢慢地翘了起来,一连串爽朗的笑声溢出口。   一旁暂时接替石公公的邓公公见状,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警报解除,随即跪下,“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昊天大手一挥,“赏!”    ☆、第五十三章 宫宴风波   天色已晚,月亮高高挂在枝头,以往这个时候已经是宵禁的时间,可是今天皇上亲自下令,今夜宵禁取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街头上熙熙攘攘,人声不绝,茶楼里边说书人正唾沫横飞地与听众们讲着锦官城公主舍身救百姓,大义灭奸贼的故事。   “话说当时,长公主大人飞身下马,大吼一声,慢!……”   听众们都齐齐停止吃糕点,目不转睛地看着说书人,专注地盯着说书人。说书人满意地看着被故事吸引的听众,一开折扇,继续往下讲。   听到公主化险为夷,听众们这才继续吃着手中的糕点。这可是皇宫中的御用糕点,必须细细品慢慢吃。   每当皇家有庆典的时候,宫门口都会设立糕点发放。譬如皇帝生日的时候,只要在宫门口设立的纸张上写个“寿”字,就可以免费得到御用糕点一块,好吃不上火,颇得民众喜爱,但是每人每次只能领取一块,不提供代领服务以及代写服务。所以帝都的民众都会写几个吉利的字。   今天宫门口摆放的糕点比往常任何时候都精致,翠绿色半透明莲花形的糕点点缀,闻起来还有一股淡淡的茶香,莲花糕点下面是用乳白色的牛乳制成的乳酪浆,晶莹剔透。   想要领取糕点的民众需要在纸上写“公主金安”,由于此次字数多笔画多,还在桌案旁边设了一个教书先生,现场指导不会写的民众。   皇宫中,灯火辉煌,大有争星月之辉的架势。大殿里笙歌曼舞,每个案子上都摆放着发放给百姓的那种糕点,只是盛装的杯子不是瓷杯而是银杯,更衬得翠绿色的莲花娇艳欲滴。   皇帝还没出来,上座还空着。   左侧赵晚秋已经端坐在座位上,作为一个已经外出建公主府的公主,她不再随皇帝进场,而是提前进场。一袭大红色的裹胸纱衣裙,裙尾拖地,裙角以金线绣着凤飞九天,下腹胸部用新鲜绣了一朵祥云,衣襟缝缀了一圈珍珠穿成的吊链。外着浅红色的托臂纱衣,纱衣不设点缀,宽大的袖口着地,只在袖口边以金线收边,和纱衣裙辉映。云髻高高的盘起,右鬓簪了鎏金流苏花簪,流苏在两弯柳叶眉上空悬吊,左髻插了一只凤簪,口含流苏,流苏长长垂下,垂直肩膀。柳叶弯眉旁用赭石点了一朵六瓣梅花,白皙的耳垂却戴着不同的耳饰,一边是镂空金丝缠黑珍珠耳钉,而另一边却是墨色耳环,隐隐有金色流过。   赵晚秋素手摸向了右侧的耳环,抿了抿唇。今晚明珠给她搭配耳饰的时候,发现她平时戴的珍珠耳钉被换了,而这墨色耳环好似没有卡扣,不知如何戴到她耳朵,也不知如何摘下来,无奈之下,只好搭配了相似颜色的黑珍珠耳钉。   她昏过去的日子里,是许询守着她的,这耳环会不会跟他有关?赵晚秋眼光看向了许询,心中有一种陌生的情绪,期望他回望期望这是他戴到她耳朵上的,又害怕不是他。   坐在右侧的许询则是着一身暗黑色袍子,袍子上没有任何的点缀装饰,就连腰带也是暗黑色,似乎要隐入暗夜中。在灯火的映照下,又仿佛有点点星光流过,好似浩瀚的银河。头上带着玉冠,却不是帝都少年郎惯用的白玉石,而是罕见的泰山墨玉,更衬得许询凝脂如玉的肤质。   许询察觉到赵晚秋的目光,并没有回望,嘴角却悄悄不着痕迹地翘了起来。   许询微微垂头,让头发遮住了左耳的耳环。   回程路上,暗二问他,这耳环该怎么办,他没有说话。暗二还以为他自有计较 ,其实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许询不由哂笑了一下,他敢同她共死,却不敢同她共活。这耳环是祭祀一族传下来的,听说不死不落,而祭祀一族泄露天机又大多不寿。   许询心中叹了一口气,让他守护她吧,如果朱越能给她幸福的话,他会放手。   下首的百官携着夫人和嫡子嫡女们坐在案子旁,皇帝还没到,官员们相互寒暄着,面上都是一片喜气,对公主康复回来额手称庆。苦日子终于到头了,皇上终于不再阴着脸了。   在靠近门的案子上,王麓一个人坐在案子上,看着大殿里的喧闹,不同于赵晚秋和许询,他二人是端坐高位,不喜被扰故没有人上前搭腔,而王麓,尽管皇帝已经让他官复原职,但是没有对外澄清他的罪名,对于他被游街的事情也是一笔带过,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心里都有数,所以没有人去招惹他。   王麓掩唇咳了几声,不出所料地看到旁边的官员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挪屁股。咳嗽声牵动了腰椎,一阵酸麻钝痛袭来,王麓略微坐直了身体一点,脸色有些发白。弓着腰背被押送了一路,彻底毁了他的腰,连带着不能行房事。   王麓垂了垂眼睫,想当年是他亲手葬送了他在赵晚秋肚子里的血肉,现在自食了恶果,太医说他恢复的可能性不大,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嗣了。   “皇上驾到!”石公公尖锐的嗓子响彻在大殿上。   所有人都起身跪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开席。”赵昊天沉声道,大臣们还是从赵昊天的声音听出了愉悦。   赵昊天龙袍加身,身后跟着萧淑妃、莫妃以及一身淡绿色宽袍的赵语琴。   赵晚秋看到赵语琴眼光闪了闪,看来赵语琴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要求赐婚了。赵晚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禁皱了皱眉头,竟然还是白开水!   赵晚秋放下茶盏,又看向了许询,眼睛里有一丝恼怒,为什么还是白水?果酒不能喝也就算了,茶还是不给!   许询这次没有假意没看到赵晚秋的眼神,他微微偏头,朝她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你大病初愈,除了白水啥也别想。   赵晚秋气鼓鼓地转回目光,狠狠灌了一大口白水。   这一幕落在朱越眼里,朱越不由一阵气急,两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传送秋波,置他于何地!朱越拿起酒樽仰头灌下。   莫妃妖妖娆娆地走到赵晚秋面前,莫妃是朝中阁老的孙女,赵晚秋眯了眯眼,起身站了起来。   “恭贺长公主,功成归来,大难不死,臣妾敬公主一杯!”莫妃芊芊玉手递过来一杯果酒,夜光杯中流转淡紫的颜色,煞是好看。   赵晚秋却没有结果这杯酒,端着茶盏笑道,“多谢莫妃,只是本宫大病初愈,不能喝酒。就以水代酒吧。”   莫妃娇俏地拦住赵晚秋的手,“既然公主不能饮酒,臣妾也不能独酌,臣妾也同公主一样以水代酒可好?”   不待赵晚秋回答,莫妃朝赵晚秋身后侍酒的丫鬟招了招手,丫鬟见赵晚秋没有反对,遂从桌下取出两个杯子,执起赵晚秋桌子上的酒壶,倒了两杯水。   赵晚秋拿起两个杯子,递给了莫妃,“莫妃能陪本宫喝水,本宫甚是高兴。”说着就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莫妃笑盈盈地接过杯子,清水倒映着丹寇的指甲,影影绰绰。赵晚秋也笑了笑,把目光从她的指甲上移开,宫里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曾经清水出芙蓉的莫家女儿,现在也学会染了丹寇珉了胭脂。   两人轻轻碰过杯子,一饮而尽杯中水,相视一笑,在彼此的眼中却没有看到笑意。赵晚秋也没有在意,莫妃自小和她就不太合,碍于所谓的淑女脸面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觥筹杯错间,桌间不少大臣已经略显醉意,许询眼神依旧清澈,而赵晚秋因为一直在喝水,感到格外无趣,又瞪视了许询一眼,许询见状,还是露齿一笑,不恼不火。   朱越面色阴沉地看着二人,整个席间,赵晚秋没有看他一眼,他到底有没有当他是她的驸马?   朱越重重地放下了杯子,起身走到大厅上,一撩下摆,跪在中央。   赵昊天放下酒杯,看向了朱越,正在喝酒的不明大臣们也纷纷看向了朱越。   “朱爱卿,有何事?”赵昊天一手撑着头问道。   “启禀陛下,陛下已经给下官下旨尚公主,下官想尽快娶公主进门。”朱越大声回复道,一瞬间整个厅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朱越。   赵昊天放下了撑着头的手,刚准备说话,旁边莫妃脸色一白,捂着肚子缓缓趴在了桌案上,“陛下,陛下,臣妾肚子好痛!”   赵昊天蹙了蹙眉,朝下面招了招手,孙太医急忙从下面小跑了上来。   莫妃紧紧地护着肚子,脸色越来越白,下身竟然隐隐有血渗了出来,莫妃感觉到下身的血,脸白得好似一张纸。   孙太医捏住莫妃的手腕,脸也变了变,而后放开莫妃的手,走到赵昊天面前跪了下来,“启禀皇上,莫妃有了一个月的身孕,现在,恐怕是小产了。”   莫妃脸色瞬间变了,旁边赵语琴挽住了莫妃的手,“莫妃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第五十四章 皇家辛密   大殿上鸦雀无声,一片寂静,大臣们低着头坐在座位上,眼睛紧紧盯着桌子上的食物,似乎可以通过目光感受食物的味道。   赵昊天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面色看不出喜怒。   赵晚秋斜坐在座位上,手中执着一盏茶盏,里边清水泛着冷冷的光。赵晚秋看着跪在大堂中央的朱越,尽管知道他是圣旨所指之人,但是心中毫无波澜。她轻啜一口水,抬首看向了赵昊天,莫妃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他还在这里稳坐泰山。   孙太医从殿外走了出来,跪在地上,“皇上,下官无能,莫妃娘娘的孩子没保住。”   赵昊天还没说话,一旁的莫阁老起身也跪倒了大殿中央,“皇上,请为莫妃娘娘做主。”   “皇上,请为臣妾做主!”莫妃虚弱的声音传了进来,她还穿着刚才的那身衣服,下摆上还沾着血迹。赵语琴搀扶着她走了进来,人还没到,声先到。   莫妃蹒跚着走到大殿中央,跪在了莫阁老身旁,“皇上,臣妾没用,没保住皇上的嫡长子。”说着,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打湿了面前的地板。   赵昊天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他直起身子,“莫妃,怎么回事?”   莫妃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赵晚秋,眼泪又滑了下来。   莫阁老安抚地拍了拍莫妃的后背,“莫妃娘娘,有什么委屈告诉皇上,您和皇上是夫妻,皇上会为您做主。”   萧淑妃美目流转,掩唇一笑,“莫阁老这话说得,好似已经成为了国舅爷。”   莫阁老心一惊,皇上对于后位悬而不封,他哪里敢随便说自己是国舅爷,莫阁老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老臣不敢!”   赵昊天拍了拍萧淑妃的手,“就你是个嘴厉害的。”   萧淑妃娇嗔道,“臣妾不敢。”   赵昊天收回了手,对莫妃说道,“莫妃,你有什么要说的?”   莫妃咬了咬唇,把目光从赵昊天手上收了回来,这个男人为什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她都为他失去了孩子,莫妃心中又是一阵委屈,“皇上,臣妾在席上什么都没吃,就只是与长公主殿下喝了一杯水。”   赵语琴难以置信地看向赵晚秋,“公主,您就这么容不得别人怀有身孕吗?在锦官城中,您也想把我肚子里的孩子弄掉,现在又害得莫妃姐姐失去了孩子。”说着,赵语琴护着肚子,也跪了下来,“请皇上也给语琴做主。”   满朝哗然,赵语琴还没有嫁人就弄出了身孕,竟然还在这里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王麓猛然抬起头看向了赵语琴,一脸地惊喜,天不亡我,赵语琴竟然有了孩子。王麓猛然起身,不顾旁人诧异的眼神,跪到了赵语琴身侧,“皇上,臣求娶语琴郡主。孩子是臣的骨肉。”   殿上的大臣们面面相觑,忽然无比羡慕一炷香前被他们嘲笑醉倒在御前被抬下去的王大人,这可都是皇家辛密啊,大臣们心中早已泪流成河,虽说皇帝不可能把他们都处置了,但是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   赵昊天看着跪了一地的人,目光转向了赵晚秋,赵晚秋已经放下了茶盏,手上拿着一柄银匙,在面前的水果拼盘里挑挑拣拣。她不喜欢吃苹果,每次都会把水果盘子里的苹果剩下来。   赵昊天轻咳了一声,“皇姐,莫妃的孩子是你动的手吗?”   赵晚秋放下手中的银匙,款款站了起来,“回陛下,不是臣妾。”   赵昊天点了点头,“朕知道了。”而后又转向了朱越,“朱爱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朱越直起身子,目光看向赵晚秋,对赵晚秋毫不在意的态度有些微词,他顿了顿,说道“回陛下,臣还是愿意求娶公主。”说罢,他转头看了一眼已经哭成泪人的莫妃,再看一眼面露讥讽一旁看戏的赵晚秋,说道,“公主,无论您做了什么,八戒都不介意。”   许询眉头紧紧地蹙着,看着殿前发生的闹剧。   “喀拉”   清脆的声音,大殿上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许询右手上,许询看了一眼手中碎裂的杯子,琉璃紫的果酒洒了一手。许询平静地松开手,把杯子的碎屑放到案子上,从怀里抽出一条丝帕,细细地擦了擦手上的果酒。   许询把沾满果酒的帕子叠好放回袖子中,抬起左手把耳边的头发掖到了耳后,既然谁保护她他都不放心,那么,以后就让他亲自来保护她吧。   赵晚秋张大眼睛看向许询左耳的耳环,果真是他为她扣上的耳环。赵晚秋心中一阵陌生的喜悦升腾了起来,随即又掺上了一丝丝酸意,好似蜜汁中滴进了柠檬汁液。刚刚许询一直遮挡着耳环,按兵不动坐在案子后,他是想把她推给别人,这个别人不用想,一定是他所谓的命中之人朱越。   许询站起身来,抚了抚身上因为久坐而略显褶皱的袍子,抬步走向了大殿中央,一撩衣襟,双膝跪了下来,满朝又是一惊。自开朝以来,祭祀由于身份和职能特殊,被特赦不必跪拜,除了大典之时拜神,其他时候仅需弯腰行礼即可。   许询这一跪,连赵昊天面色都有些沉重了起来,“祭祀,何时要奏?”   许询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公主身份尊贵,自然是不屑解释如此腌臜之事,就让询来说吧。”   许询抬眼冷冷地看了一眼莫妃,莫妃一哆嗦,恍若冰水淋到身上,冷到了骨子里,连牙齿都有些打颤,“莫妃娘娘,询听说,在你入宫之前,曾经和王大人有过几面之缘。莫阁老一心想要巩固权势,不顾你的意愿把你送到了宫里。我说的对吧?”   莫妃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没有,没有这种事情!”   王麓脸白了白,没有说话。   许询没有理会莫妃和朱越,语速波澜不惊地继续说道,“莫妃娘娘和王大人的确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是莫妃娘娘落花有情而已。但就是这个落花有情,让莫妃娘娘和语琴郡主一拍即合了吧?莫妃娘娘从来不涂丹寇,还请陛下召太医检查一下莫妃娘娘手指中藏的东西。莫妃娘娘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带着如此污秽的东西来面圣,相信也没有洗去指甲中的东西。”   赵昊天脸色一沉,“孙太医!”   莫妃眼睛睁得大大的,拼命挥舞着双手,丹寇红色妖艳地舞动在空中,孙太医为难地站在旁边。   “来人,给朕压住莫妃!”赵昊天面色不虞地喊道。   立马有两名侍卫走上前,压住了莫妃的双手。莫妃扭动着身子,双手由于用力而青筋爆出,泪水涟涟地望向赵昊天,“陛下,陛下,您要相信臣妾,臣妾冤枉啊!”   赵昊天转过头去,朝着孙太医挥了挥手。   萧淑妃软软地靠在赵昊天身侧,伸出雪白的柔荑小手,若有若无地抚摸着赵昊天的胸膛,“陛下,莫妃妹妹只是一时想差了,您别生气了。“   赵昊天没有拂开萧淑妃的小手,令萧淑妃颇为心悦,又把身体往赵昊天身上靠了靠,眼色挑衅地看着莫妃。   莫妃已然顾不上和萧淑妃斗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孙太医拿了起来,孙太医亲自拿过一盏盛满清水的茶盏,将她的手放进了水里。   片刻之后,水呈现微微的红色,还带着一点腥气。孙太医放在鼻下轻嗅,并以食指沾取放到嘴里尝了一下。   “启禀陛下,除了丹寇之外,指甲上还涂了碎骨子和金盏银台粉。如果莫妃娘娘没有怀孕,也会导致腹痛伤及根本,而如果有孕,则会导致胎儿中毒不保,真可谓一剂阴毒之药。”孙太医略微摇头,叹息一声说道。   “莫妃娘娘,这药不是你自己配的吧?哪里有女人会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毕竟后宫之中没有子嗣就相当于没有依靠,有谁可以一辈子荣宠不衰呢?后面的一句话许询没有说出来,莫妃懂得。   莫妃抬起头,眼中的疯狂之色让莫阁老心下一惊,还来不及拦住莫妃,莫妃就笑了出来,“咯咯,语琴郡主,您好狠的心啊。臣妾已经进宫了,再也没有机会跟您抢王麓了,何况,王大人也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臣妾。你就这么恨臣妾?说什么长公主此次回来必受封,只是让长公主当众失下颜面,却是一箭双雕。”   莫阁老赶忙上前捂住莫妃的嘴,小声劝慰,“莫妃娘娘,慎言!”   许询还是保持着双膝跪地的状态,赵昊天靠回椅子,问道,“许爱卿,你既然跪地,必有求于朕,你要什么?”   许询微微一笑,刹那间有种昙花午夜绽放的美,让赵晚秋不由呆了呆,“皇上,臣以为,锦官城那道圣旨实乃情势所迫,如今公主身体康健,那道圣旨自然是应该问过公主意思才好。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虽然询算不上君子,但臣却也想求娶公主,往陛下恩准。”    ☆、第五十五章 郡主被废   许询微微一笑,刹那间有种昙花午夜绽放的美,让赵晚秋不由呆了呆,“皇上,臣以为,锦官城那道圣旨实乃情势所迫,如今公主身体康健,那道圣旨自然是应该问过公主意思才好。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虽然询算不上君子,但臣却也想求娶公主,往陛下恩准。”   赵昊天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跪在殿上的许询和朱越,“朕现在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皇姐,你怎么看?”   赵晚秋心中一片混乱,她从没想过她会遇到这种情形,在这种情况下,赵晚秋微微颔首,“愿听从陛下安排。”   赵昊天笑了笑,赵晚秋虽说听从他的安排,其实她自己心中也没定数,“都说初嫁从亲,再嫁从身。皇姐细细思量,决定好了到朕这里来请旨罢。”   朱越抬起头刚想说什么,赵昊天挥了挥手,阻止了他说话,“朱爱卿,朕当时的确是从急,现在长公主康健,当然由她自行决定。圣旨朕先不废,如果长公主选了你,朕就不必下一道一模一样的圣旨了。当然,想要追求公主的,自然是不必顾及那道圣旨。”   李箫敏醉眼朦胧初醒地问道,“皇上,我们都可以公平竞争是不是?”   赵昊天笑着点了点头,李箫敏哼唧了一声又倒到了桌子旁。   赵昊天端起酒盏,轻珉了一口,萧淑妃赶忙拿起手帕拭了拭赵昊天嘴角的酒水。赵昊天抬起头,“许爱卿,朱爱卿,你们怎么还跪着?回去坐着,宴席还没结束。酒水味道不错。”   许询和朱越起身,看也不肯对方一眼,走回了案后。   赵昊天目光移到莫妃和赵语琴身上,眼光瞬间就阴冷了下来。   “来人,莫妃痛失胎儿失心疯,给朕把莫妃带下去好生照顾。”   莫妃闻言心下一惊,她这是要失宠了,她不管不顾地朝前跪爬着,哭喊道,“陛下,臣妾错了,臣妾没有失心疯。”   赵昊天一挥手,“都不想活了吗?还不把莫妃带下去!”   侍卫本来还想着,毕竟是皇帝宠妃,万一皇帝只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他们不是白白做了筏子,听皇帝这么一吼,吓得齐齐一抖,赶忙上前拉走莫妃。   莫妃被拉着下摆往后拖着,她指甲死死地扣住地板,拖到莫阁老面前时,指甲已经被磨得见血。她看到跪在旁边的莫阁老,眼中闪现出一丝光芒,她反手扯住莫阁老的衣襟,眼神里全部是祈求,“爷爷,爷爷,帮帮我!”   莫阁老犹豫了一下,毕竟是莫家送入皇宫巩固权势的嫡女,自小用心培养,而且一直以来莫妃也是聪慧之人,帮扶家族颇多,就这么成为一颗废棋,有些可惜。但是为了一个莫妃得罪皇帝就更加得不偿失。   赵昊天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莫阁老,冷笑一声,“莫阁老,听说你的嫡孙莫雁步还没有官职?有没有兴趣去大内侍卫那里历练一番?”   莫阁老眼睛一亮,谁不知道,对于才能不足以通过科举的世家子弟,去大内侍卫历练一番出来再进仕途是最好的一条路,而大内侍卫是皇帝的心腹,皇帝不点头根本进不去。思及此,莫阁老一抖袖子,甩开莫妃的手,“谢陛下恩典。”   莫阁老谢完恩,直接爬了起来做会自己的案子旁,直接无视莫妃。   莫妃一脸绝望地被拖了下去。   赵昊□□着旁边的石公公招了招手,将手上一盘珍珠桂花糕递了过去,“拿给长公主。”   石公公弓着腰接过,双手端着放到赵晚秋的桌子上,却见桌子上赫然放着一盘满满的桂花糕,石公公抬眼看向赵昊天,却见赵昊天遥遥举杯和祭祀大人饮了一杯。   赵晚秋笑盈盈地接过石公公手上的盘子,心情大好地赏了一颗珍珠。   赵昊天放下酒杯,眼睛看向了依旧跪在大殿中央的赵语琴和王麓,“王爱卿,你要求娶语琴郡主?”   王麓不敢抬头,只是跪着嗡嗡答道,“回陛下,是的。”   赵昊天问道,“你是爱慕郡主还是单纯为了郡主肚子里的孩子?”   王麓叩了一首回答道,“若臣说只是心悦郡主而求娶,岂不是太假?臣的确爱慕郡主,也是想为郡主腹中孩儿负责。”   赵昊天看似满意地点了点头,“语琴郡主,看来你寻了个如意郎君。”   赵语琴欣喜地抬头看向赵昊天,他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同意了?竟然没有难为她?   赵昊□□石公公使了个眼神,石公公会意地拿出了一封圣旨,走到前侧,打开宣读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语琴郡主妇德损失,恃宠骄矜,未婚先孕,着实有罪,念其胎儿无辜,着掳夺其郡主封号,除其皇家玉牒,望卿悔过。思及王麓,虽引诱帝姬,念其爱慕之心昭昭,特赐婚赵语琴,无圣旨不得和离,不得虐妻虐子。钦此。”   王麓和赵语琴齐齐愣在原地,就连赵晚秋也手里拿着一块糕点忘了咬下去。   石公公晃了晃手上的圣旨,“王大人,王夫人,还不接旨?”   王麓一拉赵语琴,“臣,领旨。”随即一把捂住准备据理力争的赵语琴的嘴,“陛下,内子喜极不能言,请陛下见谅。”他已经知晓皇帝不可能轻轻松松揭过这件事,现下最重要的是保全赵语琴肚子里的孩子。   赵昊天“嗯”了一声,“退下吧。”   王麓赶忙拉着一脸呆滞的赵语琴坐到了后面的位子。赵语琴的郡主之位已被掳夺,已经没有资格坐到皇帝身侧。   赵昊天弯了弯唇角,心情很好地靠回了椅背,“爱卿们,朕的皇姐功成归来,朕甚是欣慰,宴会还没结束,来人啊,上下一道菜。”   百官恍若刚才没有被打断过,继续觥筹交错相护敬酒。   赵昊天把玩着萧淑妃的小手,抬眼看向了莫阁老,“莫阁老,听说你在西域寻了一位能歌善舞的舞姬要献舞?怎么没有看到啊?”   萧淑妃柔如无骨地倚靠在赵昊天怀里,一脸娇俏地嗔怒道,“陛下,您都有臣妾们了,还惦记着西域舞姬,臣妾好伤心啊。”说着就西子捧心状,萧淑妃本就生的肤白,做这个动作毫不做作,反而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望。   赵昊天伸手搂了搂萧淑妃,笑着说道,“如花美眷,哪里有男人不喜欢?”   莫阁老心下一喜,没想到皇帝还记着这事儿,本来以为莫妃被雪藏了,莫家得想办法再送进宫一名女子,没想到向来不学无术的莫雁步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名西域舞女,他本来想□□了送进宫帮扶一下莫妃,现在看来可以先送进宫作为前锋替下一个莫家女儿扫清障碍,还有一年嫡次女及笄了也就可以参加选秀了。   莫阁老连忙示意手下去准备,不一会儿,一阵动感的鼙鼓乐声响了起来,乐声中还参杂着摇铃的声音,颇有大漠异域之感。   一名身着异域服饰的曼妙女子从殿门处旋了进来,裙裾散开莲花般铺陈开来,脚下登着一双软底布鞋,身量高挑,栗色的头发随着旋转飘扬开来,蜷曲的弧度绵延伸展。   及至殿中央,女子站稳了脚步,慕然停下了旋转,翻飞的裙裾惯性向后翻起,一双美腿不着丝缕,笔直而诱人。头上简单地别着与裙子同色系的纱,随着头发蒙到脸上,与面纱一同遮住了鼻子以下的部位,更加衬托出她棕色的大眼睛。   鼓点忽然升起,女子神色顾盼地翩然起舞,铃铛摇曳,此时众人才注意到她手腕脚腕以及腰上缠绕着的金色铃铛。   旋转、扭胯、塌腰,各种挑战人体的体位让在座看惯了中规中矩中原舞蹈的一干大臣目瞪口呆,等到最后一个鼓点落下,女子猛地跳起,空中身体蜷成圆形腾飞一周而落下时,大臣们如梦初醒。   “啪啪啪”   赵昊天眼中掩饰不住地惊艳,萧淑妃见状,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还是要假装大度地接纳这个女人,“陛下,您看,这位妹妹舞姿这么美,姐妹们也想学学呢,不如陛下就收了妹妹?”   赵昊天拉过萧淑妃,在她脸上轻啄了一口,“爱妃真是懂事。”放开萧淑妃,赵昊天端详着地下伏跪的女子,“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西域女子从善如流地抬起臻首,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声音略有些沙哑,却别有一番大漠尘沙的性感, “回陛下,民女名唤白愹儿,用汉语讲就是天边的云朵。”白愹儿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道。   赵昊天稍有兴致地看着她,“白愹儿,你为何不脱下面纱?”   白愹儿左手抚胸,行了一礼,“回陛下,西域女子只能把脸给夫君看。”   赵晚秋抬起头来看了看白愹儿,总觉得眉眼间有些熟悉,她转头看向了许询,许询垂着眼眸执壶添酒,红颜枯骨皆不入目。赵晚秋笑了笑,果然是许询的风格。   赵昊天爽朗一笑,“哈哈,传朕旨意,封白愹儿为云嫔,今晚侍寝。”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直在鸡飞狗跳地忙碌,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嘤嘤嘤~ ☆、第五十六章 禽兽许询   虽夏日已至,子时已过,但帝都的晚上依然凉风习习,月亮弯的好似要捅破苍穹,周边的星星也不甚明亮,反倒是整个帝都灯火辉煌,大有与星争辉之势。   宫门外,免费看了一出戏的大臣们醉醺醺地相互道别,明天特例不早朝,现已经快要丑时,如果还要早朝,大臣们也就不用回去了,再说,一大堆醉汉也没办法讨论朝政。   何况,皇上新封的云嫔娘娘今晚还要侍寝呢,毕竟皇上金口一开,不能有负美人恩。石公公请命今日不早朝,大臣们心照不宣地找了一堆理由。   赵晚秋站在马车旁,风吹宽袖动,她轻轻地抚摸着用鼻子打着鸣的马,因祖先是马上打天下,皇家之人必精通马术,赵晚秋又是爱马之人,惯的这匹马驹才等了不到一炷香就心烦了。   朱越摇摇晃晃地走上前,一身的酒气,赵晚秋不由往后退了退。这一退,朱越瞬间感觉一阵豪迈混着委屈之气袭上头来,向前大步一迈,欲揽佳人入怀。   赵晚秋还想后退,可惜背已经靠到了马车壁上,退无可退,朱越张开双手即将把她拥入怀中时,赵晚秋柳眉一竖,“朱越,你想要冒犯本宫?”   朱越晃了晃有点发晕的头,“公主,晚秋,我们本就是皇上下旨赐婚,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要让你自主择婿?”   朱越一手撑着马车壁,另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抬起赵晚秋的下巴,眼神迷离地缓缓靠了上去。   赵晚秋猛地瞪大了眼睛,今天算是明白什么叫做酒壮人胆了,这宫门口,朝臣们来来往往的,他怎么可以这样!   其实赵晚秋想多了,朝臣们一看这个架势,纷纷在心里大吼一声“不妙!”,今天看了太多皇室辛密,再敢在这里杵着看,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对不起他们寒窗数十载啊,他们还想让脖子多劳累几年,扛着他们的项上人头。寒暄的朝臣们不约而同地一转身,什么党派之争,什么针尖麦芒,此刻全部化敌意为亲密,亲亲热热地后肩搭背,脚下生风地遁走。   赵晚秋头一偏,刚想呼喊路过的大臣,入目之下,哪里还有人影半个,只能远远地看到腿脚不太利落的刑部侍郎兔子般蹦着消失在视线中。   就在这一愣神的片刻,朱越的唇湛湛擦着赵晚秋的脸颊划过。赵晚秋猛地一推朱越,心中一阵不耐与恶心混着一丝血腥气翻涌了上来。   朱越踉跄了几下,虽然酒醉,毕竟是男儿之身,不是赵晚秋这类柔弱女子可以推开的。   朱越狠狠地蹙着眉,捏着赵晚秋的手劲儿加大,捏得赵晚秋生疼,赵晚秋挣脱不开,嗅着他身上的酒气,更加恼怒,“大胆朱越!”   话音还未落,朱越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忽然被人从后面猛地一拽,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掼了出去,狠狠地砸在后面吓得哆嗦的书童身上。   赵晚秋抬起头,面前男子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挺拔如玉树般地站在她前面,身上也隐隐有酒香,但是看不出任何的醉意。   许询侧头看向了被他扔到书童身上的朱越,书童身量不高,抱着自家主子直接滚到了地上,一把土一把泥甚是狼狈,与身着白衣的许询形成鲜明的对比。   赵晚秋张了张嘴,还没喊出来,许询身形一动,好似狩猎的豹子一般弹了出去,对着被摔懵的朱越欺身上去,眼中的杀意吓得书童瘫软在地。   此刻,暗一暗二不知从哪里飞身而出,暗一上前湛湛拦下了许询,被许询震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暗一赶忙抱住许询的大腿,心中狂骂不开眼的朱越和傻蒙圈的书童,然而嘴上还是可怜兮兮地哀嚎求道,“主子,主子,公主还在一旁看着,见血不好!别脏了您的手!”许询脸色不佳地一脚踢开暗一,转头看向了赵晚秋。   赵晚秋从来没有看到许询如此,怔了怔,抬头对上了许询的眸子。许询忽然咧开嘴朝着赵晚秋一笑,眸中潋滟的风采,赵晚秋忽然忆起她年少时见过的流星,璀璨中还带着一抹抨击人心的惊艳。   暗二见状,麻溜地一手抓起一个,逃命般地跑了出去。暗一暗暗嘘了口气,还好他反应快,看他主子的架势绝对是往死里揍朱越啊,暗一摸摸为了拦下主子而镇痛的胸口,欲哭无泪。他家主子酒量并不像他人眼中看起来那样千杯不醉,但是许询有个绝技,就是无论醉成什么样,步履毫不凌乱,腰背也是挺得笔直如松,给他人造成并没有醉的错觉。   许询转头看着赵晚秋,眼中稍微有一丝丝的朦胧,他朝前走了几步,站定在赵晚秋面前,定定地看着赵晚秋,确认是赵晚秋之后,他的笑意更加深了,眼中的光彩好似雨后彩虹。   赵晚秋打量着许询,不仅身上的黑袍换了白衣,就连招摇的墨玉发冠也换成一枝碧玉簪,衬得微红的脸颊清水出芙蓉般可人。   赵晚秋目光落在许询耳际的耳环上,顿了顿,问道“什么时候把衣服换了?”   许询噙着一抹笑意,伸出一只手,玉骨生肌,若不是骨节略大,根本不像男人的手。赵晚秋眨了眨眼睛,感觉今天的许询有些不同,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同。许询缓缓地摸上赵晚秋带着黑金色耳环的右耳,顺着右耳划过她的脸颊,最后落在她玲珑的下巴上。   “他刚刚是不是捏痛你了?都怪我,来迟了一步。”他的手轻柔地流连在她的下巴上。   赵晚秋感觉一阵麻酥酥的战栗感顺着她的耳朵一直击到她的心房,陌生的感觉,但是并不讨厌。   赵晚秋还没理清心中的感觉,就见许询微微眯着眼睛,缓缓倾下身来,红唇印上了她的耳畔,顺着她的耳畔一点一点吻了下来,在触到她的唇时,下巴上的大手移到了她瞪大的大眼睛上。   “乖,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他在她唇边轻轻吐息,气息中檀木香混着酒香,让赵晚秋有些沉醉,有些迷恋。   许询说完,也不待赵晚秋有任何反应,唇已经贴上了她的唇。心中一阵涟漪,好似年少时在荷塘旁练功,清晨带着莲香的露珠打湿唇角的悸动。覆盖在赵晚秋眼睛上的大手也顺着赵晚秋柔顺的头发滑到她的脑后,轻轻地托起了她的头。   赵晚秋脑中“嗡”地一声,心中不由一阵荡漾,虽然不是懵懂闺阁少女,但是这种感觉着实陌生,她似乎隐隐有些明了,心软的一塌糊涂,连带着身子也有些软,双手不由拽住了许询的衣袍。   一旁的暗一张大了眼睛,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他家主子明天还能不能想起这事儿,不不知道他家主子明天会不会直接灭口。   一吻毕,许询自然地把赵晚秋拥入怀中,赵晚秋温顺地靠在他的胸口,微微喘息。   许询温柔地把赵晚秋鬓角的头发向后理了理,声音缱绻地说道,“晚秋,今天不宵禁,加之整个帝都都在庆祝你的归来,不知你有没有兴趣赏脸陪询逛逛集市?”许询声音中带了一丝笑意,“询从小在山中长大,还没见过人间的集市。”   赵晚秋缩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随即想起来自己没带便装,抬起头来说道,“询,恐怕我要先回去公主府换一身衣服。”   许询用食指点住了赵晚秋的唇,“我有准备。”   许询转过头,刚准备召唤暗一,忽然发现暗一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杵在身后,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暗一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并且狠狠地鄙视了自己如鼠胆量,“唰”地从背后拉过一个包袱,双手呈上,“主上,衣服!”   许询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从他手中抓过了包袱。   暗一一见许询拿过了包袱,“嗖”地一声消失了。暗一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遁走,一边再次鄙视自己胆小如鼠。   此刻回来的暗二一把拉住了快要遁出保护距离的暗一,“你跑什么,再跑谁保护主子?”   暗一一脸苦笑,“主子那种变态还需要我们保护?他一喝醉就阴晴不定,不跑远点等着被灭口?不记得那次被他揍得哭爹喊娘的师傅了吗?”   暗二沉默了。当年师傅闲得无聊,没事找事非要看看自己的爱徒酒量如何,结果许询被灌醉之后,脸不红气不喘,就连脚步也不踉跄,谁人都没注意,这也就算了,顶多就算他海量罢了。偏偏师傅自己喝醉了,酒品又不好,大嘴巴进行了一场“许询从小到大不得不说的那些糗事”的演讲。最后被揍得鼻青脸肿。第二天许询酒醒了,对此事一无所知,还问师傅被谁揍成这样,自此之后,许询醉酒的事情就被牢牢刻在祭祀一族每个人的心里。这厮一醉酒就是个阴晴不定的禽兽。祭祀一族小道里流传着这样一个忠告,“珍爱生命,远离醉酒后的许询”。    ☆、第五十七章 谁家娘子芙蓉面   帝都的街市上,灯火辉煌,霓虹一片,店铺丝毫没有打烊的迹象。街上人声鼎沸,路上的摊贩一字排开,卖力地叫卖着,不时有摇着折扇的翩翩少年携着羞答答的少女路过,说是举城欢庆也不为过。   一名身着白衣的青年出现在街道的尽头,一根碧玉簪简单地簪住头发,满身的贵气逼人,比那城中金冠锦衣的官宦子弟更甚。唇角带笑,一双眼睛好似囊获了整个星空。   待字闺中的少女们脸上不由飞上了红霞,心中思忖着待会儿他走过的时候,会不会接住她们抛出去示好的手帕。   青年走近,手上拉着的少女也映入了人们的眼帘。明眸皓齿,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配上一身琉璃蓝的衣衫,一条湖蓝的腰带系在芊芊细腰上,不盈一握,颈上还带着一颗鹅蛋大小的宝蓝色琉璃,清纯出尘若出水芙蓉,一颦一笑又不失大家风采。   捏着手帕的少女们不由咬着嘴唇既嫉妒又倾羡地看着美青年牵着的女子,如此佳人,不是她们这群庸脂俗粉可以媲美的。   街道上看到少女的汉子们眼晴一亮,虽然佳人有约,但如此倾国倾城的美色,多看看也养眼。   少女鸦色的头发散在身侧,随着走动,发随风飘,不时俏皮地划过如玉的脖颈,“询,我头发还没束起来。”   许询摸了摸赵晚秋顺滑的头发,“嗯,手感很好。”   赵晚秋嗔怒地看了一眼许询,“那套宫饰的发饰太重了,我早就取了下来,本来想着直接回府,没想到被你拉了出来,还没给我准备头饰。”   许询宠溺地看着赵晚秋,“都是我不好。”   旁边卖饰品的小贩听到赵晚秋的最后一句,心中一喜,赶忙站起身来,朝着二人招手,喊道,“这位公子,快过来卖个首饰讨好下您的娘子!小的这里的攒花样式新颖,绝对让您天仙下凡的娘子更加美丽!”   赵晚秋转头看向小贩的摊子,鸦色的头发顺着许询的指尖划过,许询心中漾过一阵涟漪。   许询不禁抿唇笑笑,手指上还留着丝绸般的触感,这般心悸却想要靠近的感觉,之前让他莫名心慌意乱的感觉,就好像,那是他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重量,或许,这,就叫做心悦?这个词再次浮上心头,许询轻叩了一下自己的心口,一直以来的疑惑、纠结、踟蹰,都为之释然。   只见小贩摊子上放着几朵鲜丽的纱绢攒花,旁边还坐着一名小妇人,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头发简单用发巾裹着,微低着头,手边还放着一个篮子,放着各色的丝绢,小手快速地攒着花儿,不一会儿,一个粉蓝色的莲花就出来了。   小贩见赵晚秋看向了自己的摊位,忙扬着笑,“这位夫人,我家娘子手巧着呢,您要是看不上摊子上的款式,您说,她就能攒出来!”   赵晚秋拉着许询站到了小贩的摊上,看着小贩朝着顺手从自家娘子手中接过攒花,并朝着她笑了笑,小贩的娘子脸飞红,腼腆地低了低头。赵晚秋不禁也笑了,或许,这就是婚姻的真谛,不是轰轰烈烈天崩地裂也不是勾心斗角你死我活,而是繁华落尽与君老的守候。她伸手取过刚刚小贩拿过来的莲花攒花,笑意盈盈地看向许询,或许作为皇家帝女,她一辈子都无法奢求这种普通的婚姻,权当今天借这朵莲花许个小小的心愿吧。   许询接过攒花,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小贩本来欢天喜地的脸,瞬间有点沮丧,“这位公子,我们小本儿买卖,找不开一锭银子。”   许询摆了摆手,“不用找了。我娘子开心最重要,一锭银子买我娘子一笑,我还是赚到了。”   小贩赶忙接过银子,很狗腿地问道,“公子,夫人,需要小的的娘子帮您束下头发吗?”   许询拉住了赵晚秋的手,止住了她准备出口的同意,“不必了,倒是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椅子。”   小贩的娘子慌忙站起来,还扯着袖子擦了擦椅子,才让开。   许询把赵晚秋拉到椅子旁,把她摁到椅子上坐好,双手划过她的秀发,以指为梳拢好了她的头发,用攒花固定好,并顺了顺她鬓角的垂发。   小贩儿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面铜镜,递给微垂着眼帘的赵晚秋,赵晚秋接过铜镜,灯光下暗黄色的铜镜只能隐隐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镜中粉蓝色的攒花侧在鬓角上方,堆鸦秀发侧向另一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饰品。耳朵上暗金色的耳环隐隐闪着金光,脸上红霞飞起,好似待字闺中,准备新嫁的少女。   赵晚秋慌乱地点了点头,把铜镜一把塞进了小贩的手中,扯着许询的袖子就走。被扯走的许询眼底带着一丝宠溺,朝着小贩笑了一下,眼神中都是“你懂得”的意思。   小贩也笑了,朝着许询拱了拱手,一脸“我懂我懂,公子慢走”的神情。   赵晚秋慌不择路,直到身后的许询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襟,她才站定脚步,一抬头,漫天的孔明灯引入眼帘。   黛色的天幕下,粼粼的水光上,一盏盏载着祝福的孔明灯缓缓上升,明明暗暗的烛火摇曳在灯中,好似扬起起航的帆船,隐隐还可以看到浓墨描画的花卉和笔走龙蛇的祝词。   许询轻揽赵晚秋,“娘子,想不想也放一盏?”   这声“娘子”让本来稍微镇定的赵晚秋又乱了阵脚,“瞎说什么,刚刚在人前也就算了,别乱喊。”本来想要凶狠地斥责许询,可是赵晚秋只能听到自己软软糯糯地撒娇一般地声音。   许询从善如流的点头,靠近赵晚秋的耳边,“总不能喊公主吧,万一有不长眼的过来跪拜,岂不是坏了风情?”   带着酒香的气息吹拂在赵晚秋的耳畔,赵晚秋恍惚有一丝醉意,噘着樱唇小声抗议道,“那也不用喊娘子,可以喊晚秋。”   许询伸手把赵晚秋拥入怀中,下巴搁在她头顶上,胸膛震动着,笑声溢出口,“谨遵主子教诲。”   不远处的暗一不禁掩面,主子,这样真的好吗?   靠在许询怀中的赵晚秋磨了磨牙齿,一口咬在许询的胸口,入口肉质略硬,硌了一下牙齿,许询一下子僵硬起来,随即立马放松了下来,宠溺地顺了顺赵晚秋的毛。   暗一揉了揉眼睛,看向了旁边的面瘫暗二,隐隐看到暗二抽搐的嘴角,主子从小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这种情况下,难道不是应该温柔如水地卸了人家下巴?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赵晚秋不爽地说道,“我也要放灯。”   许询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丝帕,帮赵晚秋揩了揩嘴角的口水,“好。”   赵晚秋扭过头,看到河边不远处悬着一盏做工精良的牡丹花,紫色的花瓣栩栩如生,上面漂亮的篆体提着“公主金安”四个大字,低调而又奢华。   赵晚秋一眼看中了这盏孔明灯,“我要那盏!”   走到灯下,才发现悬着的牡丹孔明灯是擂台礼物,卖家站在擂台边上笑得见牙不见眼,“这盏紫牡丹孔明灯是老朽今天的作品,交一两银子就可以上台挑战,只要挑战成功,就可以免费拿走。”   赵晚秋看了一眼旁边垂头丧气的男人,问道,“这位公子,请问这是什么情况?”   那男人本来不想搭理赵晚秋,烦闷地抬起头,一见赵晚秋灼灼如桃花的面貌,瞬间狗腿了起来,“这位姑娘,不瞒你说,我刚刚挑战失败,不知姑娘有没有……”   “没有,我的夫人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老鼠觊觎?”许询黑着脸揽过赵晚秋的腰,一脸冷色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那男人打了个哆嗦,如芒在背,赶忙后退了几步,转身溜走了。   赵晚秋白了一眼许询,“你把人赶走了,我找谁问擂台?”   许询紧了紧揽在赵晚秋腰上的手,“晚秋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了。”   赵晚秋撇了撇嘴,“你知道扎着牡丹孔明灯的老人家是谁吗?”   许询看向台上得意洋洋的欧阳穆,“欧阳前辈,武器锻造大家,性格跳脱,几年前金盆洗手,每到过年过节,总是喜欢做些小玩意儿出来让人打擂台。”   赵晚秋也看向了台上蹦跶得欢什的欧阳穆,“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许询狡黠地笑了笑,“这个问题可不属于跟擂台相关的问题,让我回答这个问题是要收买的。”   赵晚秋财大气粗地一挥手,“想要啥,赏!”   许询狡猾地一笑,一个轻吻落在赵晚秋额头上,赵晚秋愣在当场,许询开口道,“谢美人赏。”不待赵晚秋恼羞成怒,许询说道,“他是上一任的暗卫,按照辈分,要喊我一声‘少主’。”   这时又有人上了擂台,欧阳穆大着嗓子说道,“挑战擂台要男女两个,看到那个小弓箭了吗?女子持剑射中二十米之外垂着的线卷,如果成功了,就可以看到线卷里的题,男子需要回答里边的问题,答对了才可以拿到紫牡丹。”   女子豪气地拿出一锭银子,“十次!”   欧阳穆呲着牙收下了银子,递上去了一柄银质小箭,女子板着脸射了三箭,均掉落在半路上,及至第四箭,女子已经略有些拉不开弓了,气愤地把箭扔回给欧阳穆,“这么沉,根本就是不想让人赢!”   欧阳穆耸了耸肩膀,“反正钱款不退。”   女子怒气冲冲地扯着身边的男子走下了擂台。   欧阳穆抬手把弓箭放了回去,转身笑得像只仓鼠,“开擂台啦,开擂台啦,还有没有人想要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啊神马的最讨厌了,嘤嘤嘤~真的不是我懒惰啊,顶着锅偷偷溜走~~ 跪谢尘缘的地雷,么么哒~ ☆、第五十八章 孔明灯   赵晚秋揉了揉眼睛,再一次看向了台上笑得像只大号豆儿乖的欧阳穆,不由感叹道,“江湖传闻果然是夸大其词,说什么‘欧阳杀神,以血祭之,天下机锋,无出其右。’”随即转过头看向许询,“你最小的银锭是几两的?”   许询晃了晃手上一块约三两的银子,一脸无辜地说道,“就知道你要用,刚才见那个猥琐男不顺眼,从他身上顺过来的。”   赵晚秋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不食人间烟火的祭祀大人还会这一招,不禁咋舌,“看样子,如果你以后金盆洗手不当神棍了,还可以当神偷。”   许询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行,刚才那个猥琐男所有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我才能得手。要是每次都要搭上你的美色,这么赔本的生意不能做。”   不远处的暗一再一次泪奔,主子,你醉酒之后连下限都没有了吗?暗一暗暗对天发誓,以后就算拼了他的老命也要阻止许询喝酒。   不待赵晚秋再说什么,许询就拉着赵晚秋跃上了擂台。欧阳穆一看有人上来,忙迎了上去,那表情,跟怡红楼里的妈妈一模一样,看得赵晚秋不禁抖了抖。   许询随手把银子扔给了欧阳穆,“别废话,没看见我家娘子不想听你说话?去把弓箭拿来。”   欧阳穆接过银子,回身递过去了弓箭,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他竟然会感觉这位公子的声音略有熟悉,可是他并不记得跟如此青年朗俊打过交道。欧阳穆挠了挠头,又站回了擂台边上。   赵晚秋拿过弓箭,放在手中掂了掂,又仔细摸了摸这把弓,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欧阳穆。弓是用红豆紫杉木制成,光滑的弓身入手好似水中卵石,不带有一丝一毫的装饰,弓的弯曲度恰到好处,既可以极大限度地节省力气又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所加之力。弓上弦并不是贵族普遍选择的华而不实的金丝,而是颜色奇特的棉线,之所以可以看出来是棉线,是刚才那位女子用力不当,在边角磨毛了一点点,让赵晚秋敏锐地发现了,很显然,棉线是用特殊材质浸泡而得,赵晚秋素手弹拨了几下,发现这棉线保持了本身的弹性之外还增强了承受的限度,就冲这把弓,赵晚秋就高看了欧阳穆一眼。   台下看热闹的人有些心焦,这位夫人手持弓箭在台上站着,除了端详弓箭,没有任何动作。   刚有人起哄,许询就抬起了头,寒冰般的视线射向了带头之人,那人打了一个哆嗦,赶紧住口,所有人都屏气等着赵晚秋研究完弓箭。   赵晚秋淡淡一笑,右脚微微撤开站定,左手持弓,身体前倾,右手准确地把箭搭在箭台上,而后三指扣弦,食指上漂亮的花戒在刚毅的射箭动作中平添了一份柔媚。   “砰——哗”   一声撞击声,随即是一声卷轴展开的声音。   一旁站定的豆儿乖欧阳穆笑容僵在了脸上,看着柔柔弱弱大家闺秀的女子,竟然可以百步穿杨。可怜他老人家还没捞够钱。   赵晚秋“啧啧”地摇了摇头,许久不骑射,竟然有些手生,本来射中那条捆着卷轴的线就可以了,可是用力过大,把卷轴射了个洞出来。一扬手,弓箭朝着许询扔了过去。   许询上前接住赵晚秋抛过来的弓箭,看也不看地抛回给一脸苦相的欧阳穆。   欧阳穆抬头看了看迎风飘舞的卷轴,不禁又露出了狐狸笑,这可是他家少主未出师之前的字谜,他家少主自幼聪慧,当初这字谜可是祭祀一族想破了脑袋才想出来的答案,就凭这些京城贵少,应该答不出来。   赵晚秋无奈地看了一眼变脸一样的欧阳穆,又看向了许询,许询负手站在卷轴下面,风吹袍舞自是别有一番仙人风采,可是他离卷轴那么近做什么?   许询轻揉了一下头,走到赵晚秋身旁,顺手把她被风吹乱的鬓发理了理,“晚秋,我想听你为我读题。”   赵晚秋抿嘴一笑,闻着他身上还没有散去的酒香,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实际上是酒后看不清了吧,还以为他真的千杯不醉,哪怕是宫廷御酿。   赵晚秋清了清嗓子,清朗的嗓音好似拨开云雾恍见雨后初日般,“上无半片之瓦,下无立锥之地,腰间挂个葫芦,口吐阴阳怪气。”读完,赵晚秋眉头蹙了起来,这是个什么字谜,完全不按照套路来的。赵晚秋看向一旁揣着手笑眯眯站着的许询。   “我家娘子的声音真好听。”许询赞叹道,并没有说出字谜的谜底。   赵晚秋脸黑了黑,倒是欧阳穆神采飞扬地凑了过来,“这位公子,您是不是不知道谜底?没关系没关系,您娘子的声音的确悦耳,不知道不丢脸,想当年老夫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许询“嗤”了一声,“这么说来,这个字谜不是你写的?”   欧阳穆摆了摆手,“我一个粗人,哪里会写这些东西,是拿了一位惊才艳艳的故人的。”   许询弯了弯嘴角,略带嘲讽,“不知道你那惊才艳艳的故人知不知道你拿他的字谜招摇撞骗?”   欧阳穆翻了个白眼,“这位公子不要扯开话题,不知道就算了。”   许询连个眼神都没给欧阳穆,直接走到擂台边上,执起提前备好的狼毫,寥寥两笔,一个遒媚劲健的“卜”字跃然于纸上。   许询不待欧阳穆合上长大的嘴,已飞身上前,取下了擂台上方的紫牡丹孔明灯,“娘子,你有没有想写的愿望?为夫的愿望已经写在灯上了。”   赵晚秋看着许询持着笔等在旁边,轻轻摇了摇头,“不知从何写起,罢了,就这样吧。”   许询不置可否,扔开手上的毛笔,拉着赵晚秋欲走。   赵晚秋拽了拽许询的衣袖,“不要跟欧阳前辈打个招呼,毕竟拿了他的灯。”   不待许询回答,赵晚秋看向了泫然欲泣的欧阳穆,“前辈,灯我们就拿走了。”   欧阳穆如丧考批地点了点头,“愿赌服输,只可惜我还没收回本钱。”   河畔,一双璧人比肩而站,男子手持一柄蜡烛,正靠近女子手中的紫牡丹孔明灯。   “晚秋,你真的不要写点什么上去?”许询持着蜡烛,明明暗暗的烛光,不掩眉目如画。   赵晚秋眉眼微垂,“不写了,不知道从何写起。”顿了顿,她转头看向许询,许询眼中的灼热让赵晚秋脸颊飞红,一直以来,许询目光清浅淡如雪,何时出现过这种焰火之色。   赵晚秋略咳了一声,看向了手上的孔明灯,“那个字谜这么难,你如何一猜即中?”   许询难得笑出了声,“都说欧阳前辈是我祭祀一族的,他手上那副字谜是我写的。”   赵晚秋诧异的看了一眼许询,随即了然,“想都不想就写出了谜底,还是那样张牙舞爪的行书,再联想你之前提到的,欧阳前辈是你族中之人,也不难猜了。”   许询低低地“嗯”了一声,“你怎么不问我他为什么没有认出我?”   赵晚秋抚了抚手上的孔明灯,“他的确没有认出你,刚开始我还觉得他是故意没当众叫破你的身份,可是看他看你的眼神,明显就是看陌生人,而且沾沾得意中还带着点骄傲和嘲讽。不过,如果是你出师之前就不奇怪了,他大概没有见过身量长高而且摘了面具的你吧?”   许询捏了捏赵晚秋的鼻子,“真聪明,一猜即中。我也是不准备告诉他的,毕竟已经不是祭祀一族的暗卫了。”   赵晚秋脸又红了红,挣脱开许询的毛毛爪子,问道,“你为什么要让我念给你听?”   许询把蜡烛放进孔明灯中,调整了一下蜡烛的位置,说道,“有美人兮,其声清朗;嘈嘈切切兮,珠落玉珰;一朝不闻兮,思之如狂。”   赵晚秋怔了怔,看着许询拿着烛台的侧脸,虽没有看着她,但是脸上的认真不容置喙。   许询摆好蜡烛,转头朝着赵晚秋笑道,“晚秋,我不仅仅希望你金安,更希望你幸福,不要因为我让你困扰和难过。放灯吧。”   赵晚秋任由许询托着她的手,托起了孔明灯。   孔明灯战战巍巍地飘上夜空,紫色的牡丹在空中打转,原本花开一半犹抱琵琶半遮面,却在上升的过程中渐渐绽放,一瓣瓣花瓣娇艳欲滴,闪耀着点点银光,好似牡丹晨放惊了露珠。在紫牡丹完全绽开之际,有人不禁呼出声,“看,那朵紫牡丹孔明灯花萼好似紫禁城城门上向咱们挥手的安平长公主!”   说着,竟然有人带头跪了下来,“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晚秋从孔明灯的惊艳中刚清醒过来,就听到周围有人喊着“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还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唬了一跳,刚想拉着许询跑,发现旁边许询掩唇笑着。   “有什么好笑的!”赵晚秋嘟了嘟嘴,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声音中的撒娇。   许询牵过赵晚秋的手,“快走,一会儿整个河畔都跪下了,剩下你我,不是对长公主不敬被毒打一顿就是身份暴露被困在此。”   赵晚秋任他拉着左右穿梭跑掉,一边回头看着孔明灯,感叹果然是铸造大师,小小的孔明灯竟然如此不凡。    ☆、第五十九章 我心悦你   帝都最出名的茶楼品茗阁中,说书先生刚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完锦官城轶事,现在还留在茶楼中的只剩意犹未尽还在聚众讨论的人群以及茶楼继续蹭茶喝的人。为了吸引客人,凡是重大节日,茶楼总要请说书先生来说这么一段,而说书先生说书的时候,每桌惯例送一壶大麦茶。   茶楼一楼的角落中,有一对风姿卓越的男女,举止优雅大方,不似农家贫困之人,再看女子头上的纱绢攒花,小二也摸不到头绪了。说是蹭茶的贫苦农人,这一身的贵气不似作假,但要说是京城贵人,先不提这陌生的面孔,达官贵人们哪里有带百姓家中这种纱绢攒花的?小二摸了摸头,大概是落魄贵族吧。   角落里,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赵晚秋和许询丝毫没有关系小二那纠结的心情。赵晚秋正死死地压着准备暴起的许询的手,静静地听着隔壁桌的谈话。   “我跟你们说,我刚刚得到了一个宫廷八卦!”一个猥琐的声音响起。   “孙兄,你就不要藏着掖着了,快说来听听!”另一个略粗的声音问道。   “等等,擅议皇家之事会招来杀身之祸的。”一个粗犷的声音说道。   “行了,别装了钱兄,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那你就回去吧,我跟孙兄说。”猥琐的声音桀桀笑着说道。三个男子合着笑了一会儿,那个猥琐的声音才略略压低说道,“告诉你们,今天的宫宴听说有个郡主被废了,而这个郡主是跟随着长公主一同去赈灾的。听闻,长公主去了没多久就病倒了,你们说,一个病倒之人如何像说书先生说得,手起刀落宰贪官、雷厉风行治瘟疫?”   三人说完就左右看看,见茶馆中很多人都竖着耳朵听到了,满意地交换了一下颜色,起身作势离去。   许询反手握住了赵晚秋的手,这次是他阻止赵晚秋站起来。看着赵晚秋看过来的眼神,他挥了挥手,确认暗二追出去之后,才叹了一口气,说道,“晚秋,他们说出来之后我就不会动手了,他们只是传话之人,会有人灭口的,没必要脏了我的手。”   赵晚秋也叹了一口气,收回自己的手,托住了下巴,“没想到宫宴的事情这么快就被传了出来。本来是想直接说她染病去世了。毕竟被逐出皇家的皇女不太好听。”   许询扯起嘴角讽刺一笑,“你可以猜猜这是谁做的。我让暗二跟了上去,不过我估计,他们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赵晚秋无奈地喝了一口大麦茶,“反正我的名声一直也不太好,本来这种皇家辛秘就是百姓喜欢茶后饭余说说的,我本来也不想因为他们提及一点小事就喊打喊杀,这次是我失策了。”   许询也轻珉了一口大麦茶,“不难看出,这是有心之人故意传出来的,为的就是对付你。”   赵晚秋露齿一笑,“既然我人都已经回来了帝都,在我皇家脚下,什么阴谋阳谋,哪里的地头蛇你都得给我盘着,哪里的山头虎你都得给我趴着!”   许询眼神荡起一阵水波,刚准备说什么,余光扫见茶楼门口撕扯的二人,身子朝着赵晚秋的方向靠了靠,确定二人看不见赵晚秋,才指指门口,示意赵晚秋看过去。   赵晚秋不知所以地看了过去,只见一名妙龄少女拉着一名男子走进了茶楼,那名男子明显很不情愿地跟了进来。   “李小姐,别这样拉着在下。”这名男子正是朱越。   “朱哥哥,我不拉着你你不就醉倒了?刚才看见你的时候,你就醉倒在巷口了,还是我好不容易把你送去了医馆解酒。”李箫敏的妹妹李颖林一脸无辜地看着朱越。   朱越甩了甩袖子,无奈李颖林拉的太紧了,根本没有甩开,“李小姐,男女授受不亲,再说,现在也已经很晚了。”   李颖林眼神黯了黯,抬起头来,还是一脸纯真娇俏,“朱哥哥,你不是想知道公主的事情吗?我可以说给你听。”   朱越眼睛一亮,上前两步,“真的吗?”   李颖林笑着点头,眼睛里却有一丝细碎的水光闪过。   赵晚秋一脸了然地看着二人并肩上了二楼包房,“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啊。”   赵晚秋转头看向许询,却见许询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略显黯淡。赵晚秋吓了一跳,伸手抚上了许询的脸颊,“询,你还好吧?”   许询笑了笑,眸子里神采飞扬,好似刚才如垂死的涸辙之鲋的眸子只是她的幻觉,“没事儿,酒劲儿上来了。”   赵晚秋松了口气,拉了拉他,“既然你身体不适,也别硬撑了,回去吧。”   许询低低地轻咳了一声,问道,“你不想知道他们说什么?”   赵晚秋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必要。何必庸人自扰之。”   许询轻轻揉了揉眉心,“没关系,我可以找人替你听。”   赵晚秋眼神顿了顿,伸手拉起了许询,顺势把许询的手搭到了肩膀上,“你别操心这么多了,多关心下你自己的身体,明明都醉到头痛,还惦记着偷听别人讲话。”   许询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不让自己压到赵晚秋,伸出手来捏了捏赵晚秋皱着的鼻子,“毕竟是你名义上的追求者,我的头号情敌,我得关心一下。”   赵晚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把许询拖出了茶楼。   凉风习习,已近寅时,街道上行人寥寥,虽说是今晚不宵禁,习惯了早睡的百姓还是陆陆续续地回家休息了,毕竟明天该干嘛还是要去干嘛。   店铺的灯光还亮着,影影绰绰的灯光下,不时的风吹动路边的树,带起一片树叶翻动的声音,间或有落叶飘下。   许询手臂搭在赵晚秋的肩头,手臂下女子柔软的肩胛不同于男子的伟岸,是如此的消瘦,正是这瘦削的肩膀,扛起了锦官城一条条的人命。   许询正嗅着身旁女子的体香出神,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依旧是清洌如水,语速却快如珠落玉盘,叮铃作响,“耳环是你给我扣上去的?”   “嗯。”许询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等他反应过来之时,"嗯"字已经说出了口,许询无奈地笑笑,这种下意识的回答是最做不得假的,刚才的无言恐怕就是为问这句话做准备的,“晚秋,想问什么就直说吧。”   赵晚秋眯着眼睛端详了一下目光缱绻地望着她的许询,撇了撇嘴,“刚才若不是你无意中说出了口,恐怕你是不会告诉我的。之前我有试图问过你,你不是转移了话题就是打太极蒙混了过去。”   许询自嘲地笑笑,“美酒迷人心,美人摄人魂,古人诚不欺我。”   赵晚秋调整了一下许询搭着的手臂,“你有没有醉?”   许询愣了愣,还以为她会直接问耳环的事情,没想到她只是清浅地问了一句他有没有醉,他不禁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转头问到,“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赵晚秋转头看向了许询,呼吸的热气喷在许询的脖颈上,酥酥麻麻的痒让许询起了点点的鸡皮,一种难以言表的陌生感觉,却并不让他讨厌。   许询不由也看向了赵晚秋,她的嘴角微微斜翘着,眼睛上挑看向他,眼睛中满满地都是笑意,偏偏脸上的表情却是挑衅与不满。   “我要听,”赵晚秋微微顿了顿,说道,“假话!”   许询略略怔了怔,要是一般的女子,遇到这种问题,应该会回答真话,而赵晚秋似乎料到了自己不会说真话,干脆直接回答要听假话。   许询搭着赵晚秋肩膀的手紧了紧,似乎要把她更加深地融入自己的生命,“晚秋,你如此通透,真让人心疼。”   赵晚秋垂下了眼睫,良久,把许询的手臂从肩膀上拿开,“夜已经深了,我也是刚刚回来帝都,府上虽然没有男主子,可是为我留灯的人还是有的,我也就不留你进府喝茶了。”   许询借着肩膀滑下的趋势,顺势揽佳人入怀,高大颀长的身子微微弯下,嘴唇靠向赵晚秋的耳朵。许询伸出舌头,微微碰了碰赵晚秋的耳垂,连带着她暗金色的耳环一起吻了吻,缱绻温柔的声音在赵晚秋耳边响起,“赵晚秋,我心悦你,纵然知道这份心悦违背了天地的意愿,破坏了三生石的姻缘。为了守护你的通透和灵气,我愿意守护你,如果能博得你的回眸一笑,许询挫骨扬灰也是甘心情愿。”   许询松开抱着赵晚秋的手,赵晚秋眼神中的诧异和惊喜撞进许询的眼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羞涩和难以置信,唯独没有厌恶,这让许询微微扬起了嘴角,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公主,府中还有明灯之人等着你,快点回去吧。”   赵晚秋胡乱一点头,转身向前跑去,拐了个弯儿,从侧门跑进了公主府。   在赵晚秋身影消失在公主府的一瞬间,许询身体晃了晃,暗一从暗处冲了出来,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许询,许询朝着暗一苦笑了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许询按住心口,蹭了蹭唇边的血迹,声音略有些飘渺地说道,“暗一,把血迹处理一下,然后送我回去。”   暗一蹲下身,掏出怀中的药瓶,朝着血迹洒了一些粉末出来,转瞬间血迹就慢慢变浅直至看不出来。   暗一转身看向倚靠着墙壁站着的许询,许询身子微微战栗着,身上的汗迹已经湿透了衣衫,他的手紧紧地捂着嘴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血迹却沿着指缝流了下来,湿了袖子。   许询缓缓放下了手,暗一赶忙上前,从袖中拿出一条丝帕,擦了擦许询脸上留下的血迹,抬头看着如弓新月,还没问出口,许询闭了闭眼睛,“暗一,送我回去。”   暗一扶着许询,咽下了到嘴边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哎哎,最近身体不适没有及时更新,掉粉掉的好厉害,嘤嘤嘤,以后要励精图治,好好更新! ☆、第六十章 宫中密谈   天边略有一些阴沉,乌云缓缓地漂浮在帝都的上空,偶尔有一道闪电隐隐划过,整个空气中都是水汽,蒸得人身上黏黏的。   紫禁城御花园观景亭中,两道身影面对面端坐着,身姿挺拔不弯不折,颇有松柏之风骨。面前一盘围棋,黑白棋子鏖战胶着,手边一盏茶袅袅升腾起一丝水雾,身后宫女微微摇着扇子。   赵昊天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右手微微拈起一颗黑子,“当”地一声放在棋盘上,顺手划走一片白子,“许久不下,皇姐棋技退步了。”   赵晚秋拿着一颗白子在手里拈了拈,又放回了棋盒,“皇上思虑深重,为江山社稷为千万百姓,我等望尘莫及。”   赵昊天负手站了起来,踱步走到亭边,天上开始飘雨丝,偶尔有一声闷雷响过,“许久不曾有如此雨天,也许久不曾与皇姐促膝手谈。皇姐怎么也学会说这些官腔?”   雨越下越大,初见瓢泼之势,风卷起雨滴,洋洋洒洒地撒进亭中。赵晚秋笑着推开棋盘,走到赵昊天身侧,伸出手,任雨滴落在手心,任凭雨水被风刮到身上,湿了的裙角上绣着的玫红色的蔷薇更加鲜艳欲滴。   “皇上,自从您登上大统,您在赵晚秋心中,先是皇上,而后才是弟弟。”赵晚秋手微微倾覆,雨水顺着赵晚秋的手纹流了下来,“皇上,昨晚的戏您看的可过瘾?”   赵昊天拉过赵晚秋的手,把她拽离雨水肆虐的地方,“皇姐还是一如既往地了解朕,或许应该是说,皇姐根本不像跟赵语琴那种上不了台面的郡主争执?”   赵晚秋从善如流地任凭赵昊天拉开,站定后微微行了一礼,“臣妾谢皇上厚爱,如此尽心尽力地替臣妾试探驸马人选,最后还给了臣妾如此大的婚姻自主权力。”   赵昊天坐回到棋盘上,敲了敲棋盘,“皇姐,轮到你了。”   赵晚秋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仔细地擦了擦手上沾染的雨水,擦好后折起来放在棋盘一边,拈起一颗白子在手中把玩,“皇上,臣妾已经输了,还要继续下吗?”   赵昊天执起一旁的茶盏,袅袅的白雾中,红茶的香气带着一丝露水的清香,“棋盘的主宰是你自己,下不下也是你自己的决定。不过,”赵昊天吹了吹茶叶,浅浅酌了一口,“既然你已经看到了结果,你可以选择接受的时机。”   赵晚秋浅浅笑了一声,“辰时的露珠冲出来的正山小种,气味浓郁悠远,不知是哪位妃子如此有心?”赵晚秋手上的白子依旧捏在手中,没有落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使是这小小的棋盘,下不下也是应该由天子决定。”   赵昊天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边的茶盏,“知道皇姐喜欢这种冲泡方式,今儿早晨特地命人去收集的。”   赵晚秋愣了愣,执起杯子掩饰着她略有些心虚的表情,“谢皇上恩典。”   赵昊□□着打扇的宫女们挥了挥手,“雨下来了,天也不闷了,不用打扇了,下去吧。”   宫女们赶忙行了礼,鱼贯退下。   赵昊天目光不明地看着亭外被风卷起的雨,打在亭柱上支离破碎,缓缓顺着柱子再流下土中,良久,赵昊天收回目光,说道,“昨日在殿中,朕本意欲试探下朱越。”   赵晚秋将手上拈着的白子放回棋盒,重新端起茶盏,吹了吹茶叶,掩盖了心中的叹息,“我没想到莫妃怀有身孕。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放任赵语琴怂恿莫妃下毒。就算应该除掉莫妃,也不能拿皇嗣开玩笑。”   赵昊天唇边掠过一丝薄凉的笑,“莫家的手伸得够长了,莫妃的子嗣不会留下。况且,我从来没想过留她的子嗣,敬事房没有记载的子嗣也是注定生不下来的。”   赵晚秋饮了一口茶,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还是宫中荷塘的露珠冲泡的茶味道好。”赵晚秋又缓缓饮下一口,“赵语琴的肚子越来越大,她最好的动手时机就是昨晚,只是没有想到她手段那么毒辣,竟然用了金盏银台。”   赵昊天嗤笑一声,“她在你面前伪装的够久了,只是暴露了本性。本来就不是个善良的女子,金盏银台是毒发最快,也是最好控制一个妃子的宫中之药。没有子嗣傍身,赵语琴可以抓住她的弱点用她一辈子。也不知道莫阁老怎么养的女儿,眼皮子浅也就算了,还蛇蝎心肠。”赵昊天心情略愉悦地勾了勾唇角,“不过,值得称庆的是,若非如此,我如何能废掉赵语琴的郡主之位?”   赵晚秋扭头看向亭外,一道闪电劈过云霄,直冲荷塘而下,渐渐湮灭在空中。   赵昊天挑了挑眉头,“没想到,昨晚的鸿门宴没试探出朱越,倒是试探出了许询。皇姐,你还记得朕跟你说过的话吗?许询非良人,不可嫁。”   赵晚秋脸色白了白,手下意识就想触碰耳边的暗金耳环,想起对面之人,又硬生生忍住了触碰的冲动,“陛下为何说许询非良人?”   赵昊天见赵晚秋如此,脸色也难看了起来,“皇姐莫不是已经倾心许询了?”   赵晚秋躲闪着赵昊天的眼神,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脑海中却浮现出昨晚许询拉着她的手,为她挽起一头青丝,簪上一朵绢花。   赵昊天一推棋盘,强行压着的怒火还是在声音中听到一丝气急败坏,“朱越那个混蛋,在朕面前说得天花乱坠,真正要他信你宠你爱你的时候,他倒缩回了乌龟壳里边!气死朕了!”   赵晚秋目光游离地试探问道,“陛下,臣妾为何不能嫁给许询?”   赵昊天如炬的目光看向赵晚秋,睿智的视线带着不符合他的年纪的凌厉,让人忘记他实际上还是一介少年郎,不由自主地臣服于他的威压之下,“皇姐,你究竟是不是倾心许询?”   赵晚秋眼睫微垂,心中感叹家中少年初长成,已经具备了一个帝王该有的威仪,只是连她都要畏惧三分,心中不由略感惆怅。好似护在身下的雏鸟终于可以展翅傲视这天下。   赵昊天见状,不由扶额,“皇姐,祭祀一族是化外之人,何辰之前任职祭祀,只是由于皇位更替。许询此次踏足尘世间,不为安邦不为定国,那就是欠了谁的命改了谁的命格。”赵昊天面容淡然地看向被他拨到一盘的棋盘,眼中闪现的杀意暴露了他的心思,“他欠了谁的命我不关心,可是按照他处处为你谋划为你打算的样子,哼,命格被改之人一定是你。”   赵昊天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已经把手中手帕快要扯破的赵晚秋,继续说道,“你如果跟他在一起,那么你的命格就不会回归正途,如果他继续逆天改命,还还不回去欠下的命,他一定会死。而你,作为许询的女人,你也注定不能独活!”   赵晚秋抬起垂着的头,看向了赵昊天,虽然面色还略微有些苍白,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陛下,您此番话是作为皇上跟臣妾讲的还是作为弟弟跟姐姐讲的?”   赵昊天眼中的杀意渐渐隐去,一脸的无奈,“你忘记了当年的王麓?”   赵晚秋唇边露出一丝笑意,“看来是作为弟弟跟姐姐讲话了。阿天,好久没叫你阿天了。或许我真的会死去,但是谁会万古长青?那时年少,以为皮囊就是一切。”   赵晚秋安抚地朝着赵昊天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知道许询兰芝玉树之姿,但是经过了王麓,我已经不是那个肤浅到只会看脸的赵晚秋。我可以自己判断,也可以照顾自己。就在他在殿中说他信我会护着我的时候,我觉得那一刻已经爱上了他,没有女人可以拒绝这句话的诱惑。也或许,之前他在锦官城不眠不休为我扫清障碍,守在我旁边,甚至愿意与我共死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他。如果你是以一个帝王的身份来问我,我可能还是会回答你不知道。”   赵昊天低低浅叹了一声,转头看向了亭子外,乌云已经开始渐渐有散去的趋势,雨势也明显小了下来,“皇姐,你再考虑一下吧,晚些时候再议。昨晚的事情刚刚过去,你也累了,一大早来宫里陪我下棋,回去歇息歇息吧。”   赵昊天说完就起身,也没有喊人,步出了亭子,雨基本停了,还有些许雨丝落下,赵昊天就这样走进了雨帘,不远处的宫女慌忙拿着伞跟了上去。   赵晚秋福了福身子,“臣妾恭送皇上。”   赵晚秋目送赵昊天消失在雨中,招了招手,随行的公公也撑着伞送赵晚秋出宫。赵晚秋垂头不言,赵昊天能接受这个事情已经很好了,至于下旨的事情,再议吧。   赵晚秋深深吸了一口气,雨后的空气清新干静,似乎还带有一点花香的水汽氤氲了鼻腔。她也是刚才才终于确定了她的心意,原来,她也是心悦许询的啊,承认了自己的心情,赵晚秋莫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许久以来莫名的疑惑、纠结、踟蹰,都为之释然,如果不是心悦,为何对于朱越的亲吻,她抵触到恶心,而对于他,却甘之如饴?如果不是心悦,为何确定了耳环是他扣上去的时候,心中只有欢呼雀跃?如果不是心悦,在病中昏迷的时候,唯独可以听到他的呼唤,醒来后,看到他在身边,又是如此的窃窃自喜?   承认的一瞬间,赵晚秋的心,似乎跳快了几拍,好似要从嗓子里蹦出来,赵晚秋抬头看向了天空,似乎天边划过一道七彩虹,阳光下带着水汽的美。 作者有话要说:  日本投降纪念日,勿忘,历史~ ☆、第六十一章 打入冷宫   赵昊天大步朝前走着,身后的宫女高高地举着伞,磕磕绊绊地跟在身后,深怕皇上淋湿。   随着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赵昊天的眼神更加深邃了起来,这条路,他为了安抚莫阁老不知走了多少趟,路得尽头砖红色的木门禁闭,门可罗雀,不复几天前的莺莺燕燕。   莫阁老仗着是三朝元老,倚老卖老,他作为上位者不好兔死狗烹寒了臣民的心,但是他已经坐稳了皇位,就不允许他人伸手这片江山。莫阁老家中没有能撑得起来的男丁,只要莫妃不诞下皇嗣,他就不能趁机把控这江山。所以每次赵昊天都哄着莫妃,做出一副心疼她年少的样子,不留子嗣,没想到她竟然还是偷偷怀了身孕。   赵昊天站在门口,端详着头顶上游龙镶边的匾额,上面笔走龙蛇的行楷还带着一丝稚嫩,赵昊天唇角显出一抹讥讽,淡淡看着“金華宫”三个字。   那时他刚刚登上九五之位,他还没有收拢莫阁老手上的权力,莫阁老送来的亲孙女他只能宠着。后宫,看起来花团锦簇,又有几分真心在里边?看起来风光霁月,却是前朝的局势往往决定着后宫的宠衰。   那时,他确确实实对莫妃抱了一丝真心,也是真的想要疼爱这个尚未及笄就跟了自己的女孩子,正是这一丝的怜悯,在她躺在怀中,要他题字匾额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提了“金華宫”,若得阿娇,必金屋以藏之。可惜她一次次地让他失望,他对于她来说,只是让家族更上一层楼的阶梯,并不是她的男人。殊不知,她的家族更上一层楼,就只有让他交出皇位了。   身后的宫女战战兢兢地看着抬头望着匾额沉默者的皇帝,紧了紧手上握着的伞。雨并不大,甚至还有些停的趋势,宫女还是感到一丝阴冷之气,让她在这初秋的天气中感觉到了冬天的阴冷。   赵昊天唇边带着一抹笑,却让人丝毫感觉不到笑意。他摩挲了几下拇指上的龙头扳指,上前一脚踢开了红木门。   一瞬间,院子里的人呆若木鸡,莫妃手上蘸着盐水的皮鞭还没有放下,就这样愣愣地呆在原地。   赵昊天眼中划过一丝诧异,随即被一丝怒气取代,而后化为冷漠的平静,“我的爱妃,看样子你在我身边安插的人没有报告我的行踪啊。”   莫妃吓得手上的鞭子掉落在地上,她顾不上捡,慌忙跪在地上,跪爬到赵昊天脚下,“陛下,陛下,臣…臣妾不知道陛下驾到,臣妾冤枉啊!”   赵昊天嫌弃地踢开莫妃,转身走到跪在地上被莫妃用鞭子抽的宫女身旁,宫女瑟瑟发抖地伏在地上,衣衫一条条地挂在身上,深深的鞭痕皮开肉绽,雨水淅淅沥沥地淋在身上。   赵昊天俯下身,捏着宫女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看着她被泪水和雨水冲花的小脸,脸上还有两道交叉的鞭痕,伤痕入骨,已经辨不出本来的容颜,嘴唇上全是咬出来的牙印和血迹,“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颤抖着嘴唇回道,“回…回陛下,奴婢名唤碧兰。”   赵昊天松开宫女的下巴,转头看向了莫妃,“爱妃,如果朕没记错的话,朕的身边有个宫女就是名唤‘碧兰’吧?”   赵昊天看着低头一脸纯真无害抹着眼泪的莫妃,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你是不是想告诉朕,朕记错了?朕注意这个碧兰很久了,她一直在跟你通风报信,怎么,你现在把昨晚的事情归咎在碧兰身上了?”   莫妃盈盈抬头,轻轻抽泣着,“皇上,是臣妾不对,可是臣妾也是一片爱您的心啊!”   赵昊天唇边扯过一抹冷笑,“于是你就背着我倒掉避孕药,偷偷怀了孩子?早知如此,我就应该让敬事房用其他手段,而不是轻轻巧巧的一碗药汤。”   莫妃心中亮起一抹希望,皇上这么说,莫不是还对她余情未了?“陛下,臣妾只是想为陛下生育儿女。”莫妃如霜打梅花一般别过头,眼角一滴泪盈盈掉落,以往她如此动作,赵昊天总会心疼地揽过她。   赵昊天丝毫未动,“那你给皇姐下药你又怎么讲?”   莫妃一脸惊慌地摇着头说道,“陛下,陛下,这都是赵语琴的主意,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   赵昊天眼中的鄙弃越来越浓,“莫妃,你不说不代表朕不知道,你进宫前做的那些龌龊事儿,别以为密不透风。朕昨晚没有废了你,是留了皇家的面子。你和赵语琴沆瀣一气,意图害皇姐,朕也都知道。朕今天过来,并不是来看你作戏,莫阁老都已经视你为弃子,你还如此冥顽不化。”   赵昊天一甩袖子,走出了金華宫,“伤害皇姐之人,朕不会轻饶。来人啊,莫妃病中,金華宫从今天起闭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开宫门!”   赵昊天头也不回地迈出了金華宫,莫妃瞪大了眼睛,扑向了缓缓关闭的宫门,“陛下,陛下,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闭宫实际上与打入冷宫无差,从此之后,她就只能望着这一片天空等待不可能到来的开宫门之日。   莫妃跪坐在宫门旁,脸上的泪水滑了下来,她后悔了,赵晚秋与她无冤无仇,她仅仅听了赵语琴的挑唆,想要取代赵晚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但是她忘了,赵晚秋是皇上唯一的姐姐,而她,只是弱水三千。   赵昊天看了看天边,雨已经停了下来,天边划过一道彩虹,赵昊天收回视线,现在皇姐应该已经出宫了吧。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千防万防,皇姐还是爱上了许询。   赵昊天深深呼吸了一口,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仪,“摆驾玉琼殿。”   赵晚秋心情愉悦地走出了宫门,抬头看到李箫敏站在宫门口,一袭白色的衣衫颇有文人雅士之风。   赵晚秋抿嘴笑了笑,心中不由浮现出昨日许询的衣着,也是一袭白衣,飘飘然如谪仙。   李箫敏迎了上前,“参见公主。”   赵晚秋抬了抬手,“李爱卿是要入宫吗?”   李箫敏顿了顿,从袖子中掏出一张花笺,递向赵晚秋,“公主,臣今日收到王麓王大人的请柬,三日后王大人迎娶新人。”李箫敏咬了咬嘴唇,眼角斜瞄了一眼赵晚秋,“臣私下揣测,公主必不愿独往,公主可否让箫敏陪同?”   赵晚秋接过花笺,翻看了一下,果然是赵语琴的字迹,跟她有七八成像的簪花小楷。   赵晚秋合上花笺,递回给李箫敏,含笑问道,“是不是你妹妹出主意让你在这里等我?”   李箫敏脸红了红,没有说话。   赵晚秋了然一笑,刚准备说什么,旁边一道醇厚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哒哒的声音传了过来,“公主,询来晚了,望公主见谅。”   赵晚秋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许询一身藏蓝色的袍子,笔挺地坐在马上,一身的风华好似挥斥方遒的将士,手上搭着一款同色系的披风,头戴金冠,恰好掩盖住了肃杀之气。   许询翻身下马,走到赵晚秋身边,展开手上的披风,披到赵晚秋身上,赵晚秋身量不算矮小,但是相比许询,赵晚秋还是略显娇小,藏青色的披风直接遮到赵晚秋的小腿,露出衣衫上绣着的蔷薇,硬是给硬朗的藏青披风中平添了一丝妩媚。   许询恍若无视李箫敏,认真地替赵晚秋将披风的带子打好结扣。   李箫敏眼中闪过一丝狼狈,明明是他先到赵晚秋面前,为何他就没有想到雨后的凉意,也没有记得带着披风给她披上?   许询转身,并肩和赵晚秋站在一起,看向李箫敏,“李大人。”   李箫敏抬头看到两人站在一起,阳光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逆光的二人背后散发出光芒,好似二人本来就该如此站在他面前。李箫敏咬了咬牙,“许大人。”   许询微微歪头,“公主,昨日询有件事情忘记跟公主讲,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晚秋唇边漾出一丝笑意,“许询,我有话先跟李大人说,你等我一下。”   赵晚秋抬头看向了李箫敏,“李大人,谢谢你特意过来跟我说这件事,我会考虑过不过去的。至于是否跟李大人共同出席,我想,还是算了吧。”   李箫敏脸色白了白,她称呼许询为许询,而对于他,她只是称为李大人。   李箫敏张口还想说什么,赵晚秋已经笑意盈盈地看向了许询,“许询,你有什么要说的?”   许询朝着李箫敏礼貌地示意了一下,转身对赵晚秋说,“公主可否赏脸陪询去个地方?”   赵晚秋微微颔首,许询便引着赵晚秋上了马,随后他也翻身上马,掉头而去,徒留李箫敏在原地捏着花笺。   许询轻轻环过赵晚秋,拉着马缰,一丝陌生而又甜腻的感觉袭上心头。昨日的确酒醉,竟然做了他清醒时不敢做的事情,今天早晨起来,忆起昨日,好似翻过了一道坎,他更加明白了自己的心,也知晓了赵晚秋的心意。   许询眼神黯了黯,昨夜的吐血他也是记得的,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要把欠了的命还回去,而她,他不知道她是否会香消玉殒。许询弯了弯嘴角,他会尽全力保全她的。   如此,不要辜负这韶光正好。    ☆、第六十二章 秀色可餐   玉琼殿中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情(河蟹)欲的味道,帐幔微微飘动着,地上还散落着女子的衣衫。   赵昊天站在殿中,任由白愹儿替自己更衣。   白愹儿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动着,玉莲藕般的手臂攀攀绕绕又搭到了赵昊天身上,浑身上下仅披了一层白纱,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皇上,您这就要走吗?”   赵昊天凌厉的眼神看向白愹儿,白愹儿恍若无睹,貌似丝毫没有发现他眼中的不快。他向来不喜菟丝花般只靠皮囊取宠的女人,要了他只不过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毕竟发落了莫妃,不能太不给莫家脸。   赵昊天伸出手捏住了白愹儿的下巴,精致的下巴若精雕细琢的美玉,配上高挺的下巴,粼粼的目光好似无辜的小鹿。   “怎么,这才承欢,就想从朕身上得到什么好处?”赵昊天讽刺地问道。   白愹儿轻轻皱了皱眉头,“陛下,您捏疼臣妾了。”   赵昊天松开白愹儿的下巴,推开了又欲贴上来的美人。白愹儿身影一晃,白纱勾勒出曼妙的身姿,白愹儿一向对自己的身材和容貌很有自信,看到赵昊天毫不在意地迈步走出去,她咬了咬唇,开口道,“陛下,臣妾想请旨出宫。”   赵昊天嗤笑,转身居高临下地问道,“白愹儿,朕封了你一个云嫔,你就真的拿鸡毛当令箭了?朕可以宠你,也可以废你。在这后宫三千,你没有家族后盾,失了朕的扶持,不用三天,你就是这后宫的一个孤魂。”   白愹儿簌簌发抖地跪趴在地上,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以及白纱服帖下纤细的腰背,楚楚可怜。“陛下,臣妾听说三天后是王麓大人和语琴夫人的大婚,臣妾只是想代替莫妃去恭贺一番,毕竟,莫妃身体不适,臣妾又是莫家送进来的人。”   赵昊天瞳孔缩了缩,不愧是莫家送来的棋子,若是莫妃有她一半的聪慧,恐怕也不至于如此下场,白愹儿的要求刚刚好压在他的底线上,不至于惹怒他,又给出了充分的理由让他同意。   对于赵语琴和王麓的婚事,无论如何也算是御赐,赵昊天是不会亲临现场,毕竟一个侍郎迎娶一个皇家玉牒已除名的郡主,不值得他去。如此看来,倒是白愹儿是最佳人选。   赵昊天定定地看了白愹儿一会儿,看得白愹儿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虽然她已经做好了进宫的心理准备,毕竟没有接触过皇权,她还是第一次有如此无力之感。   赵昊天的声音终于在白愹儿精神崩断的前一刻响起,“爱妃如此替朕打算,朕如何能够驳了爱妃的心意?去吧。”   赵昊天说完头也不回地迈了出去,依稀敬事房的公公谄媚的声音传进来,“皇上,留不留?”   赵昊天冷漠的声音不带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不留,清理干净。”   白愹儿摸了摸小肚子,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最是无情皇家人,床上的温存小意,连丝毫的留恋都换不回来。   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走了进来,不待白愹儿挣扎,手像钳子一样扣住了白愹儿的手,白愹儿朝着嬷嬷温声说道,“嬷嬷,不用抓着我,我自己喝药。”   嬷嬷充耳不闻,依旧钳住白愹儿的手,不一会儿,一个太监捧着一碗红色的药汁走了进来,白愹儿小心地扬起一抹笑,伸手就要接过药汁。一旁的嬷嬷却巧劲儿一拉,扯回了白愹儿。   白愹儿眼神闪了闪,松开了准备紧握的拳头,泪水盈满了双目。   两个嬷嬷利落地掏出两根绳子,把白愹儿双手绑在床柱上,一个的嬷嬷熟练地拉开白愹儿的腿,另一个嬷嬷拿起药汁直接朝着白愹儿下面灌去。   白愹儿瞪大了眼睛,下身传来一阵的灼痛,白愹儿不禁呻吟出声,泪水漫出了眼眶。未等她叫喊出来,随着药汁流出,嬷嬷又灌进一些药汁,红色的药汁染红了她身下的床单,灼痛了她的身体。   白愹儿趴在床上,手腕上还有绳子的勒痕。眼眶红红的,脸颊上还残留着泪水没有擦拭干净。   白愹儿舔了舔嘴唇,清了清嗓子,“阿帛,打水给我洗洗身子。”一开口,白愹儿泪水险些又流了下来,嗓子干痛得厉害,无论是多么凄厉的痛呼声,敬事房的人都熟视无睹。太监不会怜惜她,嬷嬷更不会怜惜她,她从来没有经受如此的痛。直到现在,她的下身还灼痛着,好似一团火在滋滋啦啦地灼着。   阿帛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蹲在她面前,拧了拧毛巾,拉起她的手给她擦拭着身体,唇角弯出一抹讽刺的弧度,“娘娘,做皇帝的女人感觉如何?”   白愹儿被火烧了一般倏地缩回手,恼怒地一甩盆子,“哐当”一声,水漫了一地,盆子滴溜溜地从阿帛身上落下,滚落在床脚。   “哈哈!”阿帛笑着擦了擦额头上流下来的血迹,妖娆地吮了吮沾了血的手指,“要不要尝尝?咸腥中带着一丝甜。”   白愹儿一把抓起床上的瓷枕,胡乱朝着阿帛砸了过去,“滚!给我滚!”   阿帛侧身躲过砸过来的瓷枕,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恨,“娘娘,您就好好享受吧,哈哈。”   阿帛说完扬长而去,徒留白愹儿一个人。白愹儿怨毒地看向阿帛离开的方向,抓皱了身下的床单。床单上她最珍贵的处子血,被赵昊天视若敝屣不置一顾,旁边淋上去的红色药汁仿佛在嘲笑着她愚蠢的进宫献身。   白愹儿咬了咬牙,爬起身,她还没和赵晚秋真正交手,想起赵晚秋哪张妩媚的面容,一阵恨意袭上心头。她不得不改姓埋名地进宫,不得不承欢一个薄情男人身下,不就是她赵晚秋害的,这份不共戴天之仇,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此刻被白愹儿记挂的赵晚秋,正一脸娇羞地倚靠在许询怀中。   许询紧了紧手上的缰绳,“晚秋,你的箭法如此出众,自古骑射不分家,你为何不擅长御马?”   赵晚秋干笑了两声,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地面上收了回来,一抬头,对上许询戏谑的目光,不禁有些窘迫,赵晚秋轻咳一声,假意看向了远方的山峦。   绵延的山峦似乎是伸向天际,天际?赵晚秋瞬间回神,瞪大眼睛看回许询,挑衅地问道,“你不是能掐会算?怎么这个算不出来?”   许询嘴角扬起,笑意很快抵达眼底,“就算是能掐会算,我也是人不是神,遇到心悦的女子,如何能自如地掐算?”   猝不及防地被表白,赵晚秋脸微红,咬着嘴唇看向别处。   许询一只手抓住马缰,腾出的一只手抚上了赵晚秋的唇,轻轻摩挲着她花瓣般的嘴唇,“这么秀色可餐的唇,咬痛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赵晚秋脸倏地红了,尤其是听到那句“秀色可餐”更加脸红得快要滴出来。赵晚秋狠狠地瞪了许询一眼,她的本意是想要无声地斥责这登徒子,可是她羞红着的脸,盈盈水光的眼睛,像一只恼怒的猫儿一般,直挠着许询的心。   许询的胸膛随着他的笑声震动起来,如果祭祀一族有人在的话,一定会为之咋舌,什么时候带着微笑面具冷心冷情的主子还有这样一面,可以肆无忌惮地大笑,宠溺的目光温柔快要溢了出来。   赵晚秋听到他的笑声,脸一直红到耳根,小手恼怒地伸到了许询的腰上,捏起一小块肉,用力地旋了一圈。   许询的笑声戛然而止,没想到猫儿恼怒了还是会挠人的。许询轻轻摸了摸被捏痛的药,哑然失笑,估计这是他学成之后头一次被人近身攻击了吧?而他还乐在其中。   “晚秋,询皮糙肉厚的,手没捏疼吧?”许询轻柔地拉起赵晚秋的手,放在唇边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吻。   赵晚秋别开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抽开被许询握着的手。   许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神乱瞟的赵晚秋,好似要把她印到灵魂中。   良久,许询开口道,“晚秋,我想我知道你不擅马术的原因了。”   赵晚秋撇了撇嘴,“你一定是之前就知道。”   许询耸了耸肩膀,“这个还真不知道,之前没有往这方面注意,就是觉得女子应该不擅骑射,所以没有关注。”   赵晚秋定定地看着许询的眼睛,眼神清澈如泉水,又深邃似星空,在这双眼睛里,倒映着她的身影。“姑且信你这一次。那你说,我为何不擅马术?”   许询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这可是我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理由,”随即指指自己的脸颊,“没有奖励?”   赵晚秋端坐回前侧,“不说就算了。”   许询揉了揉赵晚秋的头发,“因为你畏高。”   赵晚秋锐利的目光射了过来,作为皇家中人,如若弱点暴露出来,那时很危险的事情,不能不让赵晚秋警惕。“你是如何知道的?”赵晚秋的声音冷了下来。   许询抿了抿唇,“公主,询是不会借助你的弱点害你的,这一点,你不信吗?”   赵晚秋目光缓和下来,自嘲地一笑,“长期处于紧绷状态,对这种问题自然反应比较大。”   许询心痛地看着赵晚秋,“晚秋,我只是想守护你,我不会伤害你。”   赵晚秋沉寂了下来,“你是如何发现的?”   许询叹了一口气,揽赵晚秋入怀,“因为你刚刚左顾右盼,唯独没有往地面上看。联想到你开始在马上,不放心地瞥着地面,脸色微白,就猜到了。”   赵晚秋抬起头看向许询,如果不是视线追随着她,如何能发现她看向了哪里?   马蹄声滴滴嗒嗒地响着,许询手一拉缰绳,马儿顺从地停了下来,许询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一如既往地温润,“晚秋,到了。”    ☆、第六十三章 人约黄昏后   赵晚秋随着许询的声音望去,重峦叠嶂中,一轮落日缓缓向着山中划去,周边的云朵被晕染成橘色,丝丝缕缕地如芦苇般飘荡在天空,湛蓝色的天空颜色渐渐深了下来,暮色将至的样子。   忽而飘来一朵灰色的云,遮蔽了行将落下的落日,刹那间,天微微暗了下来,呼吸之间,在云的背后竟然沿着云的形状绘出一条金色的线,发出闪电一般的光芒,赵晚秋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凤凰涅槃□□而生。   云朵悠悠飘开,落日又一次出现在眼中,此刻,落日已经半边落下了山,隐隐可见夜幕的端倪。   从来没有发现,原来落日也是如此大气壮阔,赵晚秋看着落日缓缓而写,直到收拢了最后一束光。   一时无话,赵晚秋从落日的惊叹中回过神儿来,没有了眼前的波澜壮阔,黑暗中其他感官显得格外敏感。   耳边传来许询浅浅的呼吸声,一呼一吸的热气轻轻喷薄在她的侧脸上。许询有力的肩膀环着她的腰身,一只手控着缰绳,另一只手却轻轻搭在她的腰腹,从他的掌心传来的热度以他掌心覆盖的地方为圆心向外发散着,升腾到了脸上。   赵晚秋不自觉地向后靠了靠,似是要躲避那掌心的热度,可是这一靠,因为看日落而直立起来的整个身子全部缩回了许询的怀中,赵晚秋一僵,身后却传来许询隐忍的轻笑声。   许询似是没有发现赵晚秋的窘迫,缓缓开口道,“晚秋,我有话对你说。”   赵晚秋抬头看向了许询,许询一脸的认真地望着她,眼中的爱恋中带着一丝苦涩,赵晚秋眼神闪了闪,“我听着。”   许询轻轻俯身在赵晚秋额头上印下一吻,“耳环的事情。”   赵晚秋眼中闪过一丝光,他终于准备告诉她了,虽然她心中略有猜测,可她还是想听他说出来。   许询微扯了一下薄唇,唇角的弧度并没有抵达眼底,“这是祭祀一族的定情之物,当时你昏迷着,我没有想太多。”而现在你没事儿了,这个也无法摘下来了。晚秋,我到底是欠了上苍一条命,如果我以命抵命了,我会倾全族之力保全你,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许询顿了顿,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本来是想说给她听,可因为他,她失去了本应该有的爱情,就当是他补给她的吧,无论这一辈子是长还是短,他都要倾尽一生还她一个完美的爱情。   赵晚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最后一句话,许询嘴唇的弧度渐渐加大,笑意终于抵达了眼底,“昨天虽然有些迷醉,但是说的话却是真心的,赵晚秋,我心悦你。”   许询目光灼热地看着赵晚秋,本来没有想要如此快地说开,本来还在想要不要就此退开相忘于江湖,他就默默在背后看着她,岂料,天不如人愿,昨天晚上醉酒之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了。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就觉得要好好告诉她。   这一刻,赵晚秋卸去了所有的防线,轻轻环住了许询的腰,耳边响起的是他坚定的心跳声,许询,我的手放在你手中,我赌对了接下来的人生了,对吗?赵晚秋闭了闭眼睛,“只愿君心似我心。”   许询收紧了手臂,紧紧地把赵晚秋嵌进了怀里,薄唇的渐渐扬起了笑意,那样的笑,瞬间蔓延过了俊颜,在眼底晕染开来,“定不负相思意。”   下一刻,似乎是要确定什么,又似是要表达什么,赵晚秋抬起头,抓着他胸膛上的衣衫,微微直起了身子,将唇烙在了他的唇上。   热情一触即发,许询扣住了赵晚秋的后脑,将这个吻加深了。不同于之前躲躲闪闪的试探或是蜻蜓点水的安抚,而是心终于归于安稳的激情。   赵晚秋青涩地回应着许询,尽管已经经历过人事,可是心中无他的王麓根本不会去亲吻她,仅有的经验都是许询给的,每一次都是许询带动她,这一次,她想要回应许询,她相信许询的话,因为,她感受到了他的心跳。   秋风起,挂乱一地的落叶,也吹开了赵晚秋的轿帘,赵晚秋笑了笑,以为可以吹皱她心中的一池心水,她竟然可以如此淡然地看着这条巷子,没有爱没有恨,只是作为一个局外人看着这巷子上贴满的红纸和响起来的爆竹声。   想当年,她着大红嫁衣被抬过这条巷子的时候,她满心满意都是欢喜,想着她的如意郎君,根本没有注意到巷子有没有贴红纸,耳边响过的爆竹声她也没有在意,如今想来,想当年那寡淡的几声爆竹声还真是讽刺打脸啊。   赵晚秋放下帘子,仿佛她嫁给王麓已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赵晚秋眼前又浮现出三天前夕阳落日下和许询的拥吻,不禁脸又浮起了红晕。赵晚秋捂了捂脸,今天她可是来参加前夫和妹妹的婚礼的,胡思乱想什么。   赵晚秋放下了手,端坐在轿子中,静待轿子停在了侍郎府门口。   赵晚秋任明珠给她打开了轿帘,抬头看向了“侍郎府”三个大字,当年她嫁进来的时候,皇上御笔赐“驸马府”,从和离之后就换了匾额,赵晚秋坏笑了一声,御赐之物不能损坏,王麓还是要妥善放置,啧啧,真是心中的一颗大刺,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她存在过。   明珠嘟着嘴,一脸的不快,扶着赵晚秋的手,问道,“公主,咱们进去吗?”   赵晚秋抬起了下巴,迈步走进了侍郎府。   随着一声唱诺“安平长公主到!”   整个侍郎府的院子里鸦雀无声。   “啪啦”   不知谁的筷子脱手掉到了地上,所有人才回过神来,赶忙跪地见过公主。   赵晚秋讽刺地笑了笑,意外地发现,女席的一边坐着几个妇人打扮的女子,俨然一副小妾的姿态,仔细看去,都是当年她收拾过的不安分的丫头。看来,她那个亲爱的妹妹嫁进来日子估计不会很好过,尤其是没有皇家的身份护着。   赵晚秋抬了抬手,没有挑主座,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不用客气了,我只是看在语琴的份儿上过来看看。”   气氛似乎是恢复了之前的觥筹交错,可是谁都看出来彼此的心不在焉。谁也摸不准长公主来的目的,但是谁也不敢去试探,又不是活够了,敢看皇家的笑话。所有人也都在暗想,怎么就过来了呢,昨天睡觉就不应该盖被子,伤风了不就可以逃了此一劫?   赵晚秋交叠着双腿坐在座位上,好似欣赏着宾客们硬着头皮继续进行的觥筹交错。其实他们想多了,赵晚秋真的只是过来看看。   随着鞭炮声的接近,王麓手拉着赵语琴的手跨过门槛的火盆,走了进来。   赵语琴一身大红的嫁衣,本来作为郡主,她是有资格穿带有凤纹的嫁衣的,而且她及笄之后准备的嫁衣也是郡主的规格。可是现在,她只能穿红牡丹花纹的嫁衣,估计是绣娘赶工赶出来的,针脚不甚细密。头上轻垂下一串珠帘,没有盖红盖头。   赵语琴左手拉着王麓的手,右手却轻轻搭在肚子上,腰微微挺着,似乎在宣告着天下她的孕事,她月份还小,尚且看不出来肚子,若是自然行走,自是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肚子,可是她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扶着肚子。   赵晚秋又有捶胸顿足的冲动,这么蠢的一个女人,她当时是怎么被她骗了的?先不说婚礼现场大着肚子还这么张扬好不好,没看到旁边坐着的小妾们摩拳擦掌准备对付她了吗?   赵晚秋眼神一闪,赵语琴不是那么蠢的女人,如此做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赵晚秋转了转手上的镯子,我的好妹妹,我怎么可以让你流产,这种事很伤身体的。   因为没有盖盖头,赵语琴一进门就看到了一身绛红色衣衫坐在旁边的赵晚秋,衣衫上暗暗反射而出的凤纹晃痛了她的眼睛。   赵语琴擒了一抹恰到好处的笑,“见过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屈尊参加臣妾的婚礼,臣妾府上蓬荜生辉。”   赵晚秋饶有兴致地看向王麓,这种场合,作为新嫁娘,本不该说话的,而且还是说的这种一家之主才有资格说的话。   赵晚秋理都没理赵语琴,直接看向王麓,“恭贺王大人娶得美娇娘。”   赵语琴瞬间反应了过来,咬了咬唇,看到赵晚秋衣衫上的凤纹,不由地失去了理智,她后退了半步,站到了王麓的身后,小手轻轻拽了拽王麓的袖子,一脸的卑微。   王麓看到赵语琴这般作态,心一软,脸色也好看很多,倒是赵晚秋笑了,她是万万做不出如此低到尘埃的姿态的,也就是这样,她满足不了王麓的自尊,嗯,她的婚姻失败是必然的。   想到此,赵晚秋有一丝的释然。   “拙荆失礼了,望公主见谅。”王麓拱了拱手。   赵晚秋挥了挥手,不在意地换了一下交叠的腿。不出意料地看到王麓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赵晚秋舒服地靠在椅子上,讽刺地一笑,王麓又不是她的谁,她管他爽不爽,在他心中,女子就是应该是菟丝花一般攀附着他,不违背他的意愿,时时刻刻像一尊娃娃一样坐在那里。   赵语琴轻轻拉着王麓,双眼氤氲着一层水雾,低低地跟王麓说着什么,不时地瞟过赵晚秋的方向。   赵语琴放开王麓的手,走到赵晚秋面前,“噗通”一声跪在赵晚秋,两行清泪划过脸颊,“皇姐,我知道错了,您原谅我吧!”   赵语琴膝行一步,拉住了赵晚秋翘起来的那只脚,“皇姐,您不要跟语琴一般见识了,语琴看到您能来,喜极而泣,皇姐,求您给语琴做个证婚人好不好?”    ☆、第六十四章 证婚人   赵语琴膝行一步,拉住了赵晚秋翘起来的那只脚,“皇姐,您不要跟语琴一般见识了,语琴看到您能来,喜极而泣,皇姐,求您给语琴做个证婚人好不好?”   赵晚秋环视一周,所有人都耷拉着脑袋,没有人看向她们。此时宾客们心里也是万千不爽,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能惹事,证婚人之前不都是已经请好的长辈吗?如此不安于室,不要来戕害他们啊!   坐在主位上的证婚人,也就是王麓族里的长辈,眼神不善地看着赵语琴,忌惮于赵晚秋的身份,只得起身候在一边。   赵晚秋一脚踢开赵语琴,目光定在王麓身上,王麓躲闪地看向了别处。赵晚秋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看来,和离的这一年,他王麓终于尝过人情冷暖了,想当年他大登科之后小登科,身为驸马,即使官位不高,所有人都对他客气三分,而如今,就连参加他的婚宴的人也都是同级或者低级的官员,他终于明白了驸马这个名头可以给他带来的荣耀。   所以,赵语琴这番做派,就是在企图挽回她,待她心软之际,恢复赵语琴的郡主之位,以此保住他驸马的名头。   赵晚秋站了起来,居高立下地看着赵语琴犹如跳梁小丑一般跪坐在地上,默默地抹着眼泪。   “赵语琴,你这般姿态是做给我看还是做给你的丈夫看?大喜之日哭得如丧考批,不觉得晦气?”赵晚秋冷冷地说道。   赵语琴哭泣的身影一僵,那调子冷到了骨子里。王麓上前扶起了赵语琴,恨铁不成钢地对赵语琴说道,“琴儿,你就不要再求公主了,皇室之人有几分真情?”   赵晚秋温婉一笑,坐回了椅子上,看也没看两人,弹了弹袖子,好似道家常地吩咐道,“来人啊,赏王大人两个耳光。”   赵晚秋身后的明珠刚准备动,冷言豪两步跨了出来,拎着王麓蒲扇般的大掌就扇了上去。   赵晚秋满意地轻扯了一下唇角。锦官城见冷言豪是可造之材,没想到扔给许询的暗卫们□□之后,如此合心合意。   两巴掌上去,王麓脸丝毫看不出肿,只是微微的红,可是嘴角已经慢慢渗出了鲜血,王麓猛地偏头一咳,两颗牙齿就顺着血沫就吐了出来。   王麓没有想到赵晚秋没有丝毫预兆就命人掌掴了他,看似轻轻巧巧的两巴掌,这个奴才竟然用了巧劲儿。王麓恨恨地想着,目光凶狠地看向赵晚秋,却没有敢说反驳的话。   赵晚秋温婉地笑着,“本宫向来有奖有罚。冷言豪,回去找管家领赏。”赵晚秋看向王麓时,依然温婉地笑着,可是眼底的冷意更加深,深到灵魂的寒,“王麓大人,你也不是第一年入这官场,还没看清你自己的位置在哪里吗?以为娶了一个皇家除名的郡主,你就可以暗讽皇室?谁给你的胆子!”   后面的音猛然拔高,尖锐的尾音狠狠地刺在王麓的心中,也刺在在座的每一位心中。他们似乎忘了,这位看起来脾气绵软的长公主,想当年可以扶持皇上登上皇位的主儿。皇上皇位坐稳了,手段越发凌厉,公主也就退居二线不理这些腌臜事儿,所以他们忘了,这位平时看起来文静娴雅的长公主,也是后宫争斗胜利的女子。   王麓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赵晚秋,身后赵语琴慌张着拉了拉王麓的衣襟,赵语琴了解赵晚秋,她的这位皇姐,心思埋得很深,现在虽然笑的温柔,可是明显是生气了。   王麓不甘心地跪了下来,他没有见过如此凌厉的赵晚秋,虽然在他心中,赵晚秋不够娇弱,终究还是以夫为天,何时见过如此做派?   “咯咯咯,我没有来晚吧?”一道娇媚的声音从府外穿了进来,带着一丝西域的口音,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不少在座的官员都皱了皱眉头,毕竟女子还是应当婉约一些,而门外的女子明显是太过于张扬。   倒是赵晚秋挑了挑眉头。   伴着叮当的铃铛声,一道曼妙的身影走了进来,波浪般的卷发披散在身后,海藻一般飘荡在身后,不带一丝装饰。上身着暗红色抹胸,腰身就这么显露着,腰上还环着一圈铃铛,随着走动妖娆地晃动着,挑逗着男人的神经,下身着一袭及膝丝裙,丝裙的下摆也缀着铃铛,脚蹬一双小皮靴,修长的小腿用一条黑色丝线交叉绑着。   充满异域风情的装扮让众人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不是就皇上刚刚册封的云嫔吗?   云嫔走上前朝着赵晚秋福了福,“见过安平长公主。”   却见赵晚秋身边的明珠走上前,朝着白愹儿的腿弯就是狠狠地一脚。   白愹儿一晃,“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赵晚秋就这么不避不让地受了白愹儿一跪,这才悠悠抬了抬手,“起来吧。”   白愹儿身边一个身着宫女服饰带着面纱的丫头连忙扶起白愹儿,一双眼睛却看向了赵晚秋。   赵晚秋准备拿茶盏的手顿了顿,那个宫女眼中的怨毒即使她拼命压着赵晚秋也能感觉得到。赵晚秋自己看她的时候,她却低下了头。   “等等,云嫔,你身边这个宫女什么来历?本宫怎么没有见过?”赵晚秋出言拦住了意欲走开的白愹儿。   白愹儿扯住了宫女的手,好似倚靠着她站着,眼神却看向了宫女,宫女被白愹儿的目光看得垂下了头,“回公主,阿帛是臣妾从西域带来的,自小伺候臣妾。”   赵晚秋站起身,走到了宫女面前,“一介小小的宫女,还要蒙着面,摘下来给本宫瞧瞧。”   白愹儿赔笑道,“公主,我们西域女子的面容只能给夫君看。”   赵晚秋轻嗤一声,“云嫔不是已经跟了陛下了吗?怎么还想这西域如何如何?难道云嫔还想回西域?看来,我得把这个事情跟陛下说道说道。”   白愹儿脸色白了白,身子一歪,朝着阿帛身上就倒了下去。阿帛慌忙接住白愹儿,却被白愹儿压得倒向了一旁的桌子。   “哐当”   一声巨响,白愹儿压着阿帛带翻了旁边的酒桌,酒桌上的酒杯酒壶散了一地。   白愹儿慌忙起身,“阿帛,阿帛,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慌乱中,白愹儿潜意识抓住了旁边的桌布,挣扎起身之时,一把揪住了旁边的桌布。   “哗”——“啊!”   一壶热水随着桌布的滑落,不偏不倚地撒到了阿帛的脸上。   阿帛惨叫一声,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捂着脸。   白愹儿爬到阿帛身边,泪眼婆娑地看着阿帛,“阿帛,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白愹儿咬着樱唇,像一只受了惊却强自镇定的小鹿一般看向了赵晚秋,转身一把揭过了阿帛的面纱,面纱下阿帛脸上布满了水泡,看得出来美人的轮廓,可惜再也恢复不了美人的容貌了。   “公主,您看好了吗?我是不是可以让阿帛去医馆看看烫伤?”白愹儿垂泪问道。   赵晚秋讽刺地看着白愹儿,好似戏台之下看戏之人,刚才她的小动作都是她当年玩剩下的,白愹儿可能是个调情扮弱的高手,但她绝不是个揣测人心的高手。   “一个下人而已,请云嫔不要为了我们这种奴婢自降身份,奴婢带阿帛去府医那里去吧。”明珠走上前扶起了阿帛,笑意盈盈地对白愹儿说道。   宾客们本来还对云嫔有一丝怜悯,若不是长公主逼迫,云嫔身边的宫女也不至于毁容,可明珠如此一说,确实云嫔有些自降身份了。   赵晚秋也走上前扶起了云嫔,“云嫔,不管怎么说,你也是皇上的女人,虽然是个嫔妾,也不可与下人混同一谈。况且,身边之人常年蒙面,万一被不轨之人趁机调换了人,岂不是有极大的安全隐患?云嫔也就算了,万一皇上受到了伤害,你这是置江山社稷何处?”   赵晚秋轻巧的一席话,又让白愹儿脸色白了白,原本以为赵晚秋是个好糊弄的软包子,没有想到是个披着包子皮的虎豹。   白愹儿暗自环顾了一周,刚才还一脸怜惜的宾客们,现在就是一脸深以为是,就差跪地赞颂一番赵晚秋了。   “公主说的是,是白愹儿想差了。”白愹儿赶忙低头认错,随即眉眼一转,看向一旁跪着的赵语琴和王麓,笑着拉着赵晚秋的袖子,“公主,这大喜的日子,再不拜天地,王大人的婚礼恐怕就要误了吉时了。”   赵晚秋不着痕迹地甩开白愹儿的手,坐回去了座位,“王大人,没听到云嫔的话吗?还不起身,带着你的新妇拜堂去。”   王麓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赵晚秋,这没有证婚人如何拜堂?   白愹儿看了一眼王麓,笑嘻嘻地问道,“证婚人哪里去了?莫不是没有请到证婚人?”   “既然如此,冷言豪,你就带本宫作证婚人吧。”赵晚秋打断了白愹儿的话,即使白愹儿只是个嫔妾,也是不能给一个除去玉牒的郡主作证婚人。   白愹儿面色讪讪地坐到赵晚秋身边,看着冷言豪绷着一张脸坐到证婚人的位子。   赵语琴紧紧地捏紧了拳头,她的婚礼竟然是赵晚秋的奴才作证婚人。   王麓咬着牙拉着赵语琴跪拜,看着冷言豪一脸不爽的脸色,只要他说不“不”,指不定又要挨两巴掌。    ☆、第六十五章 道别   王麓咬着牙拉着赵语琴跪拜,看着冷言豪一脸不爽的脸色,只要他说不“不”,指不定又要挨两巴掌。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一旁唱诺的喜娘一脸畏缩,快速地喊完了,生怕出现什么差错。   看着二人行完礼,赵晚秋起身拍拍裙角,“既然已经礼成,本宫也就不在这里凑热闹了,你们好好玩,本宫先回了。”   冷言豪冷着一张脸径直走回赵晚秋身后,明珠正扶着一脸烫伤的阿帛从内院拐出来,见状也急忙松开阿帛的手,尽职尽责地站在赵晚秋身后。   “恭送长公主!”   赵晚秋抬腿走出了这扇她蹉跎了青春的大门,这一次,她是真的可以和过去道别了。这一次,她本意不是来搅浑赵语琴和王麓的婚礼的,她只是想在确认她的心意之前,在开启她的新生活之前,与过去道个别。只是她亲爱的妹妹和前夫实在是太咄咄逼人,才逼的她出手搅了他们的婚礼。   白愹儿也乖乖地跪送赵晚秋,看着赵晚秋走了,白愹儿眼中一抹阴冷划过,一瞬间,她又换上了那副不谙世事异域女子形象,抬手朝着阿帛招了招,“既然公主走了,本宫也不多加叨扰了,阿帛,走了。”   阿帛脸上不再带着面纱,一脸红色的烫伤和红泡让原本清秀的脸惨不忍睹,感受到别人看着她的脸的视线,阿帛眼中的恨意又加深了,不似明珠轻巧的身影,阿帛脚步略重地走到白愹儿的身旁,抬手扶着白愹儿。   白愹儿脸白了一下,又恢复了原状,微笑着点头朝着门外走去。   “恭送云嫔!”   白愹儿脸扭曲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听得出来,这群人恭送她的时候没有像赵晚秋那样子毕恭毕敬,带了敷衍不说,跪的也稀稀拉拉的!   刚踏上马车,白愹儿人前天真烂漫的脸就彻底龟裂了,一把甩开了阿帛。   阿帛不防备之下,直接摔在车壁上。阿帛冷笑地扯了一下嘴角,不慎牵动了伤处,面部有些扭曲。“白愹儿,你为什么毁了我的容貌?”   白愹儿从车座下拽出一个箱子,不紧不慢地打开箱子,从里边抽出一把匕首,斯条慢里地把手上发黑的血肉割下来,一刀一刀好似雕刻艺术品,丝毫没有受焦黑酸臭的肉的影响。   性感中略带哑的声音响起,好似血液流过皮肤的润滑,还带着刀子割肉的声音,“阿帛,你是我造出来的毒人,这点程度还伤害不了我,不要做这些无谓的事情,万一被发现了,你可就要枉死了。”   阿帛捏了捏拳头,忍住扑上去咬死面前这个女人的冲动,“白愹儿,为什么……”   白愹儿冷漠地瞥了她一眼,眼神中流露出的不屑和嘲讽让阿帛问不下去。“阿帛,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向谁报仇吗?真够蠢!”   阿帛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白愹儿并没有因为阿帛的吃惊而停下手中的动作,刀子在她手中挽着漂亮的花儿,“当初你要报复的负心人就是今儿个的长公主殿下!是你自己狗眼不识金镶玉!她不一定可以记住你的长相,但是我承受不起那个万一!而且,你这张脸也很危险,祭祀不是那么好敷衍的,他可以过目不忘,既然长公主让你摘下面纱,也就是以后再他们面前你就不可以带着面纱。蠢货!”   白愹儿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看已经发黑的匕首,随手扔出了马车外,又从箱子里拿出一瓶药水,倾倒在手上,一阵刺痛袭来,白愹儿的手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白愹儿依旧淡然的面容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的汗渍。“你干的蠢事,为了加快痊愈,也只能这样了。”   白愹儿手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收拢,白愹儿抽出一块手帕包了上去,长吁一口去,“你对我说过,你为了复仇,可以不要这条命,命都不要了,脸还要来做什么?”   白愹儿语气缓和了一些,闭目靠在车壁上,一脸疲惫。   阿帛一脸怅然地蹲下身,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肩膀,脸不时地擦过手臂上的衣衫,刺痛一阵阵地传来,可是和脸上的伤比起来,心更痛。她忘不了那个恶心的夜晚,她满心欢喜地献上少女的贞洁,却得到了如此得侮辱。那个肥胖如猪的老男人在她身上糟蹋她,最终她还是做了一个小妾。本来她也就认命了,可是那个老男人的悍妻时时刻刻想着弄死自己,竟然还给她灌了绝育汤,她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恨?   车子一顿,停了下来。白愹儿抬起玉掌,朝着自己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掴掌了两下,血色迅速弥漫上了脸颊,红润得好似清晨睡醒的睡莲。   白愹儿抬了抬手,“还在哪里发什么呆?要不是你刚才的毒,我也不用脸色如此苍白。”白愹儿打开了帘子,看向了宫门,宫门大张着,好似要吞噬掉她。她扯了扯唇,既然选择了进宫,她就已经做好被吞噬的准备。后宫容不得她脸色苍白一脸病态,刚才那两巴掌也记在赵晚秋头上好了。   阿帛扶着白愹儿仪态万千地下了马车,朝着玉琼殿走去。在宫中,只有皇上和长公主可以坐着步辇,她们这种小嫔妃是没有资格坐的,只能走回去。白愹儿咬着牙向前走着,阿帛这个蠢货,虽然她不怕阿帛的毒,但是还是需要时间恢复身体的。   走到玉琼殿,白愹儿汗已经打湿了内衫,即便如此,她还是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遇到其他妃嫔,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保持姿态了。   正当白愹儿庆幸地走进玉琼殿的时候,一道背影让她的心沉了下来。明黄色的龙纹盘踞在衣衫上,祥云飞腾在衣角,脚蹬一双黑靴,一身明亮的颜色也遮不住身上散发出来的冷。   白愹儿慌忙跪地,“臣妾见过皇上。”   赵昊天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白愹儿,温柔地声音在白愹儿头上响起,可是白愹儿却听出了声音里的冷,“云嫔回来了?”   白愹儿背部一阵发凉,微风吹拂过,汗水贴在背上,更加冷,“回陛下,臣妾回来了。”   “听说云嫔今天在王爱卿那里碰到了皇姐?”赵昊天淡淡地问道。   白愹儿咽下一口唾沫,“回陛下,臣妾确实看到了长公主。”   赵昊天什么也没有说,抬腿迈出了玉琼殿。白愹儿一屁股坐到地上,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阿帛起身走上前,把白愹儿扶到了椅子上,“娘娘,请注意您的仪态,别让外头的人看了笑话。”   白愹儿苦笑着看了一眼外边低头干活的宫女,“皇上这是来敲打我,让我知道长公主在皇上心里的地位。”   阿帛低头看着袖子上蹭的血,这是她脸上的血。   白愹儿抬起手看了看,“大概过几天这只手就可以活动自如了,看来要给长公主下个帖子赔罪了。阿帛,你要耐心点,不要打草惊蛇。我们的机会可能只有一次。”   阿帛还是定定地看着袖子,没有说话。白愹儿揉了揉眉心,也罢,毕竟女子最重容颜,就让她先冷静下。   赵晚秋从王麓府上走出来之后,心里久负的包袱终于卸了下来,一身轻松地在街上闲晃着。   “公主,您走了好一会儿了,要不要休息一下?”明珠上前问道。   赵晚秋看了看天色,也不是很晚,刚刚只顾着想事情,现在环顾四周,好像走到了祭祀府附近了,倒是可以去许询那里讨杯茶水喝。   “前面不远就是祭祀府了,我去祭祀那里坐坐。”赵晚秋抬腿朝前走去。   面前突然一个身着白色衣衫的人影,冷言豪脸色一绷,闪到了赵晚秋身前。白色人影直接跪地,“见过夫人。夫人,我是暗七,负责保护夫人安全。夫人,祭祀府上暗器众多,请允许暗七先进去通报一声。”   暗七转身走到大门前,手指摸了摸门上繁复的花纹,选了几个地方分别叩了几下,门缓缓地打开。   暗七朝着赵晚秋微微一躬身,转身走进了门里。冷言豪见状也想跟过去,赵晚秋一把拉住了他,“让他进去通报就好。”   冷言豪问道,“门不是开了吗?”   赵晚秋摇了摇头,“门的确是开了,但是里边却是摆着八卦阵,我们在外边看着只是一道林荫小路,可是进入之人就不一定可以看到前方了。我们不精通此道,就不要擅自进入。”   明珠瞪大了眼睛看着在原地兜了几圈才向前走的暗七,“公主好厉害!”   赵晚秋含笑看了一眼明珠,“我只是觉得门前狮子的摆放和门内植物的摆放略有奇怪,想到这是祭祀府上,也就可以猜到了。”   明珠崇拜地看着赵晚秋,“公主,祭祀府上为什么要设八卦阵?”   赵晚秋看着暗七身影消失在前面,说道,“大概是杜绝来求神问卦之人?”赵晚秋想着许询带着一个占卜的大布袋在街上走动的样子,不由笑了出来,“你待会儿可以问问祭祀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尘缘的地雷,么一个~~ ☆、第六十六章 对弈   赵晚秋笑意盈盈地站在原地,看着以暗七为首的暗卫们从门里走了出来,暗七径直走到了赵晚秋的身后,而其他人排成两列站在门旁,垂首不语。   只见许询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袍出现在门前,衣袍上空荡荡没有绣任何花色,却被许询穿出了一种碧波浅荡的感觉。一头黑色的秀发简单地用一根碧色丝带束在脑后,没有任何装饰。   就是这样简单的装扮,也无法掩盖许询的风华。   赵晚秋提着裙子轻巧地跑了起来,许询毫无波澜的眼底终于荡起了涟漪,轻轻张开双手,接住了跑着的赵晚秋。   赵晚秋在许询的胸前蹭了蹭,抬头看向了许询。许询眼底细碎的光芒像是聚拢了万年的星光,耳尖微微泛红。毕竟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试过悸动的心情。   “见过夫人!”   旖旎的气氛被一道大吼声打破。   赵晚秋转过身,所有的暗卫齐齐跪在地上,向着这位主母行礼。主上选择她的时候,暗卫们有不解有排斥,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暗卫们不由都为之折服,心怀天下而又细腻温婉,手段凌厉而又不失良善。这一声“夫人”他们喊得心甘情愿。   倒是赵晚秋愣了愣,之前暗七喊她“夫人”,她还没来得及细问,忽然这么多人喊她“夫人”。   许询轻咳了一声,拉起赵晚秋的手走进了祭祀府。耳尖的热度已经慢慢弥漫到了脸上。   目及之处,是一大片竹林,错落有致的湘妃竹栽种在院中,血色的斑点别有一番景致。脚下一条石子铺就的路,弯弯曲曲向前延展,雪白的鹅卵石中夹杂着红色的南红石,与湘妃竹交相辉映。   赵晚秋踏在小路上,背对着许询问道,“我可以唤你阿询吗?”   许询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赵晚秋,“随公主喜欢。”   赵晚秋撇了撇嘴,看向许询,“你就不问我为何?”   许询回答道,“为臣者,不需对上位者的决策有所质疑。”   赵晚秋撇过头,一脸的鄙视,“阿询真是喜欢真心实意地说假话。”   许询偏偏头,眼中尽是无辜,“有吗?”   赵晚秋气急,“我记得班师回朝那天,我有让阿询叫我晚秋,而不是公主。”   许询眼中一片清明,“请原谅臣酒后记性不佳。”   赵晚秋一噎,转头向前走去,许询在她转身的时候,轻轻勾起了嘴角,笑意弥漫到了眼底。   “公主,今天如何有空来询这里?”许询快走两步,追上了赵晚秋问道。虽然府上的主要阵法都被撤走了,难免有疏忽的地方,伤到她就不好了。   赵晚秋没好气地回答道,“身为臣子,怎么可以打听上位者的行踪?”赵晚秋丝毫没有放缓脚步的样子。   就算赵晚秋疾步前行,身为七尺男儿的许询还是很容易就跟在赵晚秋身后,而后面跟着的暗卫们就难免落在后面。   赵晚秋正走着,眼角余光看到右侧方似是有几株雪白色斑点的湘妃竹,不似前面经过的斑竹林,脚步不由就拐向了右侧方,许询脸色一变,眼疾手快地拉住了赵晚秋的臂膀,然而赵晚秋已经一步踏了出去。   赵晚秋一惊,四周的景色已经开始扭曲变换,原本艳阳高照的下午瞬间就阴暗了下来,暮光沉沉,天边竟然还有一抹晚霞。原本脚下是鹅卵石铺就的石子路,已经变成了岔路口的亭台,分别指向了四面八方,而各方都有不同的景致。   许询微一用力,把赵晚秋抱紧了怀里,安抚地拍了拍赵晚秋的后背,给她压惊,“没事儿,晚秋,不要怕。”   赵晚秋紧紧地抓住许询的衣襟,把头埋在许询衣襟里,“幸好你在!要不我该怎么办?”   许询有节奏地轻拍赵晚秋的后背,良久,赵晚秋微微抬起头,看向了许询,“这是什么?八卦阵?”   许询苦笑了一声,“是也不是。这个是我之前用八卦糅合阴阳玄学设计的阵法,本来是想把人困在里边出不来,结果做的有点失败,四面八方没有生路,全是通向各个阵法,一不留神就是死门。”   赵晚秋伸手反抱住了许询,“幸好你在。”   许询顺着赵晚秋的秀发拂了下去,唇角带笑,“晚秋,你不怕吗?”   赵晚秋在许询怀中摇了摇头,“不怕。”   许询笑了起来,清越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蛊惑,胸膛的震动也让赵晚秋有一丝心安,“晚秋,只要我们在这里不动,八个时辰之后就可以出去了。这是这个阵法唯一的破绽。”   赵晚秋身子一僵,一阵气恼,亏得她刚才还说出那样的话。赵晚秋张开小嘴,一口咬在许询的胸口。   许询笑声戛然而止,随即放松了身上紧张的肌肉,“晚秋,你是属小狗的吗?还会咬人,轻点儿,别把牙齿崩坏了。”   阵法外的暗卫们面面相觑,看不到许询和赵晚秋的身影,只能听到她们的说话声。   暗七挠了挠头问道,“这是个什么阵法?为什么没有关掉?”   暗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这儿守着吧,八个时辰才能见到他们。至于这个阵法,主子没事儿琢磨的半成品,暂时没法儿关掉,也没想到夫人就这么一脚踏了过去。”   暗二席地而坐,轻嗤一声,“谁知道主子是不是故意的。”   暗卫们一阵寂静,纷纷坐了下来守着阵法。   阵法中,两人也坐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阵法联通着草地,明明看起来是大理石的地面,坐下来却不觉得硬。   赵晚秋小手紧紧地拉着许询的衣袖,生怕一松手他就消失了。许询心情极好的揽着赵晚秋。   “晚秋,不如我们来下棋吧?会不会下盲棋?”许询拉起赵晚秋一缕头发,在手间把玩着。   赵晚秋从许询手中拉出她的头发,“得有个彩头吧?要不多无趣。”   许询点点头,从善如流地让赵晚秋拿回那缕头发,转手又抓起了另外一缕把玩,顺滑如丝绸,“好啊,晚秋想要什么彩头?想必天下珍馐都在公主府吧,询的祭祀府没有能看得上眼的。”   赵晚秋琉璃般的眸子看向了许询,“嗯,有。”   赵晚秋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好似墙角渐渐盛开的蔷薇,许询目不转睛地看着赵晚秋,“既然晚秋有入眼之物,那询就恭敬不如从命。”   “象棋?”赵晚秋坐直了身子,小手还是揪着许询的衣襟。   “没趣,下围棋。”许询张开手掌,看着赵晚秋的头发随着她坐直的身体从指尖滑落,犹如困不住的指尖流沙。   赵晚秋怔了怔。   “晚秋下不了?”许询含笑看向赵晚秋。   赵晚秋再次直了直腰板,“能!”   会下象棋盲棋不足为奇,棋盘上的棋子越下越少,虽然对记忆力有要求,但不至于要求特别高。   而围棋盲棋却是截然不同,棋盘面积大,规矩多,变幻莫测繁冗复杂,棋子越下也越多,就算在棋盘上下,对弈之时也是目不暇接手忙脚乱,何况下一盘盲棋这样子的脑中棋?故而,下围棋盲棋,极为考验记忆力。   赵晚秋正襟危坐,抿着樱唇,运筹帷幄,一幅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样子,许询不禁想去揉一揉她头顶细碎的头发,在夕阳下形成了迷人的光晕。   赵晚秋伸手拍下了许询的毛毛大手,“东南角星位。”   围棋的首子是有半个子的优势的,想当年太子太傅为了得到这个半子优势,不惜舍弃了最宠爱的小妾。   许询没有刻意坐直身子,也没有刻意表现出什么,状似随意道,“东五南十二。”   赵晚秋眯着眼睛看了看身侧的许询,没想到他会摈弃对角星布局,这就不止是半子优势了,简直是一个子的优势。她自认为棋艺不凡,就连朝中围棋大家太子太傅也曾是她手下败将,许询如何敢明目张胆给她放这么多水?   “东五南九。”   开局伊始,一场鏖战打响,除了第一步奠定了赵晚秋的一子优势,许询没有任何防水的举动,似乎骄傲如他,不屑于采用对角星布局,而非故意防水。   二人一来一回,各报坐标。   渐渐地,许询依旧沉着稳定,就连声线都不曾波动过,而赵晚秋咬着纤纤玉指皱着眉头,棋路渐渐拘谨起来。   许询看着陷入思考的赵晚秋,脑中不由蹦出了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的艳词,许询脸红了红。   赵晚秋气馁地叹了一口气,不待许询说出下一个坐标,“哎,输了。”   许询缓缓抬手,敲了敲赵晚秋的头,“晚秋年少之时需习得皇家规矩,而我,整个年少年华都钉在棋盘前,你比不了的,输了就输了,彩头照样给你。”   阵法外,暗卫们一脸懵圈,就差泪流满面了,终于知道为何打小师傅就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们,他们还满心不服地去跟主子争。原来人家根本就是抬抬指头就可以碾压他们的,智商真的不在一个水平线。   暗卫们寻找心里安慰似的看向了暗二,谁都知道,暗二最不善围棋。只见暗二眼睛睁得大大的,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嘴角有不明液体亮晶晶地挂着,头隐隐地有点动的迹象。   坐在暗二旁边的暗七偷偷在暗二眼前晃了晃手,暗二丝毫反应都没有,眼都不眨。暗七一脸黑线,暗二已经听睡了过去。   赵晚秋回身扑到了许询的身上,两只胳膊挂在许询脖子上,“真的吗?输了也可以要彩头?”    ☆、第六十七章 彩头   赵晚秋回身扑到了许询的身上,两只胳膊挂在许询脖子上,“真的吗?输了也可以要彩头?”   许询伸手接了个香软满怀,心情极好地回答道,“难得有晚秋心仪之物,询必然双手奉上,只可惜要再等两个时辰出去才能拿给晚秋。”   赵晚秋眼神闪了闪,“阿询,你都不问我是什么?”   许询伸手抚上了了赵晚秋的脸,意料之中的肤若凝脂,“无论是什么,只要是询有的,晚秋都可以拿走。”   赵晚秋脸慢慢地涨红了,眼神游离到了不知名的远方。   许询大手滑下赵晚秋的脸颊,捏着赵晚秋的下巴,让她转向自己,许询眉眼弯弯,赵晚秋的小脾气让他心情大好,“那么,晚秋想要什么?”   赵晚秋被迫面向许询,看着他如画眉目,心一横,“许询,你是不是心悦我?”最难开口的都说了,赵晚秋拉下许询捏着她下巴的手,语速极快地说道,“我听到暗卫们喊我夫人了,你醉酒那天也承认了耳环是你给我扣上去的!”   许询握住赵晚秋拉着他的手,在手心慢慢揉捏着,好似美玉在手,“这种事情,晚秋直接问不就好了,兜了这么大的圈子,万一晚秋盲棋下输了,我不给你彩头怎么办?”   赵晚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没想到我会输。”随即一脸愤愤然地说道,“你看,你又想着转移话题,打太极蒙混过去。”   许询放开赵晚秋的手,坐直了身子,正了正衣冠,方才说道,“赵晚秋,我心悦你,很久以前你就在我心里。”   赵晚秋定定地看着许询,一言不发,许询也看着赵晚秋,面上依然沉静如水,但是放在身侧微微颤动的手泄露了他的心情。   赵晚秋鼻音浓重地“嗯”了一声,许询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赵晚秋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不似他之前见过的小声抽泣也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嘴角带着一丝迷人的弧度,而眼泪就这么滚了下来,不带一点声音,也不带一点狼狈。   许询脑子一片空白,等到理智回归到脑中之时,他发现自己已经揽住了赵晚秋,大手顺着她纤细的脊背轻轻地抚摸安抚着,而赵晚秋埋在他的肩胛处,肩胛上的热度让他知晓她的眼泪还在流着。滚热的眼泪好似顺着他的肩胛流进了他的心中,烫痛了他只为她跳动的心。   直到现在,许询才知道,原来她在他心中重要至此,而他,也在她心中。如果不是这样,她为何如此想要得到他的承认,又为何如此喜极而泣?   许询轻叹一口气,原来,心有灵犀是这样迷人的感受,好似吃了一口饴糖甜进了心里,又好似一小股电流从心出发沿着血液奔腾着。   许询转头,虔诚而又用心地吻着赵晚秋的耳垂,珍珠般的耳垂在他的亲吻和舔舐之下慢慢地红了起来,赵晚秋想要退出他的怀抱,刚刚抬起头来,身后安抚她的大手就止住了她后退的趋势,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吸着她眼角的泪水。   有点甜,有点咸,许询试探地点吻着她的眼睑,顺着她泪水的轨迹一点一点地吻了下去,知道碰触到她樱桃般甜美的唇。   两唇相接,不似前几次的亲吻,这一次带了些许爱情的味道。唇与唇的辗转厮磨,似渴了许久的人终于碰到了绿洲的水,是救赎也是迷醉。   许询舌尖轻柔地划过赵晚秋的贝齿,一颗一颗地游弋过,滑顺甜美的感觉就跟他想的一样,而后,他试探着用舌尖温柔地敲打着她的贝齿,好似在说服她容纳他的为所欲为。   每一下的敲打,好似在敲打着赵晚秋的心扉,她的心扉终于为他敞开,她犹豫不决地略略轻启檀口。许询灵活的舌头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席卷了进去,在她口中追逐着她的小舌头。   赵晚秋紧紧地揪住许询的衣襟,随着他的动作战栗着,单薄的衣襟被她扯得皱了起来,健壮的胸肌若隐若现。   许询抚摸着赵晚秋的手游弋在她的后背,顺着她曼妙笔直的脊柱慢慢滑向了她的翘臀,赵晚秋轻轻颤抖了一下,揪着许询衣服的手更加收紧。   仿佛是得到了鼓舞,许询顺着她平滑的肚子游弋到她的酥(河蟹)胸上,若有似无的碰触让赵晚秋不由地向上挺了挺胸,许询还在犹豫的手瞬间被占满,一簇火苗顺着手燎到了下身,小许询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许询略一用力,赵晚秋就被他拉着倒在他身上,他用身体护住被他拽到地上的赵晚秋,随后许询抱着赵晚秋就地一滚,翻到了赵晚秋的上方,手还护着她的头,防止在翻滚的时候撞到。   一阵天翻地覆,等到赵晚秋反应过来的时候,许询的吻已经又落了下来,这次没有试探,直接攥住了她的唇,修长的大手灵活地跳跃在她的身上。   良久,许询离开了她的唇,理智回归,一阵冷意袭来,赵晚秋发现她的衣服已经被解了开,而许询也是一身的衣衫不整。   许询眼睛微微有些红,发丝粘在她的脸上,“晚秋,可以继续吗?”   赵晚秋合上了眼睛,玉手扯住了许询的头发,拉了下来,唇贴上了他的。   阵法外。   一群暗卫眼睛睁得好似铜铃一般大,就连刚才睁着眼睛睡了过去的暗二也打了鸡血一样竖着耳朵。   里边传来的声音让他们难以置信,难道这个阵法还可以让外边的人产生幻觉?要不他们冷心冷面冷情的主子怎么好似个毛头小子一样?   “那个,晚秋,我该怎么办?”懊恼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一丝欲(河蟹)求不满。   “呵呵,好傻,箭在弦上,发不出去。”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夹杂着挑逗。“求我啊!”   “晚秋,宝贝儿,别折磨我了。”带着讨好和小意的声音。   “哈哈。”   魅惑的笑声响起,而后就变成了一丝□□。   暗一脖子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同样瞠目结舌的暗卫们,“咱们这是在听墙角?”   暗二囧囧地看着暗一,“会不会被灭口?”   一阵寂静。   “应,应该不会吧……法不责众……”暗七没有底气地说道。   一阵风声,所有暗卫都像被惊了的兔子,连滚带爬地远离了这个地方,开玩笑,万一主子恼羞成怒,他们可不想命丧于此。   东方启明星渐渐显现出来,竹林中响起一阵风声,阵法开生门的时刻到了,暗卫们严阵以待。   只见他们的主子□□着上身,精壮的上身上有一个暧昧的咬痕,肩膀上还有几道划痕,手上抱着公主,公主身上披着他的衣服,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头的秀发散落在他的手边。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遁走,警报解除,想要当大蜡烛的人要做好被凌迟的准备,很显然没有人想要尝试。   许询看着他的暗卫们落荒而逃,暗十在慌乱中还踩断了一根竹子。许询眼睛一眯,“暗十,今晚别睡觉了,围着祭祀府跑五十圈。几天不看着你们就懈怠,执行任务的时候可以弄出这么大动静,你也就回不来了。”   暗十一个趔趄,刚刚听墙角听到的温润的声音一定不是他们主子,他就是急于逃跑没注意到那根竹子!平时的水平不是这样子的!   “是!”暗十一边腹诽,一边大声并尊敬地回答了许询,如果回答的不够及时,或者被听出来有意见,他明天的早餐估计也就飞了。   怀中的玉人嘤咛了一声,许询忙收回目光,把赵晚秋又往怀里抱了抱,温柔缱绻地问道,“阿秋,怎么了?”   赵晚秋在他怀里拱了拱,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沙哑,“从阵法里出来了吗?”   许询听着她略沙哑的声音,又想起刚才的激战,下身又是一阵奋起。   还不待他回答,一只小手握住了他的小许询,“乖乖的!”   许询俯身吻了吻她的头发,“嗯。乖乖的。”   赵晚秋松开手,“我没力气了,而且身上黏黏的,我要洗澡。”   许询朝着他的卧室迈步走去,“从阵法里出来了。我这就带你去洗澡。”   大床上,赵晚秋毫无形象地趴在被子上,伸着手,任凭许询拿着湿布帮她擦拭身体。她已经累得手指都动不了了。   “阿秋。”许询喊了一声赵晚秋,声音中的讨好意味十足。   “嗯?”赵晚秋施舍般地挣开了一只眼睛,好似一只收了爪子的慵懒猫咪。   “阿秋,留不留?”许询好似一只讨好主人的大狗,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赵晚秋,吞吞吐吐地问道。   赵晚秋不明所以地看着许询,另一只眼睛也睁开了,目光涟漪地看着许询。   许询脸又微微红了一下,“皇上说,他每次宠幸完妃嫔,敬事房都会问他留不留。”许询手指搅了搅手上的布巾,声音小了下来,“陛下说,他都不留。”   赵晚秋咯咯地笑了起来,“原来你是给本宫侍寝的小面首啊。”看着略有些懊恼的许询,赵晚秋又笑了起来,“本宫今儿个心情好,留!”   看着许询惊喜看过来的眼神,赵晚秋突然有点心疼这个男子,“如果他降临了,我们就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滚来滚去好纠结,真心不太会写激情戏,不过还是写出来了,咩哈哈 ☆、第六十八章 鸿门宴   午后的阳光撒在窗棂上,晕染出一圈圈的光晕。窗边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微微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书,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嘴角微微珉起,鸦色的头发披在在肩上,偶尔有一缕垂落下来,一只素手抬起,把头发挽进耳后。   阿帛走近殿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白愹儿坐在窗前,她永远知道如何让自己看起来最为迷人。的确,近半月,皇上来玉琼殿的次数已是去别的殿的总和,但是依旧都不留子嗣。   阿帛眯了眯眼睛,不留子嗣,白愹儿可能比皇上还不想要子嗣。阿帛坏心地想着,万一哪天皇上要留子嗣了,不知道她这位看似恬淡的主子如何做派呢。   白愹儿抬头看到了殿外的阿帛,优雅地放下了手上的书,朝着阿帛招了招手,“阿帛,过来。”   阿帛打帘走进了殿中,规规矩矩地跪下,问道,“见过娘娘,娘娘有何吩咐?”   白愹儿摩挲着手中的书,“阿帛,看来是时候邀请长公主和贵妇们来赏花了。”   阿帛倏然抬头看向了白愹儿,眼睛亮得让白愹儿觉得后背寒毛竖了起来。   白愹儿摇了摇头,脖颈上的铃铛发出清脆叮当声,“不行,不行,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阿帛手轻轻触动了脸上的伤痕,像是苦瓜的表面,丝毫没有少女该有的滑嫩,自从被烫伤回去之后,她砸了所有的镜子,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无论她怎么掩盖。   阿帛脸上露出憎恶的表情,连带着脸上的疤痕更加纠结恐怖,“你看看我的脸,我的人生,都是她,都是她!”   “啪!”   阿帛脸被打得偏向了一边,瞬间神志回笼,乖巧地低下头不言语。   白愹儿半蹲在地上,掌掴在阿帛脸上的手并没有移开,而是轻轻拂过她的面容,“阿帛,这么久了你还没记住你的身份吗?需不需要我送你去盥洗房学学什么叫做奴婢?”   阿帛低垂着脑袋,没有回答。   白愹儿自顾自地起身,像是在跟阿帛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那是长公主殿下,其实我等轻易近身?不要急,不要急。”   白愹儿走到桌子前款款坐下,眼皮都没有抬地呵斥道,“阿帛,你准备跪多久?跪够了起来给本宫磨墨。”   阿帛缓缓扶着腿起身,眼中的厉芒一闪而过,低垂着眼帘上前,执起墨条在砚台里磨着。   白愹儿随手从狼毫中挑了一支,飞鸟惊蛇般的草书跃然于纸上,狷狂中还带着一丝女子的细柔。   未等阿帛仔细看清,白愹儿用信笺封好,递给阿帛,“去,找人送去长公主府。”看着阿帛好奇的眼神,白愹儿轻笑一声,“以你的水平,定然是看不懂的。这是一封邀请函,明天我要邀请帝都贵女们来赏菊。其他人的请柬就让女官去写。”   言罢,白愹儿挥了挥手,“去吧。”   ……   晴空一鹤排云上,又是秋高气爽的时节,热了许久的天气终于凉快了起来,菊花也争相开放。每当这个时候,莫妃都会邀请贵女们前来皇宫赏菊,今年,白愹儿接过了这个活计。贵女们嘴上不说,心里算盘都打得噼啪响,皇上年轻,家里有适龄女子的更是心思活络了起来。   御花园中莺莺燕燕,手绢儿甩起的香粉迷蒙了人烟,叽叽喳喳地闹腾着。坐在首位的白愹儿摒弃了异域的装扮,上身着一件墨绿色的比甲,绣着一株盛放的菊花,配一条烟云细纱的襦裙,除了手腕上还挂着一串小金铃铛,其他的装饰都规规矩矩地按照烟朝女子的装扮来的,就连发饰也仔细挑选过,精致的坠马髻斜斜地盘在头边,一枝缠金珍珠钗插在上面,端庄而不失俏皮。   赵晚秋抵达御花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群美赏花图,尤其是坐在上首的白愹儿,以手帕掩唇与身边的妇人交谈着,笑得花枝乱颤。   赵晚秋眯了眯眼睛,从这个角度看起来,白愹儿似乎是有点眼熟,可是她又记不起来哪里见过。   白愹儿谈笑中无意一转头,看到御花园门口的赵晚秋,连忙起身迎了上来,带着贵女们跪拜。   “公主万福!”   赵晚秋仪态万千地摆了摆手,众人皆由丫鬟们扶着起身。   白愹儿这才抬起头来打量起了赵晚秋,不似御花园中的贵女们穿金戴银花枝招展,赵晚秋头上梳着凌云髻,挽着一朵翡翠莲花,身上穿着缕金梅花碧色上襦,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两弯柳叶眉,一双丹凤眼,粉面含春威不露。   感觉到白愹儿的打量,赵晚秋也没有恼怒,反而偏头朝着白愹儿笑了笑。毕竟是赵昊天的妃子,又是番外之人,就算有些许冒犯,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在赵晚秋偏头的瞬间,赵晚秋耳边的墨色耳环在阳光下闪现红色的光泽,光泽映入了白愹儿的眼中。   白愹儿脸色大变,“噌”地站了起来。   赵晚秋察觉到她的失态,上前虚扶了她一把,“云嫔身体不适?”   众贵女纷纷看了过来,面露关怀,其实心中都纷纷揣测着这位新晋宠妃,看起来并不是知书达礼之人,不禁心中不耻起来。作为宴会主办者,如果她真的身体不适也应该忍着。   白愹儿死死地盯着赵晚秋耳边的耳环,嘴唇都有些发白了,手紧紧地握成拳,努力止住自己身体的抖动,“公主,臣妾有一事想要问公主。”   赵晚秋没有多言,走到一旁坐下。   身旁宰相夫人忙搀扶住赵晚秋,赔笑道,“公主,您要不要坐到首位?”说着还看了一眼白愹儿。   白愹儿脸上血色全无,就这样坐在座位上。   赵晚秋摆了摆手,“哪里有喧宾夺主的道理,我就坐坐,一会儿就走。”   赵晚秋执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茶,“云嫔有话直说,万一憋出个好歹,我怎么跟皇上交代。”   白愹儿努力压制住身体的颤抖,嘴唇还有略有哆嗦地问道,“公主,您为何戴了两只不同的耳环?”   众贵女闻此,纷纷看向了赵晚秋的耳垂,右耳上是一直墨色耳环,咋一看没有什么出众之处,可是细看之下,隐隐有红色光泽流动而过,一看就不是凡品;左耳却是搭配衣服的翡翠耳环。果然不是一对耳环。   赵晚秋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唇边露出一抹笑意,“云嫔有一双洞察细节的眼睛啊。”   白愹儿脸色更加惨白,身上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了,“公主,臣妾想看一下,公主可以给臣妾看一眼吗?”   虽然很不耻白愹儿跟别人要东西的举动,可是也没人敢提出异议。况且,看起来这个耳环严丝合缝,众人也对此好奇万分,既然有人要当好奇之猫,难看的又不是她们,为何不看戏?   赵晚秋敲动桌子的手略略顿了顿,“不行,本宫甚是喜爱这只耳环,恕不能割爱。”   白愹儿脸色像张纸一般白,颤抖的好似秋风中的一片落叶。她不能摘下耳环,她不能摘下耳环!此时白愹儿已经可以肯定,这只耳环就是许询给她戴上的。尽管她从来没有奢求过,但是看到她出现在赵晚秋耳朵上,她还是无法接受。   阿帛端着一盘点心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面色如死人的白愹儿。阿帛快步上前,口中疾呼,“娘娘!”阿帛一只手端着点心,另一只手扶上了白愹儿的手,宽袖挡住了她的动作。   众人只是看到白愹儿的贴身宫女上前搀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白愹儿,却没看到她下手狠狠地掐了白愹儿的手臂内侧。   白愹儿涣散的眸光终于集中到阿帛身上,阿帛浅笑着看着白愹儿,“娘娘,赏花宴还需要您主持啊。”   白愹儿稍稍点了点头,感觉阿帛袖子中好似有什么硬物,她脑子中都充斥着那只耳环,便忽视了阿帛的异常。   把白愹儿扶上了座位,阿帛就端着点心朝着赵晚秋走了过来,不急不躁地双手把托盘举过头顶跪了下来,“公主殿下,这是云嫔娘娘特地为这次菊花宴做的菊花糕,请公主赏脸。”   一直在旁边当透明人的明铛走上前,拿手帕包着拿起一块放到嘴里,细细咀嚼后咽了下去,而后退到赵晚秋身后。   赵晚秋恍若未见地坐在位子上,阿帛也保持着跪地托举的姿势,直到明铛开口道,“公主,请用。”   赵晚秋抬起素手,朝着盘子里菊花糕伸了过去。就在赵晚秋手快要触及到菊花糕的时候,阿帛缓缓地抬起头,脸上露出了一幅迷蒙的笑意,由于脸上的烫伤,显得格外狰狞。   赵晚秋微微倾身,胸完全露出来的时候,阿帛猛地一扔盘子,一阵亮光晃花了众人的眼,只见阿帛手持一把匕首,毫不留情地扎向了自己的胸膛,一条血龙带着暗红色的血雾冲向了赵晚秋。   在众人尚未回神之时,一道墨绿色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推开赵晚秋,血龙直直地冲到挡到赵晚秋身前的白愹儿身上,一阵肉焦的滋啦声传了出来,白愹儿胸前被血龙冲出一个暗黑色的血孔,随着滋啦声,血孔周围也在慢慢被侵蚀。   赵晚秋爬起身,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白愹儿,冲着明铛喊道,“宣太医,快!”看着明铛跑开的身影,赵晚秋拉着白愹儿的手,“云嫔,不要怕,太医马上就来了!”   倒在地上的阿帛目眦尽裂地看着白愹儿,嘶吼道,“白愹儿,你不报仇就算了,为什么扯我的后腿!”阿帛缓缓地转向了赵晚秋,声音柔柔地问道,“奕秋哥哥,你还记得我吗?”    ☆、第六十九章 大结局   倒在地上的阿帛目眦尽裂地看着白愹儿,嘶吼道,“白愹儿,你不报仇就算了,为什么扯我的后腿!”阿帛缓缓地转向了赵晚秋,声音柔柔地问道,“奕秋哥哥,你还记得于府的荣锦儿吗?”   赵晚秋抱着白愹儿的手僵了僵,阿帛自顾自地说道,“奕秋哥哥,锦儿一直一直都爱慕着你啊,甚至不惜把自己出卖给魔鬼炼成毒人。既然世俗不能认可我和奕秋哥哥在一起,那我们就一起去死吧!哈哈哈哈!”   阿帛怨毒地目光看向白愹儿,“谢云陌,你这个贱人!为什么挡在我和奕秋哥哥中间!”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夹渣着心肺的沫沫喷了出来,阿帛,或者说荣锦儿,手指还指着白愹儿,就这样死不瞑目地去了。   赵晚秋还没有从面前三观尽毁面容狰狞的女子是于府那个心高气傲单纯活力的荣锦儿这个认知中反应过来,倏然她的一句“谢云陌”让赵晚秋更加呆愣住了。   “阿秋,你在哪里?”一道清越的声音响了起来,不似以往沉着冷静波澜不惊的语调,而是着急迫切地询问着。   “我在这里!”赵晚秋下意识回道,只见一抹白色的身影飞奔过来,后面还跟着一道黄色的身影,再往后是一大堆太监藏蓝色的身影。   许询发鬓微乱地掠了过来,不容分说地把赵晚秋拉进怀里,细细地用目光扫了她的全身,她的衣裳上沾染了点点血迹,许询瞳孔缩了缩,还是那淡淡的面容,却让人瞬间觉得周遭的温度降了下来。   白愹儿失去了赵晚秋的支撑,直接软倒在地面上。她吃力地抬起头看向了许询的耳畔,往日素淡的耳际,她不止一次暗暗幻想着,他戴上耳环会是什么样子,如今,当她看到许询耳朵上挂着的耳环,只觉得那流动着的暗红色光泽烫伤了她的眼睛她的心。   白愹儿闭了闭眼睛,感到泪水划过了脸畔,原来,她也是会流眼泪的。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喊出那一声“师兄”。   赵晚秋顺从地让许询检查了身上的血迹,确定身上的血迹不是她的之后,许询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   此时,赵昊天也赶到了御花园,扫视了一圈,挥了挥手,让石公公把无关的贵女们带了下去。   赵晚秋松开许询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扶起了白愹儿。许询这才注意到倒在血泊里的白愹儿。   “阿询,是云嫔替我挡下的刺杀。你来看看她,好不好?”赵晚秋抬头看向了许询。   许询面露不喜地看向白愹儿,虽然她救了赵晚秋,可是他还是不喜欢碰触鲜血。不过许询还是蹲下来,仔细看向了她胸口的伤口。   白愹儿胸前的伤口正在一点点地扩大,已经呈现穿透的样子,许询摇了摇头,“云嫔,询谢你救了在下的夫人,你有没有什么未竟之事?询肝脑涂地也为你完成。”   白愹儿努力地眨了眨眼睛,想把眼中汹涌的泪水赶走。赵晚秋抬起袖子,轻轻替她擦拭着。   白愹儿泪眼迷蒙地看着许询,动了动嘴,还是喊出了一声“师兄。”   轻飘飘的一句“师兄”,让许询身子震了一下,许询蹙着眉头细看了白愹儿的容貌,叹了一口气,“云陌,真的是你。”   白愹儿尽力的点了点头,泪水随着她的动作摔在地上,“师兄,我替你把欠的命还上了。我一直觉得你不会真正爱上占星中那虚幻的长公主,但你就是上了心。我想杀了她替代她,直到刚才,我看到了耳环,我才知道,我真的只是师妹。咳咳!”   白愹儿压抑着咳嗽,却还是有一抹血沫从唇角流了下来,赵晚秋执起袖子替她擦掉,刚想让她不要说了休息一下,白愹儿抬手握住了赵晚秋的手,“公主,我还是嫉恨你啊,可是我不能让我心爱的师兄去死,既然如此,就我去吧。我造的毒人,连我都解不了,何况别人?公主,虽然我不喜你,但是还是求你,看在我替你挡了荣锦儿的份上,让师兄把我葬进祭祀一族的陵墓,好吗?”   许询别过头,“你这是自作孽!”   赵晚秋轻叹一口气,“痴儿啊,求之不得之苦,我不是都已经亲身试验给你看了吗?放手才是解脱。”   白愹儿微微笑着,血沫止不住地从她嘴中涌出,“我放不开,或许,死亡才能解脱……”话音落下,她看向许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这样去了。   许询转头看到白愹儿的死不瞑目和赵晚秋哀求的眼神,终于低低地说了一声,“好。”   就在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白愹儿终于闭上了眼睛,替许询还了欠的命,也用生命诠释了她求之不得的爱。   赵昊天看着这一幕,终是转身走了出去,声音却传了进来,“小石子,拟旨,云嫔重疾不愈香魂陨落,朕念其思家之情,特允许其葬回故乡。”   ……   一年后。   一位妇人款款走出了医馆,身上只是简单地穿着一袭白色宽袍,宽大的袖子丝毫没有让人感到累赘,反而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头上简单地用一枚金簪挽着一个妇人发髻。耳朵上简单地戴了一串珍珠,而另一只耳朵却是泛着暗红色光泽的墨色耳环。   一个挽着双丫髻的丫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嘴中还在碎碎念着,“夫人,您小心点,都是怀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撇了撇嘴,心中怨念更加大地说道,“怎么还不告诉老爷?”   这时,另一个丫鬟从后面跑了上来,手上还提着一包药,顺手扶起了妇人另一只手,“明珠,你少说几句吧,夫人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现在怨念这么大,昨天我看你听到大家谈论长公主的婚礼的时候,你还与有荣焉呢。”   明珠顾盼神离地抬起头,“那是,说起来,咱们长公主的婚礼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宏大,公主貌若天仙,驸马丰神俊朗,就冲从皇宫里抬出来的嫁妆,前头进了府,后头的还没出宫,也每次想起来都让人沸腾!”   赵晚秋拍了拍明珠的手,“半年前的事情,你还要念叨多久?”   明铛利落地翻了个白眼,转头问向赵晚秋,“夫人,我们为什么好好的京城不住,四处奔波啊?”   赵晚秋抿唇笑了笑,“这哪里是四处奔波,我这是在游山玩水。这种日子才是我向往的,见识一下大漠孤烟直,见识一下小桥流水人家。”赵晚秋嘴角拉耷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肚皮,嘴角不禁又翘了起来,“小家伙来了,就只能在这里落脚,呆上一段时间了,还好这里景色还不错。”   明珠小心地扶着赵晚秋迈过一个水坑,“夫人,你打算瞒老爷瞒到什么时候?”   赵晚秋不由笑了出来,“你们老爷看起来就像那么傻?他一定早就知道了,不说罢了。”赵晚秋抬手捏了捏明珠的发髻,“傻丫头,我的月事三个月没来,他在粗心也发现了,何况,他是个那么细致的人。”   赵晚秋说着,唇角绽开了明艳的笑,那天她收拾行李的时候翻出了许询和他的老师何辰的信件,这才知道,想当年,他欠了上苍一条命,为了和她在一起,他不惜以命相换,每逢月初必痛不欲生口吐鲜血。也是就那个时候,她才明白谢云陌死去的时候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询知晓她一定会怨他,他也不说,任她闹腾,任她发泄,只是默默地站在身后守护着她。   才刚刚走到目前落脚的院子门口,就看到一身白袍的许询站在门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赵晚秋朝他伸出了手,许询疾步走上前,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了赵晚秋的葇夷,明珠和明铛赶忙松手,朝着许询福了福,就跑回了院子中。   “夫人回来了?今天出去玩的开心吗?”许询伸手揽住赵晚秋的腰,亲昵地扶着她。   暗处的暗一已经习以为常,想当年看到他们冷漠的主子突然变成忠犬,他们还咋舌了好久。   赵晚秋靠在许询胸膛上,“陪我下一盘棋如何?”   许询揽着赵晚秋往回走,低声地哄道,“这次出来没有带棋盘,咱们回去再下如何?”   赵晚秋撒娇地在许询怀里拱了拱,“不要,我想着就想下!反正你可以陪我下盲棋。”   许询顿了顿,说道,“象棋。”   赵晚秋看向了许询,“你不是嫌弃象棋简单吗?”   许询耳尖微微红了,轻咳一声说道,“哪里有,我现在就想下象棋。”   赵晚秋埋头进了许询的怀中,嘴角的笑意再也掩盖不住,他一定是怕她太过伤神,才执意下象棋。   许询拥住赵晚秋,轻轻吻了吻她的耳朵,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夫人,谢谢你!是你给了我一个多彩的世界,现在还给我带来了一个宝宝。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   赵晚秋反手抱住了许询,“相公,我想去看看谢云陌。她的墓离这里不远,我现在又已经三个多月了。我想告诉她,谢谢她。”   许询浅啄了一下赵晚秋的额头,眼中都是笑意,“好。”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撒花,终于完结了! 下一本正在酝酿,希望亲亲们继续支持西月!么么哒!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